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答对填空题的不止秦庄,还有一个孩子,但因为当时的试卷上,除了考验背诵的内容,还有一道理解性题目,秦庄写上了自己的理解,而其他孩子们都没有写,毕竟这一个月只是念蒙学和写字,张秀才并没有阐述每句话的含义。
最终,秦庄被张秀才带进乙班的教室,开始学习新的内容《孝经》和学试帖诗。
《孝经》就按之前的方式,在老师讲的时候,拼命记住字和对应的音,晚上回家再点着油灯来背诵,直到背下来今天学的部分再睡觉。
陈酒在和秦庄一起学习时,也慢慢采取了这种方法,发现这样进步确实很快。
后来每隔两个月,张秀才就会考核一番,虽然不再升班,但秦庄每一次的成绩都是优等。
等到后面诗的学习就比较困难了,秦庄也按照平仄的方式来写,但写出来的诗却总让人觉得,充满匠气,没有灵气。尤其是在周围同学们诗作的对比下,秦庄一度很苦恼。
这天,张秀才带着乙班和甲班的来到郊外,让他们以景色作诗。
刚开始同学们都坐在靠近河边的亭子里,后来就四散去找寻自己感兴趣的景致。秦庄坐在原地,往四周看了看,身后几棵矮矮的树上,开满了红色的石榴花,再远处些,竟看到一大片的紫色。
走近细看,原来是牧荆,每一朵花都是小小的、浅紫色的,但许多花集结到一起,就是一片素雅紫。不时有蜜蜂飞在周围,嗡嗡的授粉。
在秦庄靠近细细观赏牧荆时,有拖沓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从花海另一边的土路上,走来一行人,前后都是身着官服的官差,中间夹着一列囚犯。其中一名囚犯步履蹒跚了起来,好像有些走不动了,稍一停顿,“啪!”身后的官差就把鞭子抽了上来。
“啊!”这个人痛呼了一声。
“爹”,旁边年轻些的囚犯立刻回身挡住挨打的这人,“你们太过分了!我爹可是尚书!你们这么对我们,就不怕我爹的学生追究吗!”
“哎~我们哥几个可是按规定办差的,限定之日前得将你们带到。你们走得慢,最后落不好的可是我们!再说了,谁让你们绑人家将军家孩子?现在沦为阶下囚,被发配边疆,被人家针对碍得着我们什么事!”官差指着囚犯、一副别瞎碰瓷的表情。
“就是,到边疆活不活的下来还两说呢!还威胁我们。”另一官差双手抱胸不忿道。
将军女儿?秦庄想到两月前的事,这么巧吗?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不过并没有凑上去打听,只是默默退回到同学们之间,那些事不是现在的自己能知道的,听了徒增烦恼。
那些拖拖沓沓的声音远去了。
河里有些黑鲤鱼在逆流游动,秦庄不自觉盯着它们发呆。为什么要逆流呢?顺着水流不是会很轻松吗?思维发散,耳边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等下午上课,每人交上来一片诗作,”张秀才在说这句话时,往秦庄那里看了两眼。
这两眼瞬间令秦庄回神,怎么看我?我的诗有那么差嘛!
回到家,仔仔细细写了今日的美景,平仄押韵、有景有情,秦庄觉得这首诗作真不错。
下午,经鉴定,只是秦庄自己觉得不错!在一众诗作中,大家都感叹,竟有如此只讲究工整、却没有一丝情感遐想的诗作,好奇秦庄到底怎么写出来的。
生活依旧继续,秦庄陆陆续续学完了《大学》、《中庸》,在此期间,陈酒也升到了乙班,两人又变成了同窗。
秦庄十一岁时,开始学《论语》和《孟子》,终于赶上了同龄读书人的进度。
也是稀奇,这个地方字体酷似上辈子历史中的秦代小篆,但内容却像明朝的四书五经。
每天除了在私塾上课,就是回家背书,几乎是两点一线的日程。
秦庄现在已经可以熟背四书,将书中任意一句抽出来,都可以知道出自哪里。唯独这写诗,连陈酒这个后来者作的诗,都比秦庄有水平。
俩人干脆下午下课后,都回秦家,秦庄给陈酒讲解四书,陈酒给秦庄分析诗作,这样两个人在互讲的过程中都加深了理解,益处良多。
等到后期学五经,秦庄和陈酒也十二三岁了,陈酒的身高也窜起来,俩人一般高了。
学习上,都前后升入了甲班。
在课后回家,秦庄依旧采取自己的老方法——背书,学多少、背多少,一股脑囫囵吞的都背下来,但五经中有很多不得其意的地方,而私塾的老师也只是秀才,对五经虽有些理解却无法透彻的讲明白。
有时候老话说的是对的,书读千遍,其义自见。
刚开始秦庄是纯粹的硬背,背的多了,他现在就有些摸到四书的边了,有了些模模糊糊的理解。
这日,私塾放假,同窗们有的想好好放松一下,有的想找些书籍补充下自己。秦庄就拉着陈酒一起去西街的一间书店看书,想找找有没有一些前人的注释,来指点迷津。
一进书店,摆在最明显位置的,竟是《风流书生》、《富家小姐穷书生》等情爱小说,关键不少书生打扮的人,围在这里看得津津有味。
秦庄扫了一眼,就继续往里走,找自己想要的书。找到前人总结处,再时不时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翻看一番,不满意就再重新放回原位。
找书的过程中,也没留意身边,等终于找到一本满意的书后,一回头,陈酒不在身边。拿着要买的书在书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情爱小说那里找到了他。
就见陈酒捧着书一副心神都被吸引的模样。
“啪!”陈酒回身看谁拍自己,看到秦庄,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免有些心虚,赶忙把手中的书放下,去找自己需要的书籍,一起去掌柜那里结账。
等结账时,看到一位衣着简朴的书生,拿着自己抄写的几本书,递给掌柜的,掌柜的将书拿到手上,翻看一遍字迹无误,弯腰,从柜子里掏出铜钱再递给书生。两人之间没有过多交谈,书生拿到钱后,说了一句“先不写了”,就走了。
看着书生的背影,有些瘦弱,灰色长衫洗的发白。
掌柜的看到秦庄盯着刚才交书的那人看,“公子,我们这里也可以抄书的,字迹好的话,我们二十文一本来收。”以为秦庄也想抄书赚钱。
“现在暂时还不用,这本书多少钱?”看出掌柜眼神里的意思,秦庄赶紧把手上拿的书递给他,婉拒掌柜的提议。秦家由于秦父做屠夫卖肉,虽不是大富,但现在也是有些余钱,而且由于秦庄每次考核都是优等,家里人自觉秦庄是个有天赋的,所以时不时给秦庄些钱让他花用。
最终秦庄掏了12文,陈酒花了10文。
买完后,两人走出书店。看着陈酒时不时回头瞅一眼书店,“书生小姐好看吗?”秦庄冷不丁一问。
“好看,”陈酒说完就赶忙捂嘴,心虚的看着秦庄。
秦庄拽住陈酒,正视着他的眼睛,严肃道,“刚开始读书是为了识字,后来我们越学越好,等过两年就可以考县试,博一个功名了,这个时候,得专心于学业,你应该明白吧?”
“哎呀,我知道知道。我不就是看一看嘛,再说,我也没买不是?”陈酒呼啦着秦庄拉住自己的胳膊,转身继续往前走。
看着陈酒随意的态度,秦庄也不知道陈酒听没听进行,但愿这只是学习过程中的插曲。
回到家,天还没黑,秦庄先把刚刚买来的书籍,从头开始看,越看越觉得这些注释很贴切、合理,如获至宝,想一股脑的看下去。
“咚咚,庄哥~”窗户被敲了两下,秦庄抬头,看到是娘,“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接着看啊。”
“哎,立刻就来。”秦庄起身开门去院里。这时候爹也已经洗好手脸,坐在桌前,倒了杯酒。
“看我家好儿子,长得多好,多高!”秦父感叹道,“十五了吧,想娶媳妇了吗?”
“爹,我想着先读出点名堂在说这些事”,秦庄赶忙否认。
“爹知道,爹还知道有不少人家的闺女盯着你呐!”
“还没喝就醉了?净瞎说。”奶奶止住秦父继续往下说,看秦庄是真的不想娶妻,就道,“奶知道了,我家庄儿要先考,那个什么,科举,先忙学业啊,这个事不急。”
坐下来,一起吃饭。饭后,秦庄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哎呀,给我把,你快去看书吧!”奶奶从秦庄手中把碗筷夺过来,催促着秦庄回屋,生怕耽误了孙子的学习。
回到屋中,秦庄点上油灯、坐在桌前,低下头继续看这本书。翻过一页,又一页,再翻过一页,竟是木料,仔细一看,是桌面的木头纹理。秦庄回神,哦,这是看完了,但仍有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
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一看月亮,竟已到了子时,想起明日仍要早起去私塾。匆匆去院子边的水缸里,打了些水洗漱。
收拾好后,上床睡觉。
次日,吃完奶奶蒸的鸡蛋,又喝了一碗粥后,秦庄背上书袋就去私塾了。在讲授完这几本书上的内容之后,张秀才偶尔才会来甲班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是甲班的同学们自己复习。因为到这个时候,靠的是悟性,也就是理解能力。
大部分同窗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四书死磕。或是默背,或是抄书,可能相信抄多了就背下来了吧。少部分在家自学。
秦庄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昨天刚买的书籍,继续钻研,昨天虽看过一遍,但再看第二遍时仍有更深的理解和感悟。
这本书并没有把四书的内容都注释出来,但仍分类列举了几篇文章,有层次地、详细的分析。
秦庄按照列举文章的分析方式,找出《中庸》的一个段落,进行分析,好像读懂了这段话阐述的道理。按照这种方式,小段小段的理解了整篇中庸的思想,它通过对话和小故事,最后将“诚”推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教育君子要真诚。这本书是讲得道德标杆啊!
到了点后,大家都起身,收拾书袋,往外走。
秦庄抬头,正好看到陈酒从门口迈出的、匆匆地身影。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秦庄按照这种方式,依次把四书中自己没理解透的文章,分析了一遍,瞬间觉得那些已经被自己背下来的文章,又有了新的色彩。
这天课后回到家,秦庄在晚饭前,将四书的理解告一段落。吃完时,突然想起,陈酒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自己讨论功课了,是他自己回家复习了吗?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想着四书的理解结束了,决定明天开始五经的分析。
第二天,生物钟令秦庄早早的起来,吃了点东西,就继续去了私塾,按分段分析的方式,挨个理解五经其意。
等到快放学时,秦庄看到陈酒匆匆收拾书本,看样子是想等一到时间就往外走。“咚~”,钟一响。
“陈酒!”秦庄扬手叫住了他,“等等我,今天一起走吧。”陈酒沉默的停下脚步,等秦庄跟上来。两人一道往家的方向走,夕阳从他们身后照过来,向身前投了很长很长的影子。
穿过嘈杂的人群,秦庄开了口,“你最近怎么没来找我一块儿复习啊,自己在家学呢?”
“嗯,”陈酒闷哼了一声,好像不愿多言。
秦庄看出了陈酒的沉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就没去找你,”陈酒立刻否认,并补充道,“后来发现在家也还行,就在家复习了。”
看着陈酒面无异色,秦庄放心了,“没事就好,就怕你有事不说,自己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