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庄俊元跟霍钲是大学的同届校友,入学时被分在同一间寝室,成为了室友,之后两人志趣相投,便成了死党。

庄俊元是法学系出身,毕业两年后自己开了一家律所。虽然他自身在业界资质尚浅,但凭借着家里的人脉背景和笼络人心的手段,将两位大牛律师招入麾下后,很快就让律所在业界站稳了脚跟。之后律所逐渐壮大,站在傲人的官司胜率上,彻底打出了威名,如今已是霍氏集团的合作律所之一。

霍钲会跟庄俊元在洵州碰上,也纯属巧合。霍钲来巡视这边的子公司,庄俊元则是有一场官司在这边的法院开庭,两人这么在洵州碰上了。

霍钲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正想找人聊聊,于是就把庄俊元拖来了这家酒吧。

庄俊元长得温文尔雅,看着沉稳可靠,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又给他增添了几分无害的气质。跟霍钲棱角分明、充满攻击性的长相,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从表面上,他跟霍钲完全不像是一路人。当然,他的本质并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用高凯阳的话说,庄俊元就是一斯文败类,切开了里面一片漆黑的笑面虎。

酒吧的调酒师被霍钲赶走了,偌大的包厢只有庄俊元和霍钲两人。庄俊元坐在沙发上,欣赏了一圈包厢的装潢,包厢里一片安静,霍钲依旧没开口说话。

庄俊元将目光投注在对面的死党身上。霍钲进来后,就这么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晃着酒杯,不喝酒也不说话。

“霍少,你不开口,我也没法为你分忧解难啊!”庄俊元无奈道。

他觉得他要是再不开口,霍钲能这么沉默到明天去。虽然他跟霍大少爷交情不浅,对方心情不好,陪对方喝个通宵也在情分内,但他昨晚看资料熬了一晚上没睡,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在这里通宵看霍钲晃酒杯的。

霍钲喝了口酒,然后缓缓开口,“我喜欢上一个人。”

庄俊元微微挑眉,眼中有些意外。他还从未听霍钲亲口说过喜欢谁,就霍钲大学那段恋情,还是对方先表白,霍大少爷觉得那人还不错,顺势接受的。但其间他就从未听霍钲说过类似喜欢对方的话。

“那人是谁?”庄俊元有些好奇地问道。

“林嘉弈……”

“那是谁?”庄俊元感觉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我假结婚的对象。”

“咳!”庄俊元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霍钲,“不是,等等,你当初挑中他,真是冲着假结婚的目的去的吗?”

这才不到两个月,你就喜欢上了人家?你确定不是冲着挑恋爱对象的目的去的?

霍钲撇开头:“……当初挑他,是因为他看着顺眼。”

庄俊元:“具体怎么个顺眼法?”

霍钲:“长相、性格什么的……”

庄俊元:“挑恋爱对象最初也是看长相性格的。”

霍钲:“……”

庄俊元:“你这是挑了个恋爱对象假结婚吧?”

霍钲心虚地转开视线。

仔细想想,庄俊元说的确实没错。因为要结婚,即使只是假结婚,他也无意识地拿恋爱对象的标准去挑人了,从最初就没打算把对方归入朋友的范畴,嘴上说的朋友只是自欺欺人而已。结果——毫无意外地沦陷进去了……

“然后,让你苦恼的问题呢?”霍钲很确定自己喜欢林嘉弈,显然不是想找他讨论自己是否喜欢对方这种初级问题。

“我不知道对他的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霍钲喝干酒杯中的酒,低声道,“如果我没法跟他承诺一辈子,我不想动他。”

庄俊元哑然失笑,心说,你都开始考虑是不是一辈子的事了,已经说明了你想跟对方过一辈子。不过,这话由旁人告知,不如让霍钲这个当事人自己想明白。这种事只有他自己想清楚了,才能对这份感情更加坚定和确信。

“那你打算怎么做?”庄俊元提起桌上的酒瓶,给霍钲的空杯里倒上酒。

“我打算先远离他一段时间,冷静冷静之后,再看到时还是不是这么喜欢他。”霍钲说道。

“如果之后发现你还是喜欢他呢?”

霍钲抬眸看了一眼庄俊元,仿佛对方问了一句废话,“那当然是主动出击,把人追到手。”

庄俊元:“……霍少,你都计划得那么周全了,那还找我说什么?”

霍钲:“我心情不好。”

庄俊元:“抱歉,我没听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就霍钲刚刚说的那些,他实在找不出令霍大少爷不快的点在哪里。

霍钲皱起眉头。

其实从离开江城那天起,他情绪就变得焦躁不定。他想给林嘉弈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但想到自己正在冷静期,就强行按下了这个念头。起初几天,林嘉弈会在微信上给他发信息,他觉得尚能忍受,但这几天他就再没收到过林嘉弈的信息。

“他不但不给我发信息了,整天在朋友圈发跟他学长一起吃饭的照片。”霍钲冷着脸道,“你说等我冷静完回去,他是不是已经跟他学长在一起了。”

庄俊元:“……”这是整个人都泡醋缸里了,难怪这么暴躁。

庄俊元只想仰天长啸,他能舌战群雄,但吃醋的男人他真哄不好啊!

“行吧,今晚我陪你多喝几杯?”庄俊元朝着霍钲举杯。

霍钲跟庄俊元碰了一下杯子,然后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庄俊元也学着霍钲,一口闷干,然后提起酒瓶,给两只空杯倒上酒。

“你打算什么回江城?”庄俊元换了话题。

“行程能够正常走完的话,下个月18号回去。”

“你回去隔天不就是你生日了吗?”庄俊元道,“30岁生日,生日宴办吗?”

“不办,不想生日当天还要被折腾。”霍家小辈一般在成年后,20周岁生日必然会大办,借着生日宴把家里的世交认一遍,之后办不办都随意。霍钲并不怎么喜欢应酬,自己的生日宴自然是能不办就不办。

“那还跟往年一样,我们兄弟几个聚一下?”庄俊元问道。

“行。”

“对了,我表姐最近从国外回来了,你生日我能带她一起过去吗?”

“带吧,反正都认识。”庄俊元的表姐也是跟他们一个大学的,是一个行事十分不拘一格的女生,当年也经常跟他们一起玩,也算是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后来人出国后,才脱离了他们的团体。

庄俊元笑了笑,又道,“还有——要是你到时决定了要追林嘉弈了,记得也把他带来让我们认识认识。”

霍钲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到时再说,现在还没确定。”

庄俊元笑笑不说话。

十二月初,疏桐工作室暂时没什么订单,林嘉弈闲着没事,拉着夏岚逛了两天商场给霍钲挑礼物。虽然最后没能定下来,但心里大概有了几个选择。

“你可以自己设计一对独一无二的戒指,一只套在你老公手指上,一只套你自己手上,我觉得那比什么生日礼物都好。”夏岚捅了捅林嘉弈的胳膊,朝他挤眉弄眼道。

“……这次来不及了。”林嘉弈别开头,不敢让夏岚看出他眼中的心虚。

“都已经结婚的人了,你害羞什么?”夏岚笑着调侃道。

这话林嘉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还好这时他们叫的网约车到了。

网约车在路边停下,林嘉弈走过去,拉开后车座的门,让夏岚先坐进去。等夏岚坐好,林嘉弈正要矮身坐进去,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嘉弈动作一顿,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打电话来的是白沙的老板□□哲。

“徐总?”林嘉弈接起电话。

“林嘉弈,你现在在哪儿?”□□哲在电话那头问道。

林嘉弈把当前所在的地址报给他。

“那商场离我们白沙也不是很远,你过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一个客户。”

“徐总,你回江城了?”前段时间,□□哲跟一位玉石开发商去外地看原石了,人一直没在江城。

“对,我回来了,有没想我?”□□哲笑着道。

“没想,而且你再不回来,我差不多都要把你给忘了。”林嘉弈半开玩笑道。

□□哲只比林嘉弈大三岁,为人很随和,半点没有老总的架子,林嘉弈跟他的相处模式就跟朋友差不多。像这样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对方也完全不会介意。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哲的笑声,随后朗声道,“林大设计师,你这样是会失去我这个客户中介商的。”

林嘉弈没跟□□哲继续没完没了地扯皮,跟对方说了自己很快过去后,就挂了电话。

“夏岚,我去一趟白沙,你先自己回工作室。”林嘉弈弯腰对车里的夏岚说道。

“好,你路上小心。”

目送夏岚坐的网约车开出去后,林嘉弈又拦了一辆出租,直接赶往白沙。

林嘉弈到的时候,□□哲已经在公司大堂等着了。两人寒暄了几句,□□哲亲自把林嘉弈到白沙的会客厅,然后为他介绍在会客厅的那位客户。

那是一位长相温婉的年轻女性,名字叫燕静萱,职业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她想要定制一款挂坠,用于明年春季的时装晚会上佩戴。

“燕女士本来是想找我们的刘设计定制的,但今天去我们线下珠宝店转了一圈,她又看中了你的设计风格,所以她希望你跟刘设计都出一份设计稿,从中挑一款她中意的。”□□哲在一旁帮着说明情况。

一个定制,一般不会委托两名设计师,而且对方还要从两份设计中择优录取,这意味着其中有一位设计师,可能最后只是白忙一场。这种情况,很多设计师都会不高兴。但是,□□哲能让对方这么挑设计师用,还亲自接待对方,林嘉弈猜,这燕静萱要不是来头不小,要不就是个未来可以合作的大主顾。

不过,疏桐工作室最近也没什么订单,林嘉弈本身就闲得慌,试着争取一下这位客户,也没什么损失。

“可以。”林嘉弈点头后,接着问道,“出稿时间呢?你有具体的要求吗?”

“抱歉,我希望能至少能在半个月后看到设计稿。”燕静萱道。

“半个月后?”林嘉弈一愣,“你这款设计不是专为明年春季的时装晚会定制的吗?”

按理说,现在才12月初,到明天开春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没必要把设计时间压缩到半个月那么短。

“这个月月底我就离开江城了,而且工作上会比较忙,没法跟你们仔细交流设计意向,所以希望能在离开前,把初稿定下来。”燕静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定制挂坠是我临时起意的,我知道时间确实太赶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接这个定制,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设计风格的。”

林嘉弈想了想,才道:“那我尽力试试看吧。”

燕静萱:“那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