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清来?到寺庙之中小住几日,因着是张氏的邀约,所?以她也去到这里?。
寺庙之中的生活很是安静,晨钟暮鼓,吃斋念佛。余清清没有想要的东西,不?信鬼神,在?求神拜佛的人?之中很是清流。
因着是城外寺庙,认得她的人?不?多。她便跟张氏相见。
张氏到底是疼她这一个女儿。
原身跟张氏聚少离多,又是在?京城过了半年多的日子,如今能相聚,张氏很是思?念。
余清清也是耐心,一一哄过去。
而这一日。
早晨的时候张氏去到佛堂,诚心念了经,为余清清捐了些?香油钱,这才回去。她一边跟余清清在?佛堂边散步,一边跟余清清说些?什么。
都是往日想说的话?。
“是娘亲对不?起你,也是娘亲这么多时日里?忽视了你,才让你一个女子这么多年都在?外奔波,随你的父亲一般……”
张氏说着,拉着余清清的手,她眼泪慢慢渗出来?,瞧着很是悲伤。
都是这么多年的疏远……
才让余清清跟她不?够亲密。
就连姜蓉都比他们亲近。
只要想起这一件事,张氏就觉得难过,她低着头,眼泪一点点往下落。余清清掏出手帕,把手帕递到她的手里?。
她怔然抬头,看着余清清。
“清清,是娘亲这么多年对不?起你……你,愿意原谅娘亲吗?”
张氏的心结一直就是余清清,她疼宠姜蓉,却疏远余清清。余清清想起原身的记忆,斟酌语句,温声道:“这有什么呢?”
“母亲给?我血肉,给?我慈爱,女儿既然长大,便要独立出去,哪怕我没有跟随父亲去往军营……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如果我一直长在?母亲膝下,就不?会离开母亲了吗?”
余清清说的话?很是平静,张氏抬头看着余清清,眼里?闪过一丝怔然。
余清清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以后女儿在?外奔波,年节之时会记得看望母亲。母亲不?用为这一点愧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过喜欢的日子便好了。”
余清清的话?很是平静,而话?里?流露一股力量,轻易的安慰了张氏。
张氏愣了愣,想到另外一件事,又道:“但是有一件事,娘亲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蓉儿如今到了出阁的年纪,为娘先前?替她找了燕州城中的一户人?家,可她被衡王呵斥的事情闹出去……”
“怕是没人?要娶她进门?了。”
张氏把余清清当做了主心骨。
余清清想了想,半晌才道:“既然她没办法待在?燕州之中,那不?如安排她远嫁……”
“远嫁?她从没出过燕州,哪里?能受得了远嫁的苦……”
张氏愣住了。
“不?是要让她受苦,而是寻得一个可靠的好人?家,老实忠厚,好好待她。”余清清望着张氏,颇有一些?无奈。
“母亲不?必忧虑,她的婚事是能磋商的。何况说是远嫁,也不?过是去最近的青州,凉州,外面的人?不?知?她弄虚作假,得罪殿下的事情……母亲若是想念,还能时常看望。”
余清清说了这句话?之后。
张氏的脸色才好看起来?。
之后又是说了一些?话?,怎么跟姜蓉找一户好人?家,又该怎么处理余家的事情,一些?官职,都俱是说了过去。
余清清一一应付了张氏。
张氏这才回去。
张氏回去之后,她的贴身丫鬟便去找姜蓉。这些?年来?,张氏把府里?的事情陆陆续续的放给?姜蓉,底下人?自然是听姜蓉的话?。
有什么事情,也第?一时间给?姜蓉禀报。
姜蓉正在?寮房里?面插花,她得知?张氏要把自己嫁到青州的消息,一下就摔了祭红瓷的花瓶。瓷片飞溅出来?,划过丫鬟的脸。
丫鬟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
“她一直在?外面,她的生母都是我每日伺候,就是在?寺庙里?面,也是我日日抄佛经,日日捏胳膊捶腿,日日说着好话?哄着开心……”
“张氏,余清清……都是两个贱人?罢了。竟是过河拆桥,这般对待我!”
姜蓉最是看重自己的婚事,一直想要凭借婚事,飞上枝头做凤凰,谁知?道如今得罪了衡王之后,自己的姨母还跟着余清清一起,想要把她远远嫁出去……
女子的婚事最是重要。
若是远远嫁到了外面……
没有娘家的支持,她岂不?是任人?宰割!
姜蓉想到这里?,就觉得烦闷。
她朝一边的丫鬟看去,丫鬟从角落里?出来?,站在?她的面前?,脸色却是畏惧……
畏惧就好了。
别人?都怕她。
才不?敢背叛她。
姜蓉朝着丫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跟我几年了?”
“回小姐的话?,小姐进府的时候,就跟着小姐……如今已经是十年了。”
“那你自然也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如果要你去做一些?事,要得罪了其他人?,得罪衡王。那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姜蓉瞧着丫鬟,声音如同?平常一般温和,脸色却是阴暗。丫鬟不?敢说话?,接过了姜蓉扔来?的香囊,呆呆站在?那里?。
像是愣住了。
姜蓉瞧着她这一副模样?,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是成傻子了?”
“这香囊里?有些?东西,你拿下去熬煮一番,现在?还用不?上……不?过,迟早能用得上的。”姜蓉的眼神更加阴暗了。
燕州城内。
官邸之中。
苏廷坐在?书房之中,正在?写一封密信,等到写完之后,盖了火漆。他想到远在?寺庙之中的余清清,忽然停下来?,望向身边的赵公公。
“她如今在?军中的声名越来?越高,人?人?都说她与瑾臣相似,都是光风霁月,肱骨之臣……她跟瑾臣有些?相似之处?”
苏廷这么问着。
赵公公弯着腰,伺候在?一边,想了半晌才道:“若是论能力,论声名,清清姑娘自然跟世子有些?相似,毕竟清清姑娘为人?正直,待人?接物都是一律平等,行军作战不?输男子……这一点看过来?,确实是一名能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
苏廷就朝他看来?。
赵公公连忙改了口,紧接着说:“顾世子虽是也跟清清姑娘一般,文武双全,乃至诗书都是样?样?精通。但顾世子如夏日的炎阳一般,锋芒毕露。而清清姑娘却是如冬日的暖阳一般,藏着锋芒。”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若是以殿下作比,那殿下是皎皎冷月,跟清清姑娘是阴阳并济,举世无双。顾世子对于殿下,就如兄长一般……而清清姑娘对于殿下,却有更深的情意啊。”
赵公公对待苏廷的一切都很是了解,因此说的话?都到了苏廷的心里?。苏廷把密信整理好了之后,示意暗卫接下。
他又看向赵公公。
“这话?不?许跟外人?说。”
赵公公低头:“是。”
苏廷沉吟片刻,又道:“加急八百里?,送到顾明璧身边。除了顾明璧,礼部侍郎,兵部尚书,文渊阁学?士……”
“之前?一直没有用他们,现在?是让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苏廷目光深深,微微抿了抿唇,露出冷淡。
暗卫接过信,连忙下去。
在?场的人?都是苏廷的心腹,他们知?道自家的殿下,虽然这么多年渐渐侵蚀了朝堂,扶持拉拢了许多人?上位……
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些?人?。
如今殿下第?一次用了这些?人?……
是要做什么?
苏廷派暗卫前?去送信,不?过是两天便到了。
京城之中。
国公府内。
这里?是一处假山湖泊,岩石叠嶂,清泉飞溅而下。旁边一座八角凉亭,五六名男子在?亭间席地而坐。
觥筹交错,曲水流觞,俱是清幽之景。
顾明璧交友广泛,来?往之人?都是名士,对坐共饮之人?都是京中的名门?公子,高官贵客。
几人?以杯中物为诗,输的人?各自罚饮,不?过是一会儿,便有人?生出醉意。
“那周家不?过是出身小门?小户,若是没有跟随圣上的从龙之功,又如何有了这满门?的功勋。堂堂皇亲国戚,竟是连一点气度都没有,一直针对那废太子……”
“这京中的局势百年更替,始终是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时的兴衰罢了。”
在?座的人?都是京中俊彦,到了醉时,便纷纷指点江山。
他们说到朝中一个个名字。
都带着轻慢之色,评头论足。
等提到了顾明璧之时,却是提起了精神,话?音一变。他们是真心的敬服顾明璧,说起顾明璧的时候,眼里?都亮了起来?。
世家勋贵,京中探花,镇国将军。
明明能够如他们一般,继承父辈的爵位官职,却偏偏要凭自己的能力科举。
又要在?高中探花的时候,去往边关?之中,投笔从戎……
像这样?的人?。
他们打心眼里?敬服。
“不?过弱冠之年,便位列探花,深受皇上信任……之后更是去往边关?,解决了大食国,南越国的侵扰,年纪轻轻,便是如此栋梁之才……”
“我们这些?人?跟瑾臣比起来?,不?过是借着父辈的功名,跟瑾臣比起来?……真是愧杀我们这些?人?啊!”
几人?朝顾明璧投去敬佩的目光。
又有人?说些?什么。
顾明璧随意地支肘斜靠在?栏杆上,神色慵懒,淡淡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趁着酒醉,有些?狂傲的指点江山,而他跟这些?人?不?同?,眼里?始终是冰凌一般的冷静。
众人?在?此处宴会,又都是附庸风雅之流,谈诗文,论酒盅,做了许多风雅的游戏,行令饮酒……
哪怕是最精通此道的人?。
在?斗诗之中,都有输的时候。
而顾明璧每局都赢,竟似毫无破绽一般。
等到酒宴结束之后。
人?人?都知?顾明璧的诗画便是一绝,顾明璧因众人?盛情邀约,便在?亭子里?提笔作画。
寥寥几笔,便成一幅画卷。
满天风雪,沉沉黄沙。
周围是无尽的风雪,还有环绕的狼群。
一名孩童站在?画面之中,脸蛋稚嫩,身材单薄。那人?年纪极小,脸上都是蒙蒙的黑灰,难以分辨性别。
而眼里?都是坚毅,如同?淬了火的刀剑一般……
这画没有什么技巧,寥寥几笔,勾画出来?风雪之景。
几人?认真的观赏起来?。
“如此画工,如此意境……这便是燕州的风雪之景?”
“听闻瑾臣年少之时曾经去往边关?,历经艰苦,才闯下了赫赫战功……不?止是行军打仗,而瑾臣竟然是如此精通绘画之道。”
“怎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一时众人?都惊诧起来?。
一面是为顾明璧的画工,一面又是为纤毫细微到风景,就连狼群的毛发都栩栩如生……
瑾臣是见过如此场面吗?
如果见过,又是如何猎杀了这些?狼群,逃出生天?
众人?纷纷疑惑起来?,而顾明璧画了画之后,让人?收到密室之中。
他们再无缘得见。
宴散之后,有些?人?乘着马车回去,有些?人?在?宴息室内休息。等到入夜之后,有人?一身黑衣,叩响了顾明璧的门?。
来?人?戴着银色面具,身穿黑衣,指节叩了门?扉三声,用作记号。
是苏廷派来?的暗卫。
顾明璧早有预料,淡淡道了一声:“进来?吧。”
翌日。
朝中官员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哪怕苏廷在?北戎立下战功,解救了前?线三城,而说到论功行赏的时候,这些?人?都很有默契,纷纷忽略苏廷。
他们一向看皇帝的脸色。
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周家的脸色。
对于他们来?说,衡王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着皇帝不?喜欢衡王,又因周家对衡王的态度……
他们一直明哲保身。
朝中官员很少提起衡王。
而这一日。
上朝之后,这些?人?都纷纷启奏皇帝,要皇帝封赏苏廷,不?止是给?苏廷一些?实权,更是分封苏廷底下的军士。苏廷立下功劳,要给?予一些?实权……
才能安其他功臣的心。
“先前?燕州三城陷入战火,是衡王殿下孤军深入,夺下了前?线三城。皇上应当早日封赏衡王,以安燕州百姓之心,功臣之心。”
“皇上此举,不?止是为边关?的战士,更是为大雍的江山……”
“还请皇上早日论功行赏!只有给?衡王及其部众赏赐,一视同?仁,才能让大雍的江山长治久安啊……”
皇帝听着这些?话?,双目沉沉,他知?道这些?道理,更是知?道该如何做……
但苏廷是废太子,外家都被他下令流放,死于塞外。他盼望苏廷替自己解决战乱,可是他也希望苏廷永不?回京,死在?战乱之中……
如果对苏廷行了太多封赏……
岂不?是给?苏廷太多东西,养虎为患?
皇帝想到这里?,更是犹疑不?定。他正要看向周首辅,让周首辅替自己回绝这些?奏折。
却是顾明璧先开了口。
皇帝除了周首辅之外,便最是信任顾明璧。因为顾明璧这么多年都听从他的话?,他的权力都是皇帝给?予。
皇帝自信,顾明璧难以生出反叛之心。
而且皇帝能力平庸,每次遇到边关?之事,都是一窍不?通。都是依靠顾明璧平乱镇压。
长此以往,对顾明璧便有了依赖之心。
皇帝双目沉沉的看向顾明璧。
顾明璧长身玉立,眉目温雅。
而此时开口,却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
“衡王身为皇子,深受皇上宠信,为大雍尽忠是他的本分。对这封赏之事……自是不?急于一时。”
顾明璧顿了顿,道:“听闻衡王麾下有许多将领,在?对抗北戎的战事之中,作下贡献。其中有一女将数次出生入死,斩下北戎主帅的头颅,更有几名参将立下功劳……不?如封赏领头的那位女将和其他的参将,给?予兵马职权如何?”
他的话?一出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瑾成是谁?
苏廷:瑾臣是我的故人,我奉他为兄长,他该叫你一声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