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被温氏遣来听角的齐嬷嬷,捂着福橘的嘴,听着屋内传来的靡靡嘤咛之音,喜不自禁。
半响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直了身子,松开了福橘的嘴,对着这差点坏了好事的婢子,恨铁不成钢的直戳了福橘额头好几下。
“傻愣着在此作甚,还不快去让膳房那边提了热水过来。”
“可这醒酒汤?”福橘愣愣然,全然没有懂嬷嬷话里的意思,呆呆地举起一直端着地案盘,极为纠结。
“你个傻的,都这个时候,还需得什么醒酒汤,快去,若是迟了,让三夫人染了凉气,你当得起吗?”
三夫人?小姐!
福橘怔了下神,才从这个称谓上回过神来,然后猛地摇头,她家小姐身子弱着呢,可不能生病,将手中的醒酒汤往嬷嬷手上一塞,转身便跑了去。
齐嬷嬷手忙脚乱的端住盘子,瞧着福橘这冒失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这跟在三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子,怎么这般不着调啊!看来,她可得多盯着些了。
天晓晨明,虽还只是卯时三刻,然屋内却似晨昼一般,十分透白。
穆卿云眼睫微颤,睁开目来,瞬间对上谢今晏来不及挪移的视线。
“咳咳,咳!卿……卿醒了。”虽难掩几分被抓包的窘迫,谢今晏却没有挪开视线,望着穆卿云渐染上薄粉的颊面,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往上洋溢。
呆子!穆卿云别目挑了谢今晏的一样,撑着略显几分酸痛的身子,微微扬头,却在意识到房间内透过的亮时,瞬间急了几分。
“几时了?”染着白霜的气息于说话音一并浮现,还有冰薄的气息穿过手上的衣物,透凉于肌肤上的温度,今日怎的这般凉?
穆卿云怔了一下,偏头望向谢今晏,“这……莫不是下雪了?”
青丝垂落,眼带欣喜,瑰丽姿容下更显女儿娇态,谢今晏顿是看直了眼。
穆卿云掀了被褥,试图起身,只才刚坐起身来,谢今晏的的手,已经横生过来,一把揽住了穆卿云纤腰,然后将其往褥上一带,带回到了被褥之中。
“夫君,不…不早了,该起了。”再度身陷床褥之内,穆卿云下意识里以为谢今晏想着那事儿,语气顿是结巴了几分。
“时辰尚早,卿卿不必担心,雪日更寒,卿卿且在被褥里再候上片许,我让人进来伺候。”极亲昵的称呼,没见穆卿云拒绝后,谢今晏唤得也是越发顺口,抬手将落在穆卿云颊面处地一缕乱发拂至耳侧,一本正经地交代一句,然后起身,下得床去。
齐嬷嬷昨夜通传了温氏后,温氏一早便让齐嬷嬷到这边守着,好帮衬一二。
所以待谢今晏允了进屋,齐嬷嬷便领着些个丫鬟,进屋伺候,重新换了炭火,伺候穆卿云起身洗漱,整理床褥时,瞧着染着血的元帕,偏头望了一眼已经起身,正在为谢今晏整理衣襟的穆卿云,招来婢子,将元帕收入盒中,然后让其率先退了出去。
穆卿云自然亦是瞧见了,一股羞涩之意萦然而上,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灵泛了起来,为免让谢今晏瞧见了,笑话于她,故作镇定的问道,“这衣裳,怎么宽泛了些?”
谢今晏憋着笑,瞧着穆卿云的不对劲,倒也没戳怕,可待听到谢今晏的疑惑时,惊慌之色,一扫而过,言语中,也是带上了几分搪塞之意,“我觉得,这般已是甚好!”
依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成亲第二日向长辈问安之际,新郎从头到脚,所有衣物需得新妇亲手所制,所以今日这身衣裳,乃是穆卿云依着锐侯府递过来的尺码,为谢今晏量身缝制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最是合身才对。
如今这穿在谢今晏身上,明显大了不少的衣物,岂是谢今晏一言随便搪塞过去的。
穆卿云于谢今晏身上,端良了谢今晏稍许,瞧得谢今晏险些忍不住要抬手遮了那双水亮的眼眸时,穆卿云这才挪开了眼去。
“夫君,近来可是消瘦了不少?”
只穆卿云疑惑刚出,谢今晏更生混乱,“没,没有!卿卿看错了。”
这个时候,他如何能告诉穆卿云,自从他们婚事已定下来之后,对穆卿云下嫁给他的愧疚,对夺吴旭之妻的愧疚,对自己失察以至于穆卿云遭人算计的过失,坊间屡禁不止的谣传,还有那原本隐匿于心底的妄想竟能成真,所致的患得患失。以至于这两月有余,皆不能安寝。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卿卿告诉他,此生她只会是他的夫人,死生无改!
谢今晏低眸望着穆卿云,眼中的深情,再也不需要任何掩饰。
他抬手,接过福橘捧过来的披风,亲手为穆卿云系好,拿过暖炉,置于穆卿云的手心。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给爹娘请安了。”
“恩!”穆卿云单手揽住暖炉,手指探向谢今晏手心,直至十指相握,穆卿云这才弯了眉目,冲谢今晏应道。
皑皑白雪下的初日,彻寒入骨,可谢今晏此刻,心中却如燃了一团火般,丝毫未觉半分凉意,行走于雪地之上,若不往细里瞧,全然瞧不出半点不足之态。
“侯爷,夫人,三公子与夫人来了。”
到了正堂,齐嬷嬷率先入得其内,向已坐在上首的谢承和温氏禀告了句,然后便转到了温氏身后。
温氏瞧着谢今晏小心翼翼地扶着穆卿云跨了门槛,便是站定,也不舍得撒开手,眼角顿是抽了抽,这傻儿子!若非大庭之下,她当是要扶额而叹。
穆卿云站在正堂中间,由着旁人打量,不动声色间,亦是将堂内众人打量了遍。
上首的谢承和温氏,穆卿云自然是认得的,左上首蓄着短须,一脸威严之态的是谢家长子谢正雅,下侧坐着的便是其妻程氏,听闻她与今晏的婚宴,便是其一手操办的,右侧首座,乃是一身量单薄,感觉比她还要白上几分文士,这便是谢家二子谢安易,虽说是庶子出身,但其生母,乃是温氏的陪嫁丫鬟,也便是如今这会与齐嬷嬷比肩于温氏身后的另一位妇人夏姨娘。
虽说母凭子贵,可这夏姨娘诞下谢安易,被提为姨娘之后,还是跟以前一般,执意在温氏身边伺候。据说,谢今晏出生之后,这夏姨娘便再未让谢承近过身,这还让好一干官夫人羡慕了许久,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缘故,谢安易很小的时候,便被挂在了温氏名下,且由着温氏安排,和其娘家的一远房小姐定了亲,婚期原本就定在去年九月,只可惜那小姐是个福薄的,前年时染疾而去,这才未能成亲,以至于谢今晏占了先机。
“卿卿!”就在穆卿云这一沉思之际,耳边忽传来谢今晏的呼喊,穆卿云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丫鬟已将蒲团放好,端着茶案站在旁侧,该是到了敬茶的时候了。
与谢今晏一并上前跪在了蒲团之上,端着茶水,双手奉上。
虽说,穆卿云不是温氏中意的儿媳人选,但就算温氏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以穆卿云出身,嫁到他们府上,乃是低嫁了几分。且穆卿云洞房时未有什么作妖之举,元帕已成,温氏对穆卿云自然也不好摆出架势来,接过穆卿云手上的茶盏,饮了一口,然后将早已准备的一对血玉手镯,做为见面礼,送到了穆卿云手里。
谢承到时没有这么多心思,接过穆卿云的奉茶,直递上了一个厚厚封红,便当是见面礼了。
敬了高堂之后,再敬兄长、姨娘,谢正雅和程氏送了穆卿云一套翠玉首饰,谢安易则赠了一幅丹青,谢姨娘给了一副头面,并非热情,但也不疏离,穆卿云心中通透,对此态度,自然明了,一一回礼相赠,用过朝食之后,这才得以和谢今晏转回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