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结束,向晚能?有一整天的空闲,作为剧本上暂时下线的病号,被导演大手?一挥赶回酒店睡觉。
但向晚是能?老老实实待在酒店里睡觉的人吗?
她搬了个小马扎在片场坐下,哪怕没她的戏份只能?当围观群众她也要给?自己强行加戏,把照顾傅笙的活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看得濮依伶直摇头。
一开始进组时濮依伶听说傅笙没有私人助理,她还私底下感叹傅笙的老板真是没人性,像傅老师这么?有潜力的演员,难道还不配有几个私人助理伺候着吗?
后来?见了向晚鞍前马后的殷勤模样,濮依伶这才?对傅笙的老板肃然?起敬。
得是什么?样的人精,才?能?把成本控制在如此精准的极限水平?一分钱都不用多花,傅笙根本就不需要助理!
她有向晚就够了!
每天暗骂一句狗女女,濮依伶已经快要习惯了新剧组的生活了。
真好。
傅笙的工作仍在继续,按照剧本在黎书雁手?术结束后,愤怒的黎少将对所?有能?接触到黎书雁的人都进行了审查,他始终不相信医生给?出?的结果:
不恰当的饮食和运动?过量导致的肠绞痛,虽然?是偶然?事件,但病人家属必须承认存在一定的概率。
黎书雁的主治医生是个说话神神叨叨的异族人,带着浓重的翻译腔,最擅长把一句简单的话说得天花乱坠让人云里雾里。
总而言之,曾曼文?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黎少将把她关在少将府的阁楼里,搜查了她所?有的随身物品,强光手?电直射她的面门,让她昼夜难眠。
争执之中,曾曼文?曾经气急败坏地质问?黎少将:“你以为我是你审问?的犯人吗?”
对此,黎少将只是一笑?:“不,你不想知道犯人是什么?样的待遇。”
等到三天之后,曾曼文?终于从阁楼里出?来?,明亮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疼,她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那个永远像一条影子的哑仆不见了。
黎少将请了新的钟点工上门做饭??扫房间,而原本的哑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曾曼文?走进卧室门,拉开大衣柜,里面的衣服少了一半,所?有光鲜亮丽的,所?有让人联想起霓虹灯下肆意旋转的,全?都不见了。
所?以事实很?简单,黎少将找不到元凶,最终还是只能?相信医生给?出?的解释,既然?饮食和运动?都是让黎书雁进医院的原因,那就换了厨子,从此禁止她跳舞。
曾曼文?冷笑?一声,关上了衣柜门。
到此为止,曾曼文?在影片中的第一段审讯戏码结束,她始终保持着理智与冷静,哪怕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湿,头发一缕一缕得贴在额头上。
“姐姐辛苦了。”向晚捧着毛巾帮傅笙擦拭头上的水珠,仔细避开她脸上精致的造型。
“姐姐看上去很?好欺负哦,我也想欺负姐姐。”向晚偷偷在傅笙耳边道。
傅笙把毛巾从头上扒拉下来?,啼笑?皆非:“你还没欺负够吗?”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哦,”傅笙装模做样地警告向晚,“后面你还要落到我手?里,借着拍戏能?做的事可多了。”
在这个圈子里混,向晚也当然?听说过有人假公济私的传言,比方说有小花在演掌掴戏的时候故意ng,一遍一遍猛扇对手?演员的脸,当然?也有恶臭alpha演员借着拍戏揩油性骚扰,威逼利诱同组小演员献身的。
不知道落到傅笙手?里之后她??算怎么?做,向晚突然?有点期待了。
说来?,她不是靠“潜规则”才?进了这个剧组吗,傅笙不能?光开空头支票啊,她还等着呢。
向晚拿出?手?机,偷偷给?傅笙发消息:
【姐姐,你??算什么?时候来?潜我啊?】
正在化妆间里喝水的傅笙看见这条消息,差点把向晚专门为她准备的酸梅汤喷出?去。
这小朋友,真是太放肆了!
傅笙咬牙,向晚居然?还好意思着急,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把傅笙拉到荒郊野外强迫她露营,两个人在车上整整一夜,第二天傅笙下车的时候腿都是飘的,剧组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量她了。
这是她潜向晚吗?
向晚小朋友学坏了,她必须关起门来?好好教育一下!
这一教育又是一个漫漫长夜,拍摄地点条件有限,剧组包下了当地唯一还看得过眼的酒店,但建筑年龄比导演都大,各种设施早就老化了,那张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响。
住在傅笙隔壁的濮依伶绝望地带上了耳机,把音量直接调到最大。
非礼勿听。
第二天再见面时,傅笙容光焕发地跟濮依伶??招呼,居然?还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濮依伶心里呕出?一吨血,她明白了,她完全?看明白了,傅笙向晚这是知道她看穿了她俩的事,所?以在她面前半点也不避讳了。
而她果然?没有声张出?去的胆子,只能?苦哈哈地帮傅老师向老师隐瞒,明明她不是“晚声”CP粉,但活成了CP粉卑微的样子。
来?到片场,又是傅笙和向晚密集的对手?戏。
穿着病号服的黎书雁虚弱地靠在病床上,曾曼文?提着保温桶给?她带来?一桶柔软适口的小米粥。
曾曼文?对于自己那三天的遭遇闭口不提,只是看向黎书雁的眼神越发复杂,黎书雁终于辗转得知了曾曼文?的处境,憋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对着曾曼文?憋出?一句“对不起”。
曾曼文?盯着黎书雁的眼睛看了许久,久到黎书雁先忍不住别开眼,曾曼文?才?淡淡道:“不怪你。”
之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曾曼文?每天都来?医院陪着黎书雁,她不再穿那些张扬的旗袍高跟鞋,把自己有侵略性的美艳藏在灰色的大衣下面,她好像一夜之间枯萎的玫瑰。
曾曼文?的话变少了,黎书雁更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病房里经常陷入整日?整日?的安静,黎书雁捧着她的笔记本写写画画,而曾曼文?就在旁边安静地翻看着报纸。
偶尔,也拿出?一只铅笔笨拙地算报纸上的益智数学题。
黎书雁对曾曼文?怀有一种复杂的歉疚心理,她总是偷偷地看曾曼文?,也不知道曾曼文?发现了没有。
终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黎书雁迈出?了第一步。
她坐在靠近曾曼文?的一侧,嘴里念出?了个单词。
“Wisdom.”
“什么??”曾曼文?问?。
“Wisdom.”黎书雁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题的答案,这是密码。”
曾曼文?看向黎书雁的眼神,突然?就亮起来?了。
黎书雁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然?有一阵热流涌过,她半是炫耀半是歉疚地,把报纸上那个简单的凯撒密码的原理讲给?曾曼文?。
“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后(或向前)按照一个固定数目进行偏移后被替换成密文?。例如,当偏移量是3的时候,所?有的字母A将被替换成D,B变成E,以此类推。[1]”黎书雁解释道。
曾曼文?开口,还想问?什么?,黎书雁已经先她一步继续说明白了:“关于偏移量,可以从密文?中各种字母出?现的频率来?对应,英语中各个字母出?现的频率总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最简单的频率分析法。”
曾曼文?听完,认真地盯着黎书雁,缓缓眨了两下眼睛,而后她真诚地称赞道:“你真厉害。”
黎书雁有些不好意思。
紧接着,曾曼文?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大叠上面有各式各样字母或者?图形的纸,都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很?显然?曾曼文?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但她却没有解开的能?力,只好遇上一个就收藏一个。
“这些,你都会吗?”曾曼文?期待地看着黎书雁。
冬天早上的阳光很?明亮,但又不至于刺眼,暖洋洋地洒在曾曼文?的脸上,还有她身上那件略显陈旧的灰色毛呢大衣上。
黎书雁心念一动?,从曾曼文?手?里接过了那一大沓纸。
她无趣的住院生活终于有了寄托。
那些密码多数都很?简单,黎书雁看一眼就能?说出?答案,有的解密时候是一个单词,有的是一句简短的诗。
“有一个字经常被人亵渎。”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凯撒密码,密文?上全?是各种怪异的图形,黎书雁一开始致力于解释图形的彼此之间的涵义和联系,好久之后一无所?获,直到偶然?之间灵光一闪,她意识到不该独立地观察图形,而应该把它们彼此两两勾连,一个顺一个移码,再经过旋转对称,这样重复就出?现了。接下来?的事,不过是把凯撒密码的字母替换成图形罢了。
但是,这句密文?的涵义不仅仅局限于此。
“有一个被人经常亵渎的字,
我无心再来?亵渎;
有一种被人假意鄙薄的感情,
你不会也来?鄙薄。
有一种希望太似绝望,
又何须再加提防!
你的怜悯无人能?比,
温暖了我的心房。
我拿不出?人们所?称的爱情,
但不知你肯否接受
这颗心儿能?献的崇敬?
连天公也不会拒而不收!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
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这一种思慕远处之情,
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这是雪莱的诗《致》,如同标题一般他始终没有表明这首诗是写给?谁的,但没人能?否认诗中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字是“爱”。
这个密码,真的是曾曼文?从什么?报纸杂志上随手?剪下来?的吗?
黎书雁也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她把这张纸藏起来?了,假装无事发生,幸而曾曼文?好像也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张纸了。
她继续破译下面的密码,有些远比这句没头没脑的情诗更复杂,一整夜过去,直到第二天曾曼文?再带着原盅鸡汤上门,黎书雁眼底青黑,眼球上布满血丝,她拿着最后的一份密码问?曾曼文?:“这是什么??”
曾曼文?的视线扫过黎书雁的病床,上面洋洋洒洒到处都是演算纸,她之前拿来?的一大沓子密码,几乎全?都被曾曼文?轻易破解了。
除了这一份。
曾曼文?笑?着把那张纸从黎书雁手?里夺过来?,毫不在意地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她??开了炖盅,鸡汤的香气转眼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我不记得从哪里抄来?的了,可能?是我抄错了吧,这世上就是有这种无解的东西。”
“来?,别在意了,尝尝我炖的鸡汤。”
黎书雁被曾曼文?略显强硬地按在餐桌边,曾曼文?送来?的汤很?好喝,但那份破解不了的密码一直在黎书雁脑子里??转。
就像是一团乱麻,但黎书雁偏偏总觉得自己应该懂得,曾曼文?完全?戳中了她的软肋,那绝对不是一份抄写错误!
那是一个真正的密码,一个看上去完美的密码。
此时坐在她对面共饮鸡汤的曾曼文?,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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