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给高职班摸底考试的机房腾出来了。
两百多号人陆陆续续进入临时考场，座位还是按照班里的位置坐。
CAD制图考的是对软件的操作运用，以及对看图的熟练度。
龚涛和夏薇站在前面，每人分发一张实物图。大家拿到图纸后第一件事就是琢磨快速制图方法。
幕天遥愁眉苦脸，托着图纸的手都在颤抖：“完了完了，我的记忆被篡改了。CAD学的东西全都忘了。”
张伟拿着图纸翻来覆去地看：“奇怪撒，介个楼梯啷个在天花板上唻？”
幕天遥扫了一眼：“……大哥你图纸拿反了。”
“……”
顾言喻看了看，这是一张对称的三层建筑。先画好一侧，另一侧镜像就可以，不算太难。唯独厕所那里稍微有点复杂。
这时，机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众人回头，进来的正是教导主任李岩。
李岩脸色很差，来势汹汹，他直奔季寒舟眼前，肃声道：“你不用考试，专业课成绩考零分还加个屁试，滚出去待着！”
季寒舟倒也没说什么，就跟李岩对视了片刻，十分不屑地将图纸反手拍在了桌子上。椅子往后一踢，椅子腿在地面上发出哔咔一声。引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气场，好强。
季寒舟一米八五，站起来比李岩高出来一个头不止。
他站着不动，李岩就得仰视他，气焰瞬间就降了三个档次：“看什么看！”
季寒舟歪头，嘴角轻轻勾起：“好狗不挡道。”
“你！”
李岩没想到这小子都被处分了还这么嚣张。当真是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考生们笑声不断，李岩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在同学眼前丢这么大的人。
顾言喻还望着季寒舟离开的方向，再转过头就对上了李岩的目光。
顾言喻可没季寒舟那么爱笑。他属于你敢看我，我就跟你对着刚的人。
李岩本就想抓现行，好树立自己的形象和威风，现在正好有人撞枪口上，他当然得利用起来：“看什么看！能跟他坐同桌，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看，你也滚出去！”
中专不像普通高中，每个学年有自己的主任。
李岩手头管的人多，专一到高职全是他的。这才刚开学没几天，他根本对不上谁是谁。
再加上本次考试座位就是按照班级座位排的，李岩理所应当觉得眼前的狼尾少年也不是什么好鸟。
夏薇原本还在帮同学分发图纸，一听这话赶忙上前：“李主任，这位就是校长跟你说过的顾言喻。”
龚涛过来补刀：“咱们班总成绩第一名。”
李岩：“……”
没等三人缓过神来，又是一阵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哔咔声。
顾言喻站起身，又是一个足以让李岩仰视的身高。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刚刚才发生过。
顾言喻跟季寒舟反差很大，一个是笑里藏刀，一个是直言不讳。他是那种把“老子脾气不好”都写在脸上的人。
浑身的气场仿佛都在说：不要跟我对着干，小心我干你。
虽然李岩不想承认，但刚才那一刻，他确实是被眼前这个少年阴鸷的眼神吓到了，差点条件反射想要采取保护措施。
现在的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夏薇赶忙上前：“顾……顾言喻同学，你……”
“让开。”顾言喻冷眼看着李岩，嚣张的口气不带有一丝温度：“别耽误我滚出去。”
……
顾言喻坐在窗台上，听着机房里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夏薇、龚涛、李岩则是围在他身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龚涛求爷爷告奶奶：“祖宗啊，你赶紧进去考试吧，校长还等着看你总成绩呐。”
夏薇见李岩拉不下面子，只能自己去劝：“是啊，顾言喻同学，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成绩过不去。”
李岩：“……”
季寒舟忍不住笑了，夏薇“什么”这两个字用的就很妙。
然而顾言喻依旧坐在窗台上，纹丝不动：“没有这一科，我也能考第一。”
龚涛：“……”
夏薇：“……”
李岩：“……”
季寒舟：“……”
一场普通的考试，因为少了全年级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而变得有些奇妙。
两只大佬站在走廊外面，一个倚着墙壁没个正形，一个坐在窗台上，都吊的可以。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俩。
季寒舟站累了也坐在窗台上，紧挨着顾言喻，饶有兴致地笑道：“牛逼啊你，少一科也能考第一？老龚都被你怼的没话说了。”
顾言喻淡定回答：“因为这一科总成绩才80。”
季寒舟：“……”
顾言喻总成绩狂甩第二名徐开阳93分，所以哪怕这科徐开阳考满分，他考零分，他还是高出人家13分。
“合着你都算计好啦？”季寒舟恍然大悟：“牛逼啊你。”
顾言喻不是很想说话。
季寒舟不依不饶：“你为什么出来？是不是怕我一个人外面太孤单，特意出来陪我？”他说的还真的像那么回事：“行啊老弟，哥没白疼你。”
顾言喻转头看他，面色复杂：“你要不要脸？”
“不要了。”季寒舟说：“都给你了——你二皮脸。”
顾言喻：“……你特么一天哪来的破包袱？”
“实不相瞒。”季寒舟笑道：“在下相声社在逃人员。”
“……”
论心态，季寒舟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那个李岩。”季寒舟朝着机房关闭的门扬了扬下巴，说：“是黄友安他二舅，也是黄友安在学校的保.护.伞。黄友安以前是我们房地产的，比我大两级，这回来这当教官，就是走李岩的关系进来的。”
顾言喻没兴致听这些东西，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张图纸。这场考试时长1个小时，不出意外，在背下图纸的情况下40分钟就能完成。
等他回过神，季寒舟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我跟黄友安没仇，但是我跟他弟有仇。他弟你不认识，但是应该听说过，就是被我打死的那个。”
顾言喻这才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但是下一秒，两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距离太近，顾言喻转头的时候唇峰不小心扫到了季寒舟的嘴角。
很薄、很快、很轻，但是足以感觉到。
少年特有的薄荷香飘进鼻腔，周遭的气氛都开始变了味道。
对面的机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口聚集了考完试准备出去的同学。然而此刻，所有人都石化了。
同学A：“卧槽，我看见了什么？”
同学B：“卧槽，是不是亲上了！”
同学C：“卧槽，这是我不充钱就能看的吗？”
同学D：“你别说，他们俩搂在一起，好她妈养眼啊！！”
同学E：“我说学霸怎么乖乖罚站，原来是舍不得一哥。啊——这感人的基情！慕了慕了！”
基情和奸.情，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顾言喻脸绿的像猪肝：“你放开我。”
季寒舟非但不松手，还把人搂的紧紧的：“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放，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俩以前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顾言喻推他：“你他妈都快弯成球了，影子怎么照都是斜的。”
“站这干嘛，走不走？”慕天遥交完卷子出来就看见这群人堵在门口，跟动物园里看国宝似的。
再一抬头，就看见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产一哥把他们班学霸抱在怀里，一手搂着人家的脖子，一手搂着腰。
这俩人现在都特么……都明目张胆了吗？
*
傍晚。
高职班的同学们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说坡底下的美食街开了个新饭馆，烧烤、闷子、小串味道一绝。
那些走读生们都吃完了再回家。
城建学院食堂虽然又大又好，但总归是正经八百的饭菜。正所谓家花哪有野花香，栅栏里的孩子们早就已经垂涎欲滴。
放学铃响，幕天遥收拾好书包，回头叫季寒舟：“快点，咱们跟着走读生混出去，晚了没位置。”
季寒舟应了一声，不慌不忙转头用手勾着顾言喻的衣摆：“我一会儿去外面吃，你去不去？”
估计顾言喻不去，他又说：“那你吃什么我给你带。闷子、小串？板筋？烤猪蹄？”
幕天遥静静看着狗币报菜名：“……”
说好了爱要一碗水端平。
顾言喻正在写作业，反应比平常慢五秒。
他也没听见身边这人说什么，就下意识回了句嗯。等他反应过来，这人早就一屁股跑没影了。
倒是林镜辞单肩背着书包走过来：“你们俩最近发展的挺快。”
顾言喻握着笔的手一顿：“一言难尽。”
他和季寒舟一向意见相悖，唯独对机房门口擦枪走火这件事情破天荒的一致。
一个假装失忆，一个打死不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天。
收拾完书包，顾言喻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虞柯]
林镜辞原本打算跟他一块回去，就百无聊赖地坐在季寒舟的位置上等。
谁知道，他眼看着顾言喻接听电话没说几句，突然调门都提高了两个度：“你在我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