这个想法只在陆锦森脑海里留存了几秒钟,立刻被他否定了。
谢之棠对他的护工保姆虽然没有很亲近,但也不排斥,没有被omega伤害过的迹象。
十四岁的谢之棠应该还被保护在象牙塔里才对,这个年龄阶段能接触到什么黑暗?
谢父谢母的感情和睦恩爱,对谢之棠更是宠爱有加,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没有遭遇绑架,也没有受到虐待,更不存在什么小三私生子的栽赃陷害。
那谢之棠到底为了什么而沉默不语?
心理医生花了四年的时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儿,陆锦森就更不可能想出头绪了,只好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打开桌面上那个名为‘谢之棠’的文档,把谢之棠的新情况记录在了上面。
在看了许多份资料论文之后,陆锦森对谢之棠的心理状况有了更加准确的初步判断,至少在谢之棠面前不再像之前那样两眼一抹黑,只能不冷不热的勉强维持少说少错的状态。
直到现在才真正摸清了一点规律。
陆锦森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葡萄酒,起身看了一会儿窗外的灯光,将酒和月色一起囫囵吞下肚。
一瓶罗曼尼康帝只喝了三分之一,为了避免浪费陆锦森把葡萄酒换了一个小瓶装起来塞进冰箱,葡萄酒开封后是保存不了多久的,陆锦森只能尽量延长这段时间。
第二天仍然下着大雨,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天上,透不出光,也看不出亮。
陆锦森迈出房门时险些以为自己醒错了时间。客厅昏暗,只有走廊还开着一盏小灯,和他睡前时的场景相差不多。
陆锦森顿了顿往客厅走去,却在看见谢之棠整整齐齐摆在电视柜上的零食时猛然一愣。
谢之棠是一个很在意自己隐私,也注重他人隐私的人,除了昨天清晨谢之棠在客厅地上晾了一会儿画之外,陆锦森没有在家里的‘公共场所’看到过任何谢之棠的私人用品。
陆锦森和谢之棠有两片不同的活动区域。
陆锦森的活动区域是主卧、书房、健身房,谢之棠的活动区域是次卧和画室。
谢之棠显然对‘自己的领域’的安全感更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次卧和画室里,安静的让陆锦森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现在,看着电视柜上两排花花绿绿的零食,陆锦森这才有了真实感。
江海潮养猫之前,拉着他做了很多功课。他知道有些小猫性格谨慎胆小,来到新家之后会先找个角落躲起来,等到它熟悉了环境才会钻出来。
而这一小段时间里,你只能偶尔看见猫粮或是水被动过的痕迹,却找不到躲起来的猫。
江海潮养的猫太亲人了,抱回家当天晚上就和江海潮睡到了一张床上。
可谢之棠不同,他的行为、情绪、态度都十分奇怪矛盾,不过陆锦森小时候认认真真做了半个月的功课没有浪费,谢之棠太像一只警惕的小猫了。
陆锦森想到江海潮养的猫,笑了笑,走进客厅,不由得往谢之棠的零食上多扫了两眼。
陆锦森迟疑的发现谢之棠的零食从摆上电视柜到现在,放了好几天,好像并没有少了什么。
陆锦森微微皱眉,拉开谢之棠放零食的抽屉,发现谢之棠果然没有动过零食。
刚被接回家的小猫,有许多都是不会立刻吃粮喝水的,猫只会在它认为安全的地方进食。
可毕竟谢之棠才住进来不到一个星期,没有安全感也是理所当然的,陆锦森想,这件事儿是急不得的。
只好把抽屉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接着转身进了健身房开始跑步。
谢之棠因为早睡,其实早早就起了,但他看着窗外的昏黑的天,以为现在还是半夜,就又睡过去了。再次睡醒才迷迷糊糊洗漱后出了门去找陆锦森。
他没有终端,陆锦森家里没有时钟,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但谢之棠现在站在客厅,突然惶惶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不知道陆锦森是睡了,还是已经出门了。因为天色太暗,客厅又空荡,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之棠突然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轻飘飘的充盈着他的整个胸腔。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只是突然很想、很想,闻一闻陆锦森的信息素。
他不太能分清这是因为什么,是身为omega的生理反应,或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是想法?
谢之棠还没思考出结果,客厅的灯突然啪的一声被打开。
谢之棠吓了一跳,立刻转身朝走廊看去。
陆锦森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的站在走廊上,神色冷淡地看着谢之棠。
陆锦森的表情总是很少的。
年幼时还活泼一些,自从入了陆氏之后就更加少了。
过于年幼的上司总是让人不信任的,何况陆锦森还是空降,必须把一切做到最好才能让人信服。
陆锦森常年的风轻云淡、面无表情,导致陆氏集团内部成员一度认为陆锦森是面瘫。
但凡陆锦森表现出来一点儿不满或是赞扬,就会被员工像是放在显微镜下百倍千倍的放大理解。陆锦森认为这样很好,有助于他管理,于是便刻意保持了下去。
谢之棠站在原地看了陆锦森几秒,没动。
陆锦森说:“我昨天晚上和你的心理医生聊过了。他建议你先去神经内科做检查,排除器质性病因。”
谢之棠闻言才把眼神从陆锦森脸上移开,落到了空白的墙上,但很快又转了回来,不开心道:“我不去。”
陆锦森就问:“为什么不去?”接着又补了一句“不疼。”
“我知道。”谢之棠应道:“但是我拒绝。”
陆锦森没有再说话,略一点头就准备越过谢之棠出门。
但谢之棠先他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脸上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从睫毛底下觑着陆锦森问:“哥哥,我能不能闻闻你的信息素?”
陆锦森先是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才对谢之棠说:“不能。”
还没等谢之棠露出失望的表情,陆锦森说:“但是可以让你抱一下。”
谢之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扑进陆锦森怀里。
虽然说是抱一下,但陆锦森把谢之棠抱到了玄关,看着电梯上下了两回,护工保姆都已经到了,才对怀里的谢之棠说:“好了,我要出门了。”
谢之棠没动,把脸埋在陆锦森胸上说:“我可以送你到车上。”
陆锦森轻笑了一下,抱着谢之棠像一团懒洋洋的考拉,把他抱进了电梯。
电梯不过几秒就到了底,陆锦森伸手在谢之棠脑后揉了一把,说:“行了,就送到这儿吧。”
谢之棠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问:“我什么时候再和心理医生见面?”
“他下午来。你父母也是下午来。”陆锦森说。
“那你呢?”谢之棠又问。
陆锦森看向电梯前的迈巴赫,李哲已经帮他打开了车门。于是他简单回答:“我晚上尽早回来陪你吃饭。”
谢之棠点头,陆锦森就在他肩上轻轻一拍,转身出了电梯。
陆锦森坐上车,李哲就转身问:“boss,刚才电梯里的,是谢家小少爷?”
“嗯。”陆锦森说。
“好乖啊。”李哲说:“和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陆锦森就问:“你认识他?”
李哲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大学当了交换生,有幸和谢家小少爷在一个导师底下。”
十四岁的谢之棠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苟,精致又可爱。
“第一节课,他就迟到了。”李哲说。
谢之棠迟到了五分钟,只好悄悄从后门进去。
“老师特别凶,见有人竟然敢上他的课迟到,立刻把谢家小少爷喊到台上。”
小谢之棠人生中第一次迟到就被抓到了台上,颇为丢脸。
可众目睽睽之下,脸不能丢,于是小谢之棠昂首挺胸走到了台上,对老师道歉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老师也没有想到迟到的人竟然是谢家少爷。他名声太响了,天才少年的称号早在校园里传开了。于是老师准备重拿轻放,就缓和了口气问他为什么迟到。”李哲笑着问:“boss,你知道谢家少爷说了什么吗?”
陆锦森漫不经心地问:“他说了什么?”
小谢之棠站在坐满了人的教室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对教授说:“迟到就是迟到,没有原因,我认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哲忍不住拍腿,“是不是很酷?那会儿他才几岁啊,就那么点儿高,那节课之后我们班多了很多他的粉丝。”
陆锦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包子脸的小谢之棠,站在几百人的视线当中,心里懊恼自己竟然迟到了,面上还要装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佯装冷淡说认罚。
陆锦森勾了勾嘴角,说:“还是年纪小了。”
如果是现在的谢之棠,就不会说出这样像是挑衅的话。
他会先认错,再解释,接着重新道歉,先把教授和同学们对他的好感度刷成正值。
谢之棠想要赢得别人的好感是很容易的事情,同时,谢之棠也享受着别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