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挨个往后传。”
夏薇和龚涛分别站在前排不同的位置，指示同学们往后传卷子。
由于本场考试只是开学前的基础摸底考，不实行淘汰赛制，所以校方并没有给高职班的考生们拉开距离。
“卷子到手先写名字，好好审题再答，不要抄同桌的，就拿出你自己的真实实力。”
顾言喻从张伟手里接过卷子，快速扫了一眼题。
第一科目考的是钢筋下料。正页题型以多选题为主，后页多为计算题为主。
压轴的那道题他昨晚正好看过，初步估计一下，这张满分只有150分的卷子，考上140分左右还是不成问题的。
“兄Dei。”张伟回头看着顾言喻：“蹭蹭欧气啦。”
“……”顾言喻：“怎么蹭。”
话音刚落，就见张伟双手合十，两根中指夹着一支笔，闭上双眼，真诚地朝顾言喻拜了三拜，“哇嘎哩唝呀……”
“……”
季寒舟看着他同桌的表情，貌似是全球唯一逐渐变冷的地方。
顾言喻今天戴了副银白色的眼镜，镜片是普通的椭圆型，两边各有一条寒酸的链子。
这样的结构季寒舟曾在爷爷家见过，那是老一辈人健忘，怕丢，摘掉以后可以顺便挂在脖子上的。
但这老土的款式戴到顾言喻脸上，整个气质就变了。
越简单的东西就越是高逼格，带上眼镜的顾言喻有种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是女生、不……是男女通吃的那款。
以季寒舟对时尚搭配的概念来看，如果这副眼镜是金色的，那么整体的气场又会不一样。
顾言喻会从玩世不恭的帅小伙，变成气质忧郁的贵公子。
大概就是，好想被他玩弄感情那么贵。
“谁还没有卷子？”龚涛喊了一声。
季寒舟回过神，发现卷子还没到手。他用脚踢了踢提前座，“快点，别耽误我起飞。”
幕天遥休息两天，今早才来上课。他尾巴骨还没好利索，屁股底下是厚厚的棉垫子。
他回过头，幽怨的瞅了一眼顾言喻，然后对季寒舟说：“狗币，别越界，有了这条线，我们以后人狗殊途。”
季寒舟：“……”
*
在职业高中，数语英只是辅助科目，一般只要求学生及格就可以，不列入重点。
因此这回摸底考只考专业科，上午两科，下午一科。
最后剩下两项实际操作的加试，需要等两天后，等场地空出来再进行。
吃过午饭，顾言喻懒散地趴在桌子上。
后腰凉凉的，他没在意。
直到他感觉有只温热的手在触碰那块肉，这才猛地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林镜辞面无表情将他腕的手握住，“你这样会把肾吹坏。”
顾言喻眼神犀利，看清来人后才把手收回去，仿佛还松了一口气：“哦，睡蒙了。”
林镜辞没说话，他当然知道睡蒙了只是借口。他把手放在顾言喻肩上，斟酌片刻却只说：“别太敏感，也别自己吓自己，都过去了。没人会……”
“言喻啊——”
林镜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镜辞总觉得他每次坐在顾言喻身边，季寒舟都会横插一脚。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坐在最末尾，一个坐在最前排，季寒舟的声音也能横跨两百多人头顶席卷而来。
季寒舟的校服敞开拉链，随性不羁。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将他的褐色短发照亮了许多。配上那称得上世间姣好的颜，仿佛这束光只是为他而来，只想照在他身上。
季寒舟坐在书桌上，周边是簇拥的小弟。
他虽然脸上挂着笑，时不时的还应上两句，但林镜辞看得出来，他那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顾言喻——以及自己的手。
还挺有意思。
林镜辞假装看不见，把手从顾言喻的肩膀移动到脑袋上，顺便揉了两把：“有人叫你。”
再抬眼，果然捕捉到了窗户边的寒气。
顾言喻看向窗边，也没说话，季寒舟却读懂了他眼神里的讯号：“不干嘛，过来坐坐？”
顾言喻干脆利落道：“不去。”
“我操！”段弋像被鬼追了似的，把手机举到季寒舟眼前：“寒哥，你看贴吧！”
“啊？”
“有楼主上传了你和……你和嗯嗯嗯的CP图。”
“什么恩恩？”季寒舟不明所以。
段弋悄悄瞥了眼独占中央空调那位爷，用腹语说：“就那个嗯嗯嗯，哎呀你看就知道了。”
“什么玩意儿。”
季寒舟接过手机。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标题：【惊！早高峰地铁偶遇绝世神颜小哥哥当众壁咚！基情路满满！调情路漫漫！】
往下拖，居然是他和顾言喻脸对脸的照片？
“我操。”季寒舟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
段弋连忙扶着他大哥：“你也很惊讶是不是？”
“是。”季寒舟实话实说。
这他妈谁拍的？顾言喻这张侧脸、这个表情，简直绝了！
季寒舟回忆了一下，那会儿好像是他刚跟顾言喻说完笑话，顾言喻反应了两秒突然脸红。
他当时离得太近，再加上顾言喻每次一害羞就叫他滚，他没看仔细。
现在这张图不单是定格，更是高度还原。
照片上的少年小脸白里透红，一脸不好意思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蹙着眉，盯着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少年，像是埋怨，像是负气。
而被他盯着的少年却笑颜如花，明显是坏事得逞的样子。
这张图很快就传到了顾言喻手里。
评论区还有好多留言——169条。
【师尊来自疯人院】：“卧槽！这不是学霸和一哥吗？他俩什么时候搞一起啦？”
【注孤生反派被迫万人迷】：“啊这图……楼主抓拍绝了，舔屏ING！”
【屎里有毒】：“二位帅得雌雄难辨，而我丑的人畜不分。”
【圈了个叉】：“再近一点，亲上！亲上！”
【耶斯莫拉】：“你们这群腐女，能不能别看见一张照片就瞎鸡.巴磕CP？这明显就是地铁上人太多，挤到一起去了好吗？”
【高举舟喻大旗】：“楼上笑死，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还以为男生跟男生之间有纯友谊吧？”
【仙尊的已故白月光】：“嘤嘤嘤……我喜欢的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了，奶青结！！！”
顾言喻：“……”
照片下的季寒舟，侧颜称得上英俊。
顾言喻大概也能Get到，这微微低头杀对那些青春少女们的冲击力。单看照片，这人确实还可以。
只是他那不要脸的属性和那出口成章的荤段子，都在坐实这人骚浪的本质。
顾言喻很想往季寒舟脑门上贴一道符咒：实物与图片不服。
贴吧里的内容永远不会出现常青树，这条帖子顶多就是哪个犯花痴的人搞的，过两天就会被新帖子淹没，顾言喻觉得这人纯粹无聊，就没在意。
*
新校区的老师们业务能力约为五颗星。他们手速飞快，联合四名班长，当天就把卷子批完了。
根据某位住寝的班长说，他们几乎熬了一个通宵，凌晨一点半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新鲜出炉的百名榜单以六张A4纸的形式，张贴在高职班礼堂的后墙上，四名班长刚完活就吸引了两百多个脑袋一拥而上。
“我了个去。”
“我了个操。”
“我了个giao！”
“顾言喻总成绩多少？”
“四百……四十五……”
“满分450，他考445？？？？”
第一名顾言喻以445分的总成绩，狂甩第二名班长徐开阳93分。
这是个什么概念？
全是小数点的预算题，他基本没扣分！
全是招投标的合同题，他基本无漏洞！
成绩一出来，班级直接炸了！
段弋拿到卷子当场泪奔：“我操，我招投标才考了45分？满分多少来着？60吧！”
幕天遥：“美你的大鼻涕泡，满分150。”
专业科三门，满分450分。
辅助科三门，满分300分。
CAD制图加试、现场砌筑加试各80分。
总计830分。
幕天遥掂量着自己的卷子，连连摇头：“和顾言喻比，我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第一名人嘞？”张伟东张西望：“想向他请教。”
幕天遥回头，身后的同桌二人都没在，就剩下一根光秃秃的中央空调，“狗币买水去了，顾言喻好像在办公室。”
“你们看最后一名。”人群中，一个女生声音尖锐。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向百名榜最末尾的位置——季寒舟，零。
“季寒舟，零？”
“他怎么考的？”
“懵也懵不到零分吧。”
“完了，一哥变零哥了。”
正好季寒舟去超市买完水回来，一进教室就听见乱哄哄的说话声，还有人直呼他的大名：“谁叫我？”
“寒哥！”段弋摆手：“你是零啊！”
“你他妈才是零。”季寒舟说。
众人：“……”
段弋：“……”
季寒舟拎了两瓶能量饮料，直奔坐位。
幕天遥本能伸手去接水，却见这狗币越过他把水放在顾言喻桌子上。
幕天遥：“……”
完了，爱用完了。
做完这些，季寒舟才折回百名榜前。
一哥驾到，众人十分默契的往两边退避，给他开出一条路。
季寒舟对着那颗对称的“0”看了半天，十分茫然：“不对啊，我都写满了啊，怎么可能得零分？”
办公室里——
“顾言喻同学，我们学校创办这么多年，还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的成绩啊。”校长西装革履，两鬓斑白，有力的大手不断拍打着顾言喻的肩膀。
打从第一名的成绩出炉开始，校长的嘴就没合拢过：“过两天的加试一定要好好发挥，你专业科分数这么高，可不能让体能背分啊。”
“好。”顾言喻乖乖点头。
他的校服穿得板板整整，头发打理的干干净净。再加上少年本身就白净俊秀，这逆天的好成绩更是在他周身渡了一层光。
校长以及各科老师怎么看怎么喜欢。
“诶？这怎么还剩一张卷子？”夏薇在龚涛的桌子上拿起卷子，问：“我明明让班长把卷子拿走，都发掉了呀？”
“哦，那张是季寒舟的，他这卷子……”龚涛憋了一会儿才说：“我感觉我的境界批不了。等会儿回教室单独说说。”
龚涛虽然年轻，却是建筑行业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本身不是教育专业的，正因为在建筑领域有杰出的能力和作品，才被校方高薪诚聘过来受教于人。
这样的青年才俊都批不了的卷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张卷子？各科老师十分好奇，纷纷凑过去一探究竟。
不过一会儿，顾言喻就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是回到了小学六年级的夏天，跟林镜辞一起看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时发出的声音。
“这条鱼是什么？”
“这怎么还有一个飞船？”
“这孩子写的是象形字吗？”
“什么啊，就是鬼画符。你瞧，这还有两只鸭子打架。”
“……”
校长也被老师们奇怪的形容词弄得有些好奇，直呼把卷子拿过来看一看。
顾言喻和校长面对面坐在一起，校长第一眼看的是正面选择填空题，而那背面的计算题就正好落尽他眼里。
这他妈……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