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姝之换了?一身官服,走到月冠仪门前,长安早早地伺候在门外,看见秋姝之神清气爽的来了?,心?中暗叹了?一声:真是冤孽!
自家主子昨夜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来为她洗手作羹汤,那可是锦衣玉食的长皇子,当今圣上、就连先帝都没这待遇。
眼看着自家主子来了?延顺县后愈发消瘦,秋姝之却神清气爽,他心?里就不?太舒坦。
“殿下可起了??”秋姝之微微膝了?膝身问道。
长安虽然心?中有怨,但也不?想把满腹怨念都倾倒在秋姝之身上,态度仍是极好:“回秋大人,殿下还未起,劳请大人稍等?。”
殿下昨夜就没休息好,第二天又早早地爬起来给她煮汤,躲在屋子里透着窗户缝,眼看着纪眉把汤端进了?屋,他才终于安下心?,此刻累极了?的他正倒在床上浅眠,长安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秋姝之微微一笑:“不?急。”
她恭敬的站在长安身旁,修长白皙的脖颈,纤细笔直的身形,往那一站就像是临雪而立的白梅花。长安离她很近,偶尔风动?时,他还能闻到她身上的一点冷香。
不?似他以往闻过的任何一种花香,却格外沁人心?脾。
长安下意识深吸了?一口,心?中明?白了?为什么殿下死活都要把她的手帕贴身带着了?。
这秋大人,不?光模样好看,连体香也这样好闻,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长安忘记了?秋大人就这样陪着自己在外面站了?有多久,他自己本就是奴才,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他是习惯了?,但秋姝之不?同。
“秋大人,殿下看来还得有一会儿,您先回去吧。”长安道。
秋姝之清冷的眼中在看向他时很自然的流露出脉脉温情,像晶莹玉雪揉碎了?洒进她的眼波中,长安干脆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秋姝之微微一笑:“您进去吧,我?在外等?着。”
长安别过眼去,默默进了?屋。
屋里窗户紧闭,不?透一丝风,即使在大亮天里也觉得有些冷暗。
月冠仪长发垂垂落下,青丝随意滑落身侧,衣袍凌乱,眼底依然一片青黑,似乎还是没有休息好。
长安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官服就要给他披上。
“什么时辰了??她醒了?吗?”他刚睡醒,声音低哑困倦但第一句话仍然离不?开秋姝之。
“已经巳时......秋大人她已经醒了?。”
月冠仪睡得困倦,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巳时!”
他赤脚下床,猛地支开窗户,满目阳光瞬间?全部透撒进来,满室光华不?见昏暗。
刺目的阳光冲撞进了?月冠仪的骤然紧缩的瞳孔,琥珀色的瞳仁闪烁着惊慌。
“都这个时辰了?、”他陷入混乱的喃喃自语中,怎么会这样,他本是在长安的劝说一下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这么片刻功夫天就亮了?。
秋娘呢?她醒了?吗?她若是醒来,得知自己睡到这时辰会不?会认为他端着皇子的架子傲慢无礼?明?明?今天应该一起讨论政事?,他却故意贪睡,让她干等?着。
他扯过长安手中的官服,沉重的官服罩在他身上,衣襟还未系上,胸膛上绣着的凶兽此刻也皱巴巴的也没了?滔天的气焰。
“秋大人醒了?吗?”他一边颤抖着系上衣襟,一边忐忑的问道。
他疯狂的安慰自己,秋娘昨日?醉酒,今日?应该不?会起的怎么早,他还来得及,他要赶快收拾好自己的容貌,端着最好的仪态恭敬的等?候在她门外,让她一开门就能看到自己。
“殿下......秋大人早就起了?、正在门外候着、”长安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他手一紧,差点把系带扯断。
秋娘就在门外?
“你?怎么不?早说,长着嘴巴是干什么用的!”月冠仪怒叱着,来不?及穿戴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殿下,您先把衣裳穿戴好,再去见秋大人也不?迟啊。”长安拉着月冠仪的袖子苦苦劝道。
月冠仪紧握着拳头,深深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却一直望着门外。
“她等?了?多久了??”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几乎哆嗦着问出这句话,震动?的眸子看着门扉外那被光折射的朦胧纤细的身影。
“约莫半个时辰了?吧。”长安跪在地上给他穿衣。
月冠仪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他,长安一个不?稳踉跄的向后倒去,打翻了?黄铜脸盆,里面的水哐啷一声洒了?一地。
“殿下,殿下、”长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喊他。
殿下您衣服都没穿好,头发还散着,您可是男子,纵使身份再高贵也不?能这样子出去,这成何体统。
长安心?中苦苦哀嚎,他心?头焦急万分,就算对方是秋娘子,您也清醒一点啊!
门嚯地一声被人打开,秋姝之一听里面突然乱起来的动?静,就知道来开门的人一定是他,但见到月冠仪时,她眼中来时露出微微的惊异。
他身上的官服半披半穿,垮垮的搭在身上,青丝凌乱不?堪,衣襟也未整理好,庄严肃穆的官服愣是露出了?几分勾栏模样。
因为紧张和惊慌而微微喘息着,玄色禁欲的官服半遮半掩,洁白的中衣露出一大片胸膛雪色的肌肤,随着他急喘的呼吸微微起伏。
“殿下您、”秋姝之侧过脸去。
“让您久等?了?,我?不?知道自己睡过头了?,您别生我?的气。”单薄的唇瓣止不?住的颤抖,瘦削的身材在清晨微凉的风中瑟瑟。
“下官怎么会生您的气。”秋姝之低头微微一笑,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在她面前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紧张地不?行。
视线无意中落在他的松散的衣袍底,他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在布满尘埃的地上突兀的很。
秋姝之初见月冠仪时,只觉得他是雪山中的神祇,黑衣白底再普通不?过的衣着搭配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致美感,容貌美到了?极致也冰冷到了?极致,周身气质也莫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千里冰封的世界里又覆盖上皑皑厚雪。
她却未曾想过,这样雪山般的美人有一天竟然会因为她而方寸大乱,冰山上的雪化成了?一滩软水。
“殿下,地上凉,您先回去梳洗,下官在院子里等?您。”她说。
长安也追了?上来。
“好。”他低头喃喃道。
长安送了?一口气,秋姝之的话永远都比他的话管用。
大门再次合上,秋姝之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等?候,等?他再出来时,他又成了?众人熟悉的长皇子。
院中开着不?知名的花,花瓣飘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指尖动?了?动?,犹犹豫豫的问道:“秋大人酒可醒了??”
秋姝之点点头:“醒了?。”
月冠仪低下头,脸色略显苍白:“昨夜的事?......”
他紧张不?安的攥着衣袍,想起昨晚自己的孟浪就恨不?得一头磕在地上,跪下她的脚下,让她宽恕自己的罪孽。
“昨夜什么事??”秋姝之好奇的看着他,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你?不?记得了??”月冠仪低声呢喃道。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秋姝之反问道,忽然她脸色一变,猛的跪在月冠仪面前不?停磕头。
“下官该死,下官是不?是酒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冒犯了?殿下?下官酒后鲁莽,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她的动?作突然,连月冠仪都来不?及阻拦,膝盖磕在院中铺设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重重的碰撞。
“没有,没有,您快起来。”月冠仪当即如五雷轰顶,忙扶着秋姝之起来。
“真的?”秋姝之如获大赦般的抬起头看着他。
额头上露出一片刺目的红,破损的皮肤上隐隐有鲜血渗出。
月冠仪呼吸一滞,想碰又不?敢碰,生怕自己的动?作让伤口撕裂,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恨不?得这伤口是长在他自己身上,哪怕就烂在他的脸上也好。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让她误会的话。
“长安,还不?快把金疮药拿过来!”他大吼道。
“殿下,金疮药来了?。”长安忙不?迭的跑来。
“多谢,我?自己来吧。”秋姝之接过药,准备自己涂上。
“伤口在您的额头上,还是我?来吧。”月冠仪抹了?一点药膏均匀的涂抹在她的额头上,被磕破的皮肤给他一触碰就皮肉分离,里面的血肉撞进了?他的眼里,顿时心?仿佛瞬间?被刀子戳成了?血泥,烂成了?一滩肉碎。
他强忍着飘忽的声线,像断续的风,又心?疼又自责的说:“您昨晚什么都没做,您的酒品很好,在马车里直接睡了?过去。”
秋姝之长舒一口气:“只要没有冒犯殿下就好。”
“是我?不?好,让您误会了?。”月冠仪抿着唇苦笑道。
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不?就是期望她什么都不?记得吗?
可为什么当她真的什么都忘记的时候,他反而会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割了?一刀,疼得难受,无法?呼吸。
他捂着胸口,眼中是无尽的压抑与绝望,他在心?中嘲讽自己得寸进尺。
即使她什么都记得又如何呢?
她还能娶了?他不?成?他这具在青楼里待过的身子,怎么配伺候她。
她应该娶良家子,一个高门嫡子,名声一定也是京城极好的,养在深闺,除了?母亲姐妹之外没有见过别的女人,性格也要温良贤淑知冷知热,还要是个好生养的,最好再三?年抱俩,给她生几个闺女,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她的男人。
她那样好的人,以后在官场上的路一定畅通无阻,她的位子会越来越高,他拼死也会助她座上比秦政更高的位置,让她一生顺遂,高枕无忧。
那她将来会娶哪家的夫郎?
洛河秦氏?陇郡莫氏?
无论她娶了?谁,都会是那男儿十世修来的福分。
不?像他,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