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你是哪个院里的,有没有规矩啊!怎能随意闯入女眷的院子。”腊月二十八,已是深冬,穆府上下已处处透着年岁的喜庆,福橘刚去取了炭火,回来时,便瞧见一削瘦的身影,趴在院门口往里探望,瞧模样还眼生的紧,福橘哪里还敢怠慢,忙搁了炭火,上前揪住那人后领,扯开嗓子便是嚷嚷开来。

只那被抓住衣领之人,滑溜的就像是条泥鳅,一个勾头转身,便直脱身了去,冲着福橘比划了个鬼脸,竟直接闯了院子里去,冲福橘勾着手指,一脸得意的用一口蹩脚的官话叫嚣着。

“来抓我啊!有本事就过来啊!”

声音清亮,带着京中女子不常有的小麦肤色,笑声肆意,虽穿了身男子服饰,但显然一点都没有隐藏自己的女子身份。

这粗鄙不堪得瑟模样,直气得福橘牙痒痒,捋了捋袖子,颠着一身肉,就追了山去,“哪里来的野丫头,我今儿不逮着你,我叫不叫福橘。”

只是福橘实在是过于丰盈,那人滑不溜手的如猴一般,两个回合下来,福橘便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发鬓尽湿,她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缓着劲儿却瞧见自己小姐,站在檐下,一脸看戏模样的瞧着这边,顿是不满的嘟囔了起来。

“小姐,也不知从哪里来了这么也野丫头,当真是疯的厉害,你也不帮帮婢子。”

穆卿云没有动,望着那人张扬的容貌,已是无比诧异。

居嫱,夷族送来和亲的公主,她怎么会这里?就算按脚程来算,凯旋而来的将士,还须得五日功夫,才能进京。

难道是……

穆卿云脑中浮现出一种猜测,目光下意识里挪向院门口处。

“你个胖丫头,说话可真不中听,哼!我不跟你玩儿了!”那人也便是居嫱看到穆卿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冲着福橘吐了吐舌头,丢下一句,堂而皇之的便要离开。

只是这只顾着和福橘斗气,快要出门之际,却和迎面儿来的穆承安撞了个正着,若非穆承安眼明手快,一把将那人捞了回来,只怕是要撞到地上去了。

“小心!”

“就这一会儿功夫,怎么跑这来了!”穆承安待居嫱落定之后,这才松了手,他从廖氏那边出来,哪知一转眼,居嫱便不见了身影,还是下人说,瞧着往卿云这边来了,不想还真被他给逮住了。

“姑娘无碍吧!”穆卿云这会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带着几分担心的目光向是居嫱扫量了一番,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

“没事,我可不像你们京中的这些个小姐,一阵风就走吹走似的。”居嫱不满于穆卿云看瓷娃娃一般目光,忙摆手反驳道,说完之后,目光提溜一转,便落在了穆卿云的小腹之上。

“瞧你也不像是要生娃儿的模样,怎么府里的下人会说你怀……唔唔唔?”

居嫱话还未说完,穆承安已经大手一捂,将居嫱要说的话,堵了回来,居嫱试图将穆承安的手掰开,却收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只能怏怏放弃。

穆承安见此,这才松了手去,一脸亏欠的向穆卿云言道,“居嫱来自蛮野偏僻之地,这说话也没个分寸,卿云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回来之后,先去给穆明辉请了安,又过了廖氏那,自然便知晓了他离家这段时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吴旭在卿云心中的地位,而这太子妃到嫡次子之妻,如此大的落差,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卿云而言,如何受得!

所以,即便穆卿云此刻穿着寒裘,身量臃肿了不少,可在穆承安眼里,仍是觉得卿云此刻比他离府之前,消瘦了不少。

他眼神闪过纠结,痛心,迟疑,最后他上前一步,抬手一捞,勾住穆卿云的肩膀,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我回来了,你想哭便哭吧!”

“兄长,你这是作甚,黏黏糊糊的,可别叫人瞧了笑话。”穆卿云冷不妨被穆承安带进了怀里,愣了一下,这才恍神,知道定是穆承安想歪了去,哭笑不得的往外挣开了去。

“嘶……”碰到穆承安肩头的力道并不大,却听得穆承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穆卿云哪还敢动弹半分。

“可是哪儿受伤了?严重吗?”

穆承安缓了口气,脸上神情恢复常态,伸手扶住穆卿云的胳膊,将其从怀里待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言语轻松道,“骗你的,多时不见,怎么半点都没变,这人心叵测,既然已得了教训,怎么着也该多长几个心眼了。”

似乎刚才,真的只是为了诓一诓穆卿云而已。

只是,他瞒得了别人,又怎么可能瞒住重活了一回的穆卿云。

穆承安虽是借着游学的名头的出的门,可实际上,去的实乃西陲,当年此事确实被穆承安瞒的死死的,若非论功行赏时,得了御赏,只怕穆府之人依旧被穆承安给蒙在鼓里。

今时已不同,穆卿云自然不会被穆承安这般轻易诓骗了去。

恼怒的目光瞪了穆承安一眼,穆承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我还未去拜见祖父祖母,待晚些,为兄再过来和你好生絮叨一番。”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居嫱,作势便要开溜走人。

穆卿云一脸淡定从容的撇了福橘一眼,福橘顿时会意,小跑着,抢在穆承安之先到了院门口,手脚麻利的将院门带上栓好,更是以一身福肉挡在了门前。

“卿云,你这是作甚?为兄知道你我兄妹许久未见,但也不必……”穆承安还想插科打诨了过去。

只可惜,穆卿云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进屋!”

穆卿云率先转身,直往屋里而去,穆承安站在原地,纠结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跟着穆卿云进了屋,居嫱冲着拦路的福橘,撇了撇嘴,脚下蹦跳着追上了穆承安。

“褪衣!”穆承安进屋时,便瞧见穆卿云拿着一瓷瓶从内室转了出来,心里顿是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这个时候要走,却是过于掩耳盗铃了!慌乱一闪而过,穆承安瞬间摆出一脸为难之色。

“虽说我们是亲兄妹,但男女七岁不同席,此举有失礼法,怒为兄不能同意。”

“别闹,你的伤都浸血了,要是就这般走了出去,倒是你如何向爹娘解释。”穆卿云神情中透着几许无奈,向穆承安言道。

不该啊!他的伤可都已经结痂许久了!

虽是这般想着,但穆承安下意识里,却仍然往肩头的方向撇了一眼,素青的衣裳上,半点痕迹也无。

眼角余光瞟过穆卿云微微扬起的嘴角,穆承安暗叫糟糕,他竟被穆卿云诓了去。

“哈哈哈,穆承安,没想到你也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天!哈哈哈,笑死了!”一旁的居嫱,瞧着穆承安青白交错的脸,捧腹大笑,落井下石。

只被穆承安一个眼神扫过,居嫱下意识里,捂住了嘴,歇了声。

可瞧见穆承安出丑的这种事,她怎么可能轻易罢休,脚下微移,直蹭到穆卿云身边,拉着穆卿云的手臂晃了晃,一脸狡黠的问道,“卿云,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没什么,不过是兄长一说谎,便喜欢摸鼻子罢了。”穆卿云偏头看了一眼居嫱,这性子着实脱跳了些,不过既是要成为她大嫂的人,她自然愿意交善的。

穆卿云说完之后,抬头望向穆承安,然后拍了拍身侧的椅子,意思明了。

“只是轻伤而已,而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穆承安无奈,只能解释着上前,乖顺落座。

这伤得重不重,好没好,总要自己看过这才能安心,穆卿云上前,去扒穆承安的衣襟,只在碰到穆承安的前襟时,手又顿住,偏头瞧着凑过头来,一脸垂涎之意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手的居嫱。

穆卿云愣了一下,这,外邦女子,都是这般露骨开放的吗?

“居嫱姑娘,还请于门外相候。”

“哦!”居嫱的算盘落空,明晃晃的失落挂在脸上,拉耸着肩头,出了屋子。

穆卿云瞧着居嫱将门带上,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伤口虽说的有点长,但就结痂的程度而言,确实不深,且痂痕边处已有脱落的迹象,确实没有再涂药的必要了。

穆卿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放了瓷瓶,示意穆承安起身,为穆承安整理衣襟。

“娘说你最近疏离了她,可是为着嫁妆的事在怨她。”穆承安瞧着穆卿云贤静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兄长哪里的话,娘亲一贯待我如何,我待娘亲亦贯如是,哪来的疏离。”穆卿云整理衣襟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想来是扶筠近来被祖母抓去学规矩,爹和二房那边既要忙活我的婚事,又要为这大年准备,娘身边自然便落寞了些,不过待我出嫁之后,府内事了,娘便不会这般觉得了。”

穆承安哑然,对穆卿云的话,竟生不出辩驳之意,毕竟这些年,廖氏待穆卿云如何,他最是明了,不然也不可能因着穆卿云丢了太子妃位,而将原本给穆卿云置办的嫁妆,挪走足三十六台,规置于扶筠的嫁妆内。

所以,便是穆卿云要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了!兄长无事,我也便安心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来兄长已是累极,我便不多留兄长了。”穆卿云瞧着穆承安哑口无言的模样,一直以来绷紧的心弦也是放松了几分,且看在他为了自己的亲事,提前赶了回来的面上,也不想再为难他。

走到门扇前,将门打开,第一眼便看到贴在门扇旁的居嫱,对上她一脸心虚的目光,穆卿云倒是又想起了一事,回头向穆承安说道,“居嫱姑娘,便暂时留在我这里吧!这样也方便些。”

“我才不……要呢!”居嫱瞬间来精神,跳起脚便要拒绝,只一直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之上,让她瞬间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有劳卿云了。”穆承安再度给了居嫱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向穆卿云笑着谢道,说罢之后,顿了一下,又是接了一句,“谢家三子,品行学识具结不错,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恩,我知!”穆卿云点头,浅浅一笑,正是因为这会世上除了她无人知晓,谢今晏心慕于她,而她亦是情根深种。所以她才能这般顺利如愿以偿地嫁给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