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弋差点没捏住泡面:“……寒哥,开着免提呢,你注意一下。”
顾言喻冷冷地说:“玩够了就给你爸回个电话。”
说完就挂断电话,十分干脆。
“喂?喂?”季寒舟还想说什么,陪他玩的只剩下嘟嘟声:“……这小暴脾气。”
季寒舟心情不错地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看着地上的几个大老爷们又皱起眉来。
他最烦打架,费力不讨好不说,善后就很麻烦。
尤其黄友安还是一早就跟他有过节,这地方是个犄角旮旯,没有监控,被人看见了根本说不清。
季寒舟试想那个场面,一群大老爷们被他按在地上,而他却可怜巴巴地说:“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你们信吗?”
……傻子才信。
为免得惹一身骚,他还是觉得跑路为上。
怎料他刚转过身,就看见身后站着两名男生。
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像见了鬼似的,身上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快要凝结了。
季寒舟:“……我说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你们信吗?”
地产一哥季寒舟开学第一天就全校闻名,那两名男生见他回头撒腿就跑,动作如出一辙。
踩在地上的每一个步伐,都在告诉他:你这身骚躲不掉了。
*
清晨,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操场上的迷彩小方阵们破天荒地坐在教室里,没站在外面淋雨。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带来的潮湿气,从早上开始,整个教学楼都是一阵又一阵的衰败迹象。
教导主任李岩踩着42码的圆头皮鞋,一进办公室就直奔夏薇眼前。
他把手里的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拍,提着嗓门道:“夏薇老师,你们班季寒舟也太过分了!黄友安就算不是国家正规现役人员,那也是咱们从大学请回来帮忙训练的。他可好,说打就打了!有他这样的吗?”
很多学校新生军训的时候,分配的教官并不是现役军人。有一部分是从大学里调来的。
这类学生大多数是从该校毕业,上大学后需要修学分,所以请求回到母校支援。其中就有一项工作就是担任军训教官。据说完成任务后所得学分比较高。
黄友安是房地产学校上两届的学生,这次回来修学分就是李岩帮忙办理的手续。
李岩从业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学生和老师,对待任何问题都有一套稳妥的处理办法。
他本身就是有备而来,再加上长得人高马大,身上有种无形压力。
周围的老师赶紧过来劝和:“李主任,你别这么说,她们班那个季寒舟一直是老龚带着的。夏薇可管不了。”
“就是就是,一会儿老龚来了,你冲他说道说道,你这么吼人家夏薇算怎么回事?”
“人家夏薇头一回当班主任,出了这种事也没少挨领导骂。”
确实,一个大老爷们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应该尽量保持绅士。李岩原本是占理的,结果被这么一说,倒也无法反驳。
直到有个老师说:“凡事得讲证据,门卫都说了黄友安领了些社会人进学校……。”
李岩当场又来了能耐:“讲什么证据?季寒舟从开学到现在打了几回架?我跟他这种人讲什么证据?考试考试倒数第一,打架打架哪都有他!昨晚都有同学看见了——还有那天在操场,他特么的敢跟黄友安当面对着刚!啊?你说说,有他这么干的吗?你见过哪个学生敢打教官的!”
正好徐开阳和其他三名班长往办公室送作业。李岩大手一挥,指着徐开阳说:“你!高职的是吧,去你们班告诉季寒舟,叫他到我办公室里等着!”
徐开阳:“……好。”
前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后有季寒舟二打黄友安。这件事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就传遍了校园。
不知道谁起的头,又提起了地产一哥杀人的事情。打架的事情未经解决,杀人的事情却持续发酵。原本是个细小的口子,瞬间就被撕开。
教导主任谈话很快,季寒舟第一节课去,第二节课就回来了。
回来时正好赶上夏薇的课,季寒舟敲了敲门,也没说什么,一边走一边整理头发上的毛毛雨,然后直接回到座位上趴下,单看脸色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但是徐开阳和段弋等人却看的心头一紧,因为他们细致地发现,这个人回到座位第一件事不是跟他同桌说话。
同学A:“完了完了,一哥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同学B:“我看着挺好的,不像是挨训了。”
同学C:“那是你没看到精髓,瞧见没,他都没跟顾言喻说话。”
同学D:“卧槽,是哈!他以前每回从外面回来都先调戏顾言喻,今天好淡定啊。”
徐开阳:“……”
段弋:“……”
季寒舟昨晚没睡好,回来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顾言喻难能可贵没被骚扰,就这样安静地过完了一上午。
……如果那个脑袋没有一直蹭他胳膊肘的话。
昨晚十一点左右,顾言喻正在睡觉,他睡得很轻,听见有人开了寝室门就睁开眼,正好看见季寒舟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进来。
屋内光线很暗,但是遮不住他脸上的伤。
顾言喻皱眉:“你怎么搞的。“
“打了一架。”季寒舟小声说。
“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长的太帅了。”季寒舟说:“引起民愤了。”
“……”顾言喻心说我就多余问,翻了个身就把脑袋蒙在被窝里继续睡觉。第二天才听说这件事。
顾言喻无心听讲,两个手指转动圆珠笔,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开学前几天看见的一幕。
那个把脚踩在女生后背上的教官。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寒舟所到之处明显成两极分化。像是丛林之王进了兔子笼,被孤立了一样。
高年级同学宁可绕路走也要敬而远之。连高职班同学都怕他们这位一哥。
唯有几个低年级的小学妹,貌似是军训那天受过“恩惠”的,才敢主动端着餐盘跟季寒舟打招呼。
小姑娘家,甜甜的叫了声学长好。
季寒舟完全不受周边气氛影响,十分阳光地笑着说:“嗯,你好。”
还调侃人家太瘦了,要多吃点。浪的不行。
顾言喻一贯不着急吃午饭,等他打好饭菜,端着餐盘四处观望的时候,食堂已经没有可以坐的位置了,唯有……那个丛林之王。
他一人享受了一张六人桌。
同学A:“快看快看,两点钟方向。”
同学B:“卧槽!顾言喻真吊,还敢跟季寒舟坐一起?”
同学C:“从今天开始我愿意封顾言喻为吊哥。”
同学D:“话说回来,顾言喻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啊。你们没看见他打季寒舟吗?”
同学E:“打我没看出来,调.情我倒是看出来了。”
周围的同学们交头接耳,讨论内容无一不是对顾言喻强大内心的认可。
看见顾言喻坐在自己对面,季寒舟先是一愣,然后才似是放松地问:“你不怕那些人也孤立你?”
“怕什么。”顾言喻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地从餐盘里夹了一颗西兰花送进嘴里:“地球没了谁一样转。”
他刚跟徐依梦搬进红砖楼的时候,有些素质低下的街坊大妈都在揣测这对母子是被哪个富贵人家赶出来的小三和野孩子。
除了林镜辞敢跟他混在一块,没有几个不是孤立他的。
那种感觉很空,小时候怕,长大不怕了。
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好。
“你早说啊。”季寒舟将筷子杵在餐盘上,身子往前探了探,勾人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调调:“我白憋了一上午,都没敢跟你说话。”
顾言喻夹米饭的手顿了顿,这货虽然说话有些浪,但他还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好像被保护了。
这傻逼是怕连累人,所以在老老实实在桌子上趴了一上午?
那按照他之前的活跃程度来看……确实憋得够呛,难怪老用头蹭他胳膊肘。
顾言喻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呵了一声:“算你办回人事。”
“狗币,吃饭都不等等我。”慕天遥端着餐盘坐在季寒舟旁边,他今天看着有些没精神。
段弋紧随其后坐在他大哥另一侧,环顾了一圈说:“这群人,连真相都没弄明白就搞孤立那一套,黄友安那混账简直不要太欠揍,寒哥你打他就是替天.行道。”
顾言喻默默吃饭,不参与话题。
今天食堂做的凉拌西兰花味道不错,很爽口,他又多吃了几口。
慕天遥问:“李岩把你叫去办公室怎么说的?这件事怎么处理?”
“没怎么处理,我都认了。”季寒舟正专心在餐盘里挑西兰花,随口说:“写份检讨书,勒令休学一礼拜,到时候再赔点钱就完事。”
慕天遥:“啊?”
段弋:“啊?”
顾言喻也抬眼看他。
黄友安第一时间去做了验伤,全程对那几个参与打架的狐朋狗友只字不提。
报告在手,人证也有,再加上上回在操场的事,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今天坐在李岩的办公室里,他指着季寒舟说:“他侮辱我。”
“我侮你妈个头。”季寒舟差点没控制住,一脚把他射到窗户外边去。
以至于当时在办公室的局势,完全就是一边倒,唯一替他说话的就是那个教历史的小王老师。
理由:不忍心看你们这样对待玛雅后裔。
呐,一个完美到让人想哭的理由。
也是今天季寒舟才知道,正当防卫并非谁后动手谁占理。
像他们那种打法,你来我往跟他妈过年送礼一样,早就说不清了,谁惨谁有话语权。
监控记录黄友安带人进校门了怎么样?
黄友安先找茬又能怎么样?
谁看见了?有证据吗?
破犄角旮旯,连个监控器都没有。
倒是他把黄友安打了,满地全是证据。那些血点子现在还在地上,没擦干呢。
说到这,季寒舟都快气笑了。
察觉到顾言喻的视线,季寒舟很自然地把挑好的西兰花夹到他的餐盘里,似乎是在传达‘别担心’。
“我卡里还剩三十九万,够用了。赔他能用几个钱。”季寒舟完全不受负面情绪影响,好像从知道顾言喻不排斥他的那一瞬间,一切阻碍全都烟消云散。胸有成竹道:“我季少爷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足智多谋和财大气粗。以后这将会是我丰富人生阅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言喻一个不小心把西兰花夹碎了。
这理由就很让人挑不出毛病,安慰都无从下手。
真他妈是……心态好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