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上官俪跪在坤宁宫前,附近伺候的宫人看见她,连忙进去禀告,稍等一会儿,便有?一个冷酷的老嬷嬷走?出来。

这是坤宁宫里?伺候的熟面孔。

以往对?上官俪很慈爱,如今说话都是嘲讽。

“这不是丽嫔娘娘吗,要不是皇后娘娘法?外开恩,怎么可能留你在冷宫苟活……你是哪里?来的胆子,才敢从冷宫里?闯出来,在这里?惊扰皇后娘娘的休息!”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带下去!”

那老嬷嬷冷眼看了上官俪一眼,朝两个太?监看过去。太?监们对?视一眼,凶恶的朝丽嫔走?过去。

上官俪浑身哆嗦,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冲破两个太?监的封锁,朝着坤宁宫的内殿跑去。

“皇后娘娘,求求你救救我一家人吧!”

“我大嫂肚中孩儿才三个月,二哥刚刚娶妻,更何况我六十余岁的爹娘,如今他?们流放三千里?,要受多少苦……”

上官俪眼里?全是泪水,她衣衫褴褛,从金枝玉叶沦落到冷宫罪妃,不过是一个月的光景。她从前欺凌过许多妃嫔,这些日子,这些事都在她身上演了一遍。掌嘴,罚跪,打板子,残羹冷炙……

她这一生骄横跋扈,恶贯满盈,可她却放不下自己一家人,她跟别人发生口角,爹娘总是为她摆平,还?有?她的几个哥哥,都宠得她如珠似宝……

“还?请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

上官俪大声的叫喊,坤宁宫内始终没人回应。老嬷嬷和太?监走?近过来,就?要把她拖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紫衣身影朝她走?过来。折扇抵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哦,是你,害了三哥的人。”

“孤记得你……”

苏如辰朝那领头?的老嬷嬷看了一眼,就?要把上官俪带走?。上官俪愣住,被苏如辰用折扇打了头?,又被小厮叮嘱了几句话,颤抖着站起来。

老嬷嬷朝苏如辰看去。

“殿下,这人事关重大,您就?是不为皇后娘娘着想?,也该为自己着想?……”

“此事自有?孤来处理,你想?要教孤做事?”冷冷的目光看过来,没人敢说话了。

苏如辰作势要再打上官俪的头?,上官俪愣了一下,跟着出去。小厮溜出来,在那老嬷嬷身前恶狠狠的说话。

“此人由我家殿下替娘娘处理,你们这群没本事的东西,居然让人从冷宫跑了出来,还?一个个愣在这里?干嘛,都滚下去!”

苏如辰把上官俪带到一处拐角,他?目光冷冷,上官俪被他?看得羞愧,她抓着自己褴褛的一摆,没想?到自己会被苏如辰救下。

她双眸忽然溢出泪水,跪下来:“太?子殿下,求您开开恩,让我年迈的父母得以回京,一家人安享晚年……”

苏如辰半点?没了刚才含笑的模样,低头?看着上官俪,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蠢?”

“你家替周家做了多少事,一件件,一桩桩,实?话告诉你,你们家人一出京就?已经被派了杀手,上下百余口人都死于非命了。”

“求饶会有?用?找死罢了。要紧的还?是留着你这条命……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苏如辰说完之?后,上官俪身子一软,不可置信的跌坐下去:“不,不可能这样的……”

她在冷宫里?受了太?多折磨,气急攻心之?下,骤然昏过去。小厮看着昏过去的上官俪,犹疑的看向苏如辰:“殿下,这可怎么办?”

苏如辰见上官俪一身褴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真脏……让她在孤宫外的私宅里?做一个扫地婆子吧。不许让她进其他?美人的院子。”

“是。”

……

宫里?发生的事跟苏廷没多大关系。

坤宁宫里?有?他?的眼线,皇后不负他?的期望,这几日有?了动作。

“内务府里?派来的人都有?所动作了?”

他?正在下棋,无?人能与他?对?弈,棋盘之?中黑子争先,白子渐渐扭亏为盈。

苏廷没有?回身看赵公?公?,赵公?公?迟疑了一下,道:“内务府里?一共派来一十七人,分别在厨房,庭院,马棚都有?眼线,其中七人都是坤宁宫里?派来。昨夜由马棚之?人出城买草料,将密信递交给过路行人,又通过宫人送入坤宁宫……”

“估计是将我这些时日闭门不出的颓废模样都禀告过去了。我以为她又要用些什么手段……”

苏廷继续下棋,白子的胜路渐渐明显,由于黑子的轻敌而棋高一着,渐渐单刀直入。棋局下到一半,胜负犹未可知。

“还?有?呢?”他?道。

“柳家女跟太?子定婚了,但太?子要么是跟东宫之?中的姬妾欢好?,要么是眠花宿柳,而顾世子攻克了南越国,皇上十分赏识顾世子,人还?没回来,就?册封顾世子为镇国将军,位列一品……至于北戎发生的战乱,却没有?动静……”

苏廷此时放下一枚白棋,黑子满盘皆输,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败势,回天乏术。

苏廷抿了抿唇,为着顾明璧的得胜,发自真心的微笑起来。他?又看向赵公?公?,赵公?公?心下一凛,道:“清清姑娘这一日一直都在药房之?中,似乎在给殿下您熬药,但是……”

赵公?公?说到这里?,沉吟起来,苏廷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赵公?公?道:“清清姑娘一直问丫鬟怎么出京,又该怎么去往燕州……”

赵公?公?朝苏廷看过去,只见苏廷的眼神瞬间冷下去,他?微垂眉眼,轻声道:“还?是想?走?吗……”

苏廷手执棋子,忽然眼神一厉,白棋摁住棋盘一角。棋盘骤然翻过来,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

余清清这几日都在药房里?面,在她看来,苏廷对?自己是对?长辈的依赖,因为深宫之?中没有?人能提供庇护,便和自己同舟共济。

她和苏廷终有?一别。

苏廷以后会成家立业,他?们迟早会分别,余清清想?得很清楚。她尽自己能的默写药方?,医书,是想?给苏廷多留下一些东西。

余清清正在药房之?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消息,丫鬟跑进来:“姑娘你出去看看吧,殿下这几日一直喝闷酒,今日更是醉倒过去……”

余清清放下药匙,问:“怎么了?”

“人人都知殿下跟柳家嫡女有?过婚约,而如今柳家女被赐婚给太?子殿下,殿下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意志消沉,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只有?姑娘您能劝劝殿下了。”丫鬟一个劲的劝着余清清。

余清清这几日都没见苏廷,她知道苏廷对?柳家的婚约看得极重,连忙飞奔出去,往苏廷住的院落里?赶。

等到余清清进去之?后,赵公?公?朝门外的丫鬟打了个手势,那丫鬟连忙退下去,轻轻把门关上。

苏廷坐在桌前,身前是几盏酒盅,他?听到了声响之?后,朝她看来。养伤时候忌口这些,喝了这么多酒,该是多害身体?

她一把夺过酒盅,走?近过去,眼里?满是怒意:“你有?自己的理由,有?自己的抱负,你既然不想?过这种困顿的生活,为什么要这般……你跟我说过你想?要做的事情。”

苏廷没有?披大氅坐在那里?,竟然有?一种脆弱单薄的感觉。他?怔怔看着余清清,忽然皱眉:“余清清,为什么要避开我?”

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余清清头?一次见到苏廷这般的面貌,她的身子像被钉在了原地,苏廷抬头?看着她,眼神清冷:“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你答应过我的……”

苏廷走?过来,轻轻捏住她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眼里?潋滟的水雾更多。

“你醉了……”

余清清憋出来一句话。

“我没醉。”苏廷忽然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她,眼里?露出别人难以理解的固执,他?握紧余清清的手,又垂下眸。

“让我靠一靠,好?吗?”

他?把下巴抵在余清清的脑袋,声音在余清清耳畔响起,有?些湿濡的意味:“我很久以前是太?子,那时候母后宠爱我,父皇也喜欢我,我有?待我好?的父母,有?待我好?的恩师,有?待我好?的兄弟,我本可以过得很好?。”

“如今母后唯一留给我的婚约都没了,你别离开我,好?吗?”

余清清被苏廷抵在墙壁,她身子发僵,从没考虑过这样的情况,对?上那炽热的眼睛,说不出话。

半晌,才憋出一句:“就?是如此你也不可喝这么多酒,你要是喝,那我陪你一起喝。万一坏了身体……”

“我的身子是你调理好?的,也就?是你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都听你的。”苏廷垂下眼眸,低声道。

余清清不习惯亲密接触,下意识的想?要抽身,却见少年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道:“你的气息,像是我的母后……”

余清清要推开苏廷的手松了下去。

苏廷又说几句话,都是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余清清无?暇思考,毕竟苏廷喝了太?多酒,没有?办法?,只能答应苏廷。她一一答应了苏廷提的条件之?后,才看到苏廷离开自己。

“那就?说好?了,一言为定。”苏廷露出微笑。

“一言为定,等到你成家立业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从不给人承诺,承诺之?后,哪怕天荒地老,生死相隔……”余清清顿了一顿,看向苏廷的眼眸:“一定不离不弃。”

不知是不是余清清看花了眼。

苏廷有?些赧然,脸越来越红了。

这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大?余清清疑惑,她当即就?抓起了苏廷的手腕,她诊过苏廷的脉,见脉象平稳,眉心微微蹙起,眼里?露出疑惑。

她又俯下身,端起苏廷刚刚饮过的酒壶,低头?一嗅。

……没有?半点?酒味。

分明就?是白水!

余清清抬起头?来,朝着苏廷怒目而视。

“苏廷——”

这是余清清第一次这样叫苏廷的名字。

也是余清清第一次对?着苏廷发火。

苏廷安静的站在原地,没说半句话,半晌,才看向余清清,他?眼里?含着幽暗的情愫,嗓音喑哑的道:“免贵姓苏,名廷,表字子休,大雍京都人。先祖文?帝,家母孝贤皇后,生于丙子年,未有?婚娶。”

他?又抬起头?,眼底黑黑沉沉,眼尾泛着浅淡的笑意,轻轻咳嗽一声:“我字子休,你唤我子休,更显你我关系的亲近。”

余清清抬起手腕,攥紧拳,差点?要打人。

苏廷不偏不倚,抬眼看着她,他?脸色苍白,更显孱弱单薄。余清清的手停在半空,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她看了苏廷半晌,终究是别过了头?,怒气冲冲的出去。而原地里?,苏廷却是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余清清丁日庚子时生,生得月令,行身旺运。

苏廷己未日甲子时生,逢己丑月,文?贵晚成。

他?请高人算过他?们的生辰八字,都说命理相合,若能在一起,定是白头?到老。

他?想?,他?们很是般配。

苏廷微垂眼眸,眼底露出一丝幽光,他?咳嗽两声,低低的笑声在风雪里?响起,说不出的诡异。

外边的风雪缠缠绵绵,竟是下的更大了。

坤宁宫中。

北戎战事的消息传到宫里?,京城位于北地,燕州若被攻破,不仅是危及边关,更是危及京城的安危。

皇帝一向多疑,竟至无?人能用的境地。皇后看在眼里?,她因丽嫔一事被皇帝忌惮,被皇帝疏远。如果借助这件事跟皇帝重修旧好?,抬举自家人……

皇后坐在坤宁宫中,始终没想?到合适的办法?。等到大宫女寻菡过来,小心翼翼的说:“娘娘的长兄是内阁首辅,家中其他?兄弟有?过军功,不如跟皇上说说,让自家人出征……”

皇后闻言,沉吟片刻道:“二哥曾跟随镇国公?去往燕州立下战功,虽是能力一般,可是北戎雪灾,只要断了粮草,那些蛮人翻不出什么风浪。”

“一来是可以立下大功,挽回权势,二来是可以借此机会排除异己,一举两得……”

寻菡一向得用,提出的建议很是中肯,皇后理清楚心中的疑惑,似笑非笑的看向寻菡:“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见解,不愧是本宫跟前伺候的人……”

“奴婢只是多言了一句。”寻菡当即跪下去,半句话不敢说。

皇后看了她一眼,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眼底露出笑意:“行吧,是守本分的,等会儿下去领赏。”

“多谢娘娘赏赐。”

寻菡下去领赏,等到领赏之?后,拐了几个弯,在僻静处跟一名太?监说了几句话。

她环顾四周,瞧见没人之?后,才回了坤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苏廷:如果你识得情爱,便知道我心里的滋味了。

清清:不识情爱,只识子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