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将士凯旋,圣甚乐之,昭示天下,款宴盛待。
正月初六,宜婚嫁,宜祈福,宜采纳,正乃黄道吉日。
穆卿云三更天便起,开脸扮妆,喜袍裹身,亲人探礼送嫁,一番事了,便已近良辰吉日,炮竹震天声中,原本挤在后院的亲眷友人,一哄而散,往前院而去,不需言语,穆卿云便知,结亲的人来了。
而不多时,喜盖遮面,喜果开路,在廖氏哭声之中,穆卿云被穆承安背上了喜轿。
花红利市,箭落轿门,跨火盆,过马鞍,拜家庙,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坐富贵,唱撒帐,青丝合髻,共饮交杯,占大吉。
前宴宾客共饮欢庆,后院喧嚣渐褪,红烛喜帐,穆卿云独坐红妆,掀喜盖。
“小姐,这不能自己掀!”倚在床边,时不时偷吃着喜果的福橘,顺是吓得一激灵,连忙上前欲扯下穆卿云已经掀到了喜冠上的盖头。
“无事,我只是想看看。”看看谢今晏歇了近二十载的地方,是何模样。
“那小姐你等下可得盖上。”福橘向来挪不过穆卿云,只能小跑着,跑到门口,细开了条缝,往外观望了一下,这才回头一脸小心翼翼的冲着穆卿云回道。
穆卿云见福橘满脸都写着鬼祟二字,‘噗嗤’一笑,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臂膀,然后四下环顾了起来。
出乎穆卿云意料之外的。屋内陈设清雅至极,不带半分武人的粗狂,看在穆卿云眼里,倒也是甚和心意,不过这满屋的喜帐子,却又让穆卿云生得几分恍惚,恍惚眼前此情此景,皆由在虚幻梦中一般。
“小姐,有人来了,快坐回去。”正愣神之际,福橘焦急的声音响起,回头间便见福橘捧着盖头,一脸慌张的奔了过来。
大惊小怪!
不过穆卿云也没有训斥福橘,不紧不慢的回床边坐下,才刚盖上盖头,开门声起。
“阿姊!”
“三小姐,怎么是你啊!可吓死我了。”福橘见是曼香提了食盒进来,顿是缓了口气,语气也是随意了几分。
曼香捂住嘴冲着福橘窃笑了一下,提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摆在喜桌之上,扭头喋喋不休向穆卿云道,“谢……姐夫在前头被人绊住了脚,这一时半会可能还过不来,怕阿姊你饿着,便让我先盛些菜肴过来,让阿姊你填填肚子。”
听着是曼香,穆卿云这才再度掀了盖头,虽然疑惑为何不是扶筠前来,却还是起身走到桌边,向曼香道谢,“劳你有心了。”
“你我姐妹,哪需得这般客套!你都不知前头那些个武疯子,一个个像百八十年没喝过酒似的,大哥,二哥,还有谢家两位兄长都喝趴下了,若非碍着太子身份,不敢来硬的,只怕就连太子也会□□趴……”曼香随口说道,拉家常一般向穆卿云解释着谢今晏为何还未来缘由,只说着说着,便溜了心,直至福橘的胖脚在桌下,死命的踹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带着几分惊慌的望向穆卿云,穆卿云一脸淡然,她却越发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抬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一脸歉疚之意。
穆卿云之前对吴旭的心思,做姐妹的,便是穆卿云不提,她也是心知肚明,如今就因为那么点破事,不得不下嫁到谢家,虽说谢家也是侯爷出身,但这异姓王和皇子哪能相比较。
今日成了亲,这太子吴旭又是迎亲,又是陪酒的,是个人都看得分明,显然这太子是半分都没有将她阿姊放在心里,她这乌鸦嘴还哪壶不提提哪壶,这不摆明了上赶着给阿姊添堵嘛。
“瞧我这张嘴,说的什么话,阿姊你可千万别听到心里去,要我说啊!不嫁给太子也是一桩好事,你都不知那日在天鹤山庄时,我瞧见了什么,怀雅容那个狐媚子扑到太子怀里,那个你侬我侬的黏糊劲儿,可别提了……”
曼香越解释越心虚,越心虚越口无遮拦,这不该说话,一股脑儿地全捅了出去。
穆卿云是真没把吴旭放在眼里,可曼香这越说不像样地话,却是给她提了个醒,她知道吴旭迟早会和怀雅容搅做一处,却没想到竟会这么早。
“扶筠可知道此事?”
“啊……!”曼香等醒悟过来自己一股脑说了什么,真恨不得直接挖个地洞将自己给埋了,可现在不是装鸵鸟的时候。面对穆卿云问询,她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去。
“我就告诉了我娘,我娘让我不要说!”
“那便什么都别提,到时我和大哥商量一下,看此事该如何处理。”依着穆扶筠的性子,若知道了此事,只怕马上就会去找吴旭当面质问,介时自然讨不着好,她虽不想再搭理吴旭,但给大哥转个话,还是无妨的。
“那就依着阿姊的意思办。”曼香见穆卿云并没有因此生气,才松了口气,为怕自己再多说多错,将筷箸送到穆卿云手边,示意穆卿云吃些东西。
穆卿云虽说饿着,可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吃上几口便是没了胃口,漱了口便打算回床边坐着。
急促的敲门声起,还不等曼香走到门边开门门便已被撞开了去。
是穆元青和单乐二人搀扶着醉得不成样儿的谢今晏过来了,穆元青一眼便对上穆卿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搀着谢今晏往屋里一送,咧着嘴带着三分醉意喊了一嗓子,便拖着没个眼力见,试图将地上谢今晏搀起的单乐走了。
“卿云,人我给你送过来了。”
曼香看看地上的谢今晏,再反头望了望穆卿云,也是十分识趣,“那阿姊,我也先下去了。”
说罢向福橘使了个眼色,便出了屋子。
“小姐,我……”福橘倒是左右为难了,不知道自己是该识趣离开,还是留下帮忙。
“搭把手,把人扶到床上去,再去膳房端碗醒酒汤过来。”穆卿云瞧着谢今晏醉成不省人事的模样,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下便回过神来。走到谢今晏身边,蹲下将其手搭在肩膀上,冲着福橘吩咐道。
福橘得了吩咐就跟得了主心骨一般,连忙过去。帮着穆卿云将谢今晏扶到了床上,然后急急忙出了门,去找醒酒汤了。
穆卿云关了门,用茶水湿了手帕,坐到床边,红烛之下,谢今晏醉的双颊绯红,却是她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模样,倒是让穆卿云觉得几分有趣。
捻着湿透的帕子,附身打算印上谢今晏的鬓角,想让他好过一些。
只帕子还未贴上谢今晏的头,执帕的便被握住,不期然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醒了?”穆卿云手没有动,扬起唇,温柔一笑,喜上眉梢。
倒是谢今晏,手如触电一般松开,从床上坐起身来,微微挪开视线,不敢直视穆卿云的目光。
“你……别怕,我没喝多少酒,也没醉,只是……怕你等的太久,心生不安。”
穆卿云闻此,倒是有些窃喜,她虽不介意衣不解带照顾谢今晏一晚,可今日是他们的新婚夜,她自然更希望能过得不这么潦草。
不过,还不等穆卿云有所表示,她便看到,谢今晏搁在喜被上的手,‘嗖’的攥成了拳头模样,声音再起。
“我知你不愿嫁我,今日成亲亦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你且安心,你我虽是成亲,但我可以发誓,决不会碰你,待有朝一日,你…有了归处,我定……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