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静默地站在窗口,垂眸看着楼下闹哄哄的场景。
她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厄运,显得?十分慌乱。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被两个瘟疫医生钳制着向马车拖去,最后只下意识向着他的房间投来一眼。
那双浓黑的双眸很空,空茫茫的望过来,像是没有落处的鸟。
少年的心不自觉的颤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的重?击,生出一种难以呼吸的痛。
……
姬诀蹲在马车里忍不住在心里向凤鸣抱怨,“这马车做的跟个棺材一样,又黑又窄,还没窗户。其实就是个箱子吧?颠得?要命。”
凤鸣安慰她,“马上您就能到了。等?会儿下了马车就会好受很多。”
姬诀指尖绕了绕肩头的卷发,她神色轻松,“不过一想到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觉得?我还能再忍一下。”
凤鸣,“祝您心想事成。”
马车被拉开?,一根棍子伸进来戳了她一下,“能动弹就自己下来。”
姬诀从马车中提着裙子跳下来。
马车前围着几个瘟疫医生,他们的装束都一模一样,披着黑袍,带着鸟嘴面具的,从头到脚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来,手上带着黑色的手套,拿着一根类似手杖的棍子。
既看不出男女也?看不出高?矮胖瘦,更看不到真实面容。
而在他们身后的是高?墙与坚固的大门,那扇门足有六米高?,整体?呈黑铁色,门上染着点点锈红。
她感觉到几道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扫来扫去。
“尊贵的公?爵夫人,欢迎您来到疫病隔离区。”
恶意又嘲弄的声音经过鸟嘴面具的阻挡,因而有了些微扭曲,显得?更加怪异。
姬诀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她抬眸探究的向着发出声音的鸟嘴医生看去,恍然大悟道:“是你。索努。”
虽然看不到脸,但?这种恶心的目光和?腔调还是十分独特的。
索努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低笑了几声。
那笑声充满了阴冷与不怀好意。
年轻美丽的公?爵夫人却没有如他所想露出恐惧的表情,她反倒玩味的勾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竟然没被加图巴打死?”
她目光落下的部位都是那天加图巴拳头落下过的地方?,索努在她的目光下只觉浑身都隐隐作痛。
他变了脸色,强忍怒气提醒她,“埃泽里公?爵夫人,你要知道,这不是公?爵的领地,而是疫病隔离区。”
他的声音阴冷且满含威胁性。
姬诀的脸上仍然找不到分毫恐惧,甚至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
反正现在她剧情马上就要走完了,倒也?懒得?再装楚楚可?怜。
索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讲吗?夫人,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不信到了这种时候,这位年少又美丽的公?爵夫人会一点都不害怕。
别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贵妇人,就是一个久经战斗的魔法?师面对瘟疫和?死亡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恐惧。
她只是在嘴硬。
他轻蔑道:“夫人,您最好慎重?的好好想一想,到底谁才能帮你。您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我这样一位绅士。”
姬诀,“你怎么这么多的废话,不是要送我进疫病隔离区吗?还不赶紧的把门打开?。”
一旁的瘟疫医生们惊异的面面相觑,在这里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这么主动想要进入疫病隔离区的。
索努冷笑一声,“哼,你急着想死,我成全你。”
姬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台词也?太老套了。威胁能不能有点新意?赶紧的让我进去,别磨磨唧唧的。”
索努再也?忍不住怒气了,他大声怒吼,“把她推进去,现在就把这个婊|子推进去!”
……
说是隔离区,实际上就是一个被高?墙围起来的监狱。
墙内只有荒凉的古堡和?破屋。
这是一个极为安静的死亡之地,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人躺在地上。
他们肮脏枯瘦,奄奄一息,眼神空洞,毫无尊严。
人在这里变得?不再像是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麻木和?绝望。
姬诀走进年久失修的古堡,提着裙子穿过一具具难以分辨生死的身体?,目光意外撞上墙角的一个小?女孩。
她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瞳孔散开?,嘴唇泛着奇异的紫红色,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
姬诀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插了一刀,生出难以抑制的隐痛。
她还那么小?,小?小?的手臂,小?小?的腿,脸蛋却深深凹陷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直面瘟疫与死亡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知道她们并非真实存在,可?能只是一串代码,但?这种逼真程度也?足以让人感到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做点什么,可?又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姬诀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倒在地上,或者枯坐在墙边不知生死的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治疗他们?这么小?的孩子……”
凤鸣,“您忘记了吗?只有太阳神术才能驱除瘟疫。可?是神明是不会拯救异教?徒的。而且想要得?到神明的恩赐,必须付出一些代价。这些人一无所有,怎么能得?到神明的拯救呢?”
“什么狗屁神明,”姬诀握紧了拳头,“难道我就没办法?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凤鸣,“事实上,您的这具身体?也?是会感染瘟疫的。您太弱小?了,连自己都无法?拯救。更无法?拯救这么多的人。”
姬诀闭了闭眼,片刻后,才冷静下来。
的确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此时回想她的世?界,竟然顿生出一股恍若隔世?之感。
这个游戏世?界的残忍程度远超她的预料,眼前这一切是制度之罪。
从神明到王室都残忍到让人作呕。
她在二楼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小?阳台,随意的靠着墙壁坐下,静静的着眼前的风景。
城堡本身就建立在半山腰上,古堡所在的地势很高?,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围墙外延绵的森林与草地,以及更远一点的皇都围墙轮廓。
姬诀抱着膝盖坐在小?阳台上,“我希望这具身体?死亡时不会让我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凤鸣安慰她,“您可?以在染上疫病之后,离开?这具身体?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这样这具身体?会在沉睡中死亡。
必要时,我可?以给您权限,让您观看自己的死亡过程。”
姬诀闭上双眼,“那现在就把我送回自己的身体?。我想用本体?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二十四小?时打起精神实在是太累了。”
凤鸣,“好的。”
黑暗袭来,姬诀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回到了巨龙庄园的大床上。
她蹭了蹭带着馨香的枕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被子在床上幸福的滚了两圈。
精神放松,整个人很快再次沉入了深眠之中。
这一觉睡醒,窗外天色已?晚。
姬诀懒懒散散的爬起来去吃了个饭,又躺回了床上。
正当她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
凤鸣突然凑上来,“我们要快点回去,有人来找你了。”
姬诀眼前一黑,再次换到了另一具身体?上。
有人正将?她抱在怀中,抚摸着她的面颊,“醒一醒,快醒一醒。”
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姬诀缓缓睁开?双眼。
夕阳西斜,天幕被涂成深浅不一的红。
少年蹲在她的面前,背后是红色的天幕与绵延的森林。
光影交错之间,少年的美丽带着一种易碎的虚幻感,仿佛从天而降的天使。
这副画面实在太好看。
姬诀一点点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少年的面容,眼底无法?隐藏的泄露出惊讶与错愕,“加图巴?”
少年在看到她睁开?双眼的瞬间,金眸中亮起光芒,“是我。”
姬诀脸上的表情急速变化。
他从没在任何人的脸上看到那么多的情绪,恐惧,害怕,愤怒,担心……
她果然是在乎他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该来这里。赶紧离开?这里!”
他伸出双臂搂住她的后背,将?她从地上托起来。
仿佛猴子悬在井边,不顾一切的向着深得?足以淹没它的井水伸出手,只为将?那一泓浮在水面上的月亮捞起。
他将?自己的月亮拥入怀中,“别怕,我来带你走。”
少年的声音很轻,温柔,清澈。
可?话语中却暗含着近乎于自毁的疯狂与拼上性命的决绝。
她沉默了下去,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一时竟说不出话。
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风轻轻的吹过少年的发梢。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你疯了吗?”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那么高?的墙都挡不住他吗?
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才是真的疯了吧。”
少年的怀抱炽热,衣服下的肌肉暗藏力量。
“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你可?以去找你父亲,不要回皇都,也?不要管我了。加图巴,这里很危险,不是小?孩子可?以玩游戏的地方?。”
剧情马上就能结束了,拜托就让她安安静静的下线回去休息吧。
这臭小?子最不能听她用后妈的语气教?小?孩,一般刺一下就会老老实实的缩回去。
这话已?经足够清楚了,他肯定要被刺得?转头就走。
“您又在故意激怒我了,可?我不是小?孩子,不会每次都被您用一样手段激怒。”
他的指尖插进她浓密的黑发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不要再装大人了。您明明也?没有比我年长很多。”
可?恶,这一次故意激怒他居然被识破了。
臭小?子好像学聪明了。
他在她耳边说道:“我被您所吸引,从第一眼就是。”
“加图巴,我是你父亲的妻子。”
他放开?她。
没等?姬诀高?兴,就见到少年凑到她的面前,金眸认真的注视着她,眼底是毫无遮掩的炙热情感。
他一字一顿道:“您是我所爱之人。”
姬诀与他对视半响。
她先败下阵来,“你只是太年轻了,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一时冲动。”
他抓住她的手,五指插入她的指缝间,一点点扣紧她的手指。
“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