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檐下,穆卿云手里摆弄这几根竹片,福橘蹲在一旁,手里捏着块糕点,一双眼却是紧张兮兮的望着穆卿云的手,生怕她被竹片刺到,屋内何枝正指使着洒扫的婢子擦拭着屋内器具,只目光时不时扫向穆卿云,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嘶!”忽然福橘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卿云盯着手上被自己扯裂的竹片,目无表情的偏头望了福橘一样,福橘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将头扭到另一边,然后将手上的糕点,往嘴里一塞,一副无辜至极模样。
“福橘,再给我讨要几根竹片来!”穆卿云收回视线,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将快要断裂的竹片抽出,续上另一完好的竹片。
福橘一口将手上的糕点尽数塞进嘴里,回头冲穆卿云咧嘴一笑,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跨着步子就去了。
屋内伺候何枝,见福橘离开,犹豫一会儿,慢吞吞的走到门口边,望着穆卿云,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显然是打算是让穆卿云先开口,只不过穆卿云一副全神贯注于手中四不像的竹笼子上,根本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何枝又怕福橘回来,踌躇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夫人,婢子有话跟您说。”
“说吧!”穆卿云没有去看何枝,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何枝见穆卿云这副作态,咬了咬下唇,望着穆卿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快意,“夫人这几日,可听到了府内的谣言?”
穆卿云手上的动作一滞,眼眸中也带出了几分冷意,她偏头扫了何枝一眼,并未如何枝所愿一般,开口询问。
穆卿云眸子实太过于冷然,何枝不自觉间,以被威慑道,目光低垂两分,避开了对视。
“这几日,府里私下都在谣传,说夫人你行为不端,私通旁人,这才丢了太子的婚事,下嫁给我家公子。”何枝搅着手,心中揣揣,一鼓作气,将话全托了出去,说完之后,一股快意,顿涌上心头,嘴角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上洋溢。
“所以呢!”穆卿云冷淡的回了一句,然后转回了视线,继续琢磨手上的竹片儿!
她不是傻的,又不是聋的!这府里传的什么,外面说的什么,便是她没有听全,她也知道,哪些个想要将她一脚踩入泥泞之中,沾染污秽,不得翻身的诋毁之言,会龌龊到什么地步。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还有更了解那张谦和有礼的君子面下,隐藏着一张怎么丑陋的恶角。
她是他不要了的东西,丢了物件!既然是他不要的,那就只配凄风苦雨,玉惨花愁的过一辈子。
回门那日,她的喜乐,她的安康,她的不屑,皆刺痛了他,自然而言,对于他会有的报复,她也是料到的,或者这一切,都可以说是她乐见其成。
但唯一不应该的,是这件事还轮不到何枝来跟她说!
穆卿云短短三个字,如一泼冷水,浇在何枝头上,将她的得意,嘲弄,瞬间凉了个彻底。
明明穆卿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何枝得意扬起的唇线,一瞬间就耷拉了下去,手脚发虚,便是扶着门框,身体渐渐萎靡于地。
“夫,夫人!”
穆卿云置若罔闻,继续折腾手中的竹片儿!
“这是怎么了?”于前庭与众人商议妥当的谢今晏,一回来便瞧见这般模样,走到穆卿云跟前,诧异的撇了一眼跪在门槛旁的何枝,然后蹲在穆卿云的身侧,看着她手里的四不像,诧异的挑了挑眉头,“卿卿这是在做什么?”
“兔儿灯?可有几分像?”卿卿看着捻断在手中又一竹片儿,一脸无辜的将手中的四不像举到谢今晏跟前,脸上笑意回春。
谢今晏拿起端详了一阵,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来赞美,只能偏了话题,“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刚好瞧见杂院的老柴跟她孙儿制灯,便来了兴致,后儿个便是元宵了,夫君可愿与我一道去瞧个热闹。”穆卿云自然看出了谢今晏的纠结之处,也没有戳破了去,顺着谢今晏的话,回了去。
谢今晏手上把玩的动作,滞了一下,如今名京上下,谣言飞起,他实不敢肯定,带穆卿云出去,会遭遇到什么,可是面对穆卿云一脸希翼的模样,这拒绝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卿卿很想去?”
穆卿云点了点头,一脸的兴致盎扬,“在穆府时,祖母怕人多生乱子,我便从未去过,如今嫁人了,自然是想和夫君一道去瞧瞧,元宵时的名京,是何模样。”
穆卿云说着,目光落在谢今晏手中的四不像中,又是不好意思了几分,“不过,我这灯,总是做不好!夫君,你替我做一个如何?”
谢今晏听完之后,顿觉心疼不已,哪里还愿编造谎言去诓了穆卿云,只是这花灯?
谢今晏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那我试试?”
刚好,福橘新拿了竹片回来了,看着何枝跪在那里,愣了一下,虽有疑问,却也没多问。
穆卿云让开了位,让谢今晏坐下,用手垫在谢今晏的膝盖上,托着下巴,眉目带笑,瞧着竹片有模有样的在谢今晏手里翻飞。
只一刻钟之后,谢今晏看着手里就比穆卿云好了一丁点儿模样的四不像,露出尴尬之态,迟疑着偏头望着穆卿云,“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好!”穆卿云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起,可又担心笑得太过,只能强憋了回去。
只又半刻钟之后,谢今晏拿着手里样儿都没成的竹笼儿,忍了又忍,目光试探性的望向穆卿云,语气中满是不确定,“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罢了!看来于这一点上,夫君与我是心意相通的。”穆卿云站起身来,掩唇儿轻笑,却是拒绝了这一提议。
谢今晏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想让穆卿云过于失望,转念间,已然有主意,“我家二兄这制灯的手法,可谓一绝,明日我与他提一句,让他做一盏,也不至于让卿卿失望。”
“那就多谢夫君了!”穆卿云目光流转,盈盈一礼。
在旁侧,被无视得已经跪的膝背生痛的何枝,瞧见于此,嫉恨之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