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朝众人看过去,除了余清清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寒颤。
谁能承受殿下的?怒火?
哪怕人人都知道殿下恼羞成怒,也没人敢说出来。殿下阴沉冷漠,常常用雷霆手?段,若是他们?做出什么,一气之下,恐怕真能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们?低头,偷偷用眼角余光瞧余清清。
却见?这?抱过殿下的?姑娘,果真是胆量过人,明明知道殿下在?发火,还一个劲的?往殿下跟前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眼里都是笑。
殿下一直拉长脸,她却像没看到一般,说笑道歉,殿下被她的?话哄住,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世上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来他们?以后还要讨好这?位姑娘……
余清清跟着苏廷进了王府,府邸虽能看出年岁痕迹,却是白墙青瓦,雕梁画栋。等到深入进去,才发现?前边的?三进院子看得过眼,后面的?水榭亭台都是草草了事。内务府的?人一向踩低捧高,见?到苏廷不得宠,草草敷衍。
苏廷跟余清清住在?前边,把地势最?广的?院子给了余清清。他让赵公?公?给余清清领路,送到了门口之后,道:“先住这?里吧,委屈你了。”
顿了顿,又?道:“这?里到底不是久待的?地方,布置差了一些,等再过一段时日我带你去燕州……我知道你想你的?爹娘,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顿了一顿,声音很坚定。余清清瞧见?他往邻近的?另一处院落走去,忽然大步走过去,拦在?他身边。
苏廷朝她看过去。
“那院落面朝西南,采光差了些,也更阴冷,你还是跟我换一间吧。这?一路上的?布局我看过,我的?意思是……”
“我身体比你好一些,刚刚进来的?那一处院落就可以。你到底是养尊处优,不比我吃过许多苦,更何况要养伤,还是别逞强。”
她的?话一出口,空气骤然冷下来。苏廷的?脸色冷起来,半晌没说出话。他目光沉沉的?看向余清清,道:“我还没弱到这?种地步。”
“方才更深露重,地面湿滑了些,才会如此。但是我让你住在?这?里你就住着,礼尚往来才是朋友的?相处之道,上一次你和我一同去看灯会,送我两样礼物,我还记得。”
他道:“我也应当送你礼物。”
赵公?公?也在?这?时候打?圆场,走到余清清跟前,笑眯眯的?说:“姑娘说什么,殿下都放在?心上。殿下给姑娘什么,姑娘收着就是,好友之间有来有往,才是心意。”
“年少的?朋友比黄金美玉更加珍贵,姑娘若是不收,是寒殿下的?心。”
余清清还想说什么,被赵公?公?这?么一说,没话说了。赵公?公?朝余清清笑了笑,余清清被赵公?公?的?眼神指点,她见?到苏廷脸如冰霜,难得的?不知所措。
他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生气了。
但他确实是要养伤,这?跟自己是否把他当朋友,有关系吗?
余清清有些疑惑,还是道了一声:“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你别气,一气就伤了身体。这?样吧,我替你调理身体,等调理好身体之后再说回燕州的?事。”
苏廷没有反应,他接过赵公?公?递来的?大氅,握紧了手?杖,他久久看了余清清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最?终露出奇妙的?眼神,有些赧然,有些复杂……
如果余清清没看错的?话。
似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赵公?公?看向余清清,长长叹了一声,跟着苏廷走了。
自己到底是哪里惹苏廷生气了?
余清清觉得奇怪。
她跟着丫鬟走进院里。
她住在?东厢房,正中是厅堂,西间是书房,东间是卧房。卧房里面设有拔步床,妆台、桌几。她一一看过去,拔步床挂着藕色的?帐子,铺着海棠红妆花刺绣的?床褥。床上小几摆了掐丝珐琅的?香盒。
临窗则是放了琴桌,多宝阁书架,就在?旁边摆着一口缸。里面养了几尾红鲤,游来游去……
精致极了。
余清清不擅长布置房间,都能看出来布置房间之人的?用心,不止是每一件家具都价值不菲,更是别具一格,精细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是管家布置的??
她去过昭纯宫,这?品味跟苏廷的?寝殿倒是很相似……
“姑娘是哪里人,怎么这?般英气漂亮,跟这?外面的?雪梅一般,怪不得三殿下这?么喜欢姑娘,不仅是早早盼着姑娘过来,还亲自布置姑娘的?闺房。”
“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是精挑细选,比宫里的?东西还要珍贵。殿下无论?是对谁都没有这?般用心过……如今一见?,才知道是把姑娘放在?了心坎里。”
“我与?殿下是朋友而已,你误会了……”余清清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和殿下认识的?时日不多,但彼此志同道合,很合得来,因此成了好友……至于殿下喜欢的?人,绝不是我。”
余清清说到这?里,想到柳家嫡女?的?事,心底忽然刺了一刺,不知怎的?,竟有些疼。
却是露出爽朗的?笑意,道:“殿下脸皮薄,别在?他眼皮下说这?些话,不然又?惹他生气了。”
殿下对其?他人都是冷漠,对姑娘的?事,却是早早上心起来,就连她一个丫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恩准到姑娘跟前伺候……
殿下只?对姑娘笑,只?跟姑娘说话。
难道姑娘看不出来吗?
丫鬟呆呆的?看着余清清,纳闷起来。
……
府邸之中,前面的?三进院子修缮得精细,看得出是内务府用心了的?。至于后面的?水榭楼台都是破旧。余清清去看过,而后面的?园子虽然破败,却生长着药花药草。
她一连几天都过去采药。
苏廷见?她喜欢这?里,当即用重金派人修缮,把摆设都换过一遍。等余清清过去之后,就看见?园子焕然一新,如同琼楼玉宇一般,装饰奇花异草……
她的?那些药花药草呢?
余清清看着一片奇花异草的?花园,顿时泄了气。苏廷不是说这?里是暂住的?地方,不会久居吗,怎么又?派人修过一遍……
余清清没有事情做,她带着酒水去到后院,高高坐在?凉亭边上,手?里端着一个酒壶,如同坊间少年一般,半屈着腿,独坐饮酒。
等到喝了一半,她就掏出那柄弯刀,仔仔细细的?看。弯刀,剑刃,□□,这?些都融入了原身的?记忆里,只?要闭着眼睛就能回想出来对应的?招式。
余清清闭着眼睛,忽然抬手?劈落一段梅枝,旋身舞剑,飒飒的?风声响起来。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她骤然发觉,疾点而去。
余清清及时收手?,手?中梅枝一扫,花朵点过那人眉心,她抬眼看去,那人身形萧瑟,披着大氅的?肩头落满了雪花,在?这?里站了很久。
竟是一直在?看着她。
苏廷皱了皱眉,俊逸不凡的?轮廓笼着清冷,拂过那一段花枝,朝她走过来。余清清偏过头,看见?苏廷身后的?下人提着一个食盒。她跟着苏廷走到凉亭边,坐下来。
“怎么不打?伞,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她皱眉看向苏廷,而苏廷看她一眼,没说话,伸手?一一将食盒打?开来,蟹黄包,金丝饼,核桃酥,樱桃酪,葡萄酒……
“这?是你喜欢吃的?糕点。”
苏廷敛了敛眉,而眉目带着一丝柔和的?绯色,轻声道:“这?葡萄酒是京中宜春楼里几十年的?陈酿,这?金丝饼也是宜春楼招牌的?糕点,我这?几日跟厨子学做的?,你尝尝。”
食盒里的?糕点都做工精美,角落里,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只?是饺子皮擀的?厚薄不太匀称,做工稍差。
苏廷又?咳了咳,道:“第一次做饺子,倒是没把握好分寸,里面包了虾仁,是你喜欢的?味道。”
他说着,下人递了碗筷给余清清。余清清朝他瞧过去,恰好看到他手?指露出一点伤口,被绷带包裹住。被余清清瞧见?之后,他没有掩饰,继续做自己的?事。
赵公?公?注意到余清清的?神色,当即说道:“殿下这?些天为了能做出姑娘喜欢的?膳食很是努力,比以往射箭练剑都更刻苦,三更天便起来,如今手?指都起泡了……”
“殿下在?宫中这?十数年,何曾亲自下过厨,如今能为姑娘下厨,是殿下的?心意,还请姑娘别浪费这?番心意,尝一尝味道。”
余清清有些愣神,而苏廷把碗筷递过来,随即捏起筷子,挑了一块金丝饼送到余清清嘴边,他做的?理所当然,而余清清咬住之后,才又?看到他用那给余清清夹过糕点的?筷子,自己夹了一块樱桃酪,尝了口。
迎着余清清的?目光,他很是自然,露出一丝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的?。
但……
余清清想说什么,而苏廷神色自然,她一时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苏廷端起余清清斟过的?葡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低头闻了闻酒气,有些醉了。
此时亭外的?雪纷纷扬扬,他微垂眼眸:“这?是我亲手?做的?饭菜,你……喜欢吗?”
他看向余清清,眼底露出一丝绯色,顿了顿:“如果你喜欢我的?手?艺……那你觉得我这?个人,又?怎么样?”
钦天监选好了日子,给皇帝禀告之后,皇帝令内务府的?人去柳家。柳家是书香门第,清流之家,自然要以礼相待。
皇帝身边的?盛公?公?亲自过来宣旨,柳太傅一家人,父母,兄弟和媳妇等人都跪下来。柳珂一路匆匆来到大厅,还未回过神,就被她娘拉着跪下。
府中其?他人都跪下接旨。
盛公?公?看着柳珂一家人,笑着微微颔首,缓缓打?开圣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柳太傅之女?柳珂柔顺表质,幽闲成性。正位储闱,实为朝典。特赐予太子为正妃,另吏部?择日,于下月初八完婚,钦此!”
盛公?公?尖细的?声音落下,有如雷霆一般,久久的?浮现?在?每个人心头,有了这?封圣旨,柳珂才是实至名归,等内务府的?人走了之后,柳家人一个个朝柳珂迎了过来,说尽了好话。
他们?都想要跟着柳珂成了皇亲国戚,到时候分一杯羹。
柳珂看着手?里的?圣旨,有些茫然,她被众人捧着,脑海里却都是苏如辰那一日,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要想起来,脖颈被勒过的?地方就要发痛……
她既然被赐婚,那这?一辈子,都要跟太子牢牢绑在?一起。
可太子太过疯狂……
若真嫁入东宫,对自己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皇家的?血脉传承乃是大事,东宫的?太子必须要定下,同样,太子也要有子嗣,尤其?是这?子嗣越多越好,才能保证皇室的?传承。
先帝驾崩之后未立太子,子嗣稀少,仅有的?几位皇子发动五王之乱谋取皇位,朝中血雨腥风一片,最?终是远远封在?外地,当时是齐王的?皇帝接掌皇位。他们?每每想到,都感到一阵恐惧。
子嗣才是皇家传承的?根本。
如今苏如辰跟柳家嫡女?订了婚。
朝中的?官员们?心里落了一块大石。
太和殿。
皇帝居于龙案之后,双目沉沉望向底下的?大臣,而大臣们?接二连三的?上奏,人心惶惶,所奏事情都与?北戎有关。
“启禀皇上,燕州边关接二连三传来急报,北戎遇到百年一遇的?雪灾,牛羊冻死无数,他们?率领大军南下,如今已经包围燕州,朝附近城镇发起掠夺。”
“燕州之人奋勇杀敌,人人皆兵,而此次北戎王庭派出西北部?墨桑王,西南部?莫浩王一同南下,形成夹道之势围攻燕州,兵力乃是燕州的?五倍之众,恐怕难以抵抗……”
“如今燕州连连发出急报,燕州十二城乃是天险屏障,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大臣们?的?奏请一声急过一声,皇帝收到这?战报,虎目生威,陡然暴喝一声:“欺我北地百姓,劫掠我大雍人牲,竟是把大雍当做纸老虎一般,来人……”
他心中爆发一阵怒气,正要脱口而出,派军中威望最?高的?抚远将军,也就是贵妃前去平定叛乱,可是想到什么,生生顿住。
贵妃兄长一向居功自傲,虽是建立赫赫功勋,却是贪功冒进,前几次庆功宴之中,竟然对自己出言不逊,隐隐生出不臣之心。
这?一次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岂不是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北戎人擅长骑兵突袭。
朝中将领多为老将,对于骑兵一窍不通。无力和北戎军队一较高下,唯有顾世子和贵妃兄长能跟北戎相抗衡,他最?信任顾明璧。
可是顾明璧还在?南越平乱,无法回京……
皇帝满脑都是这?些利害关系,一时间话语顿住,他低头沉思起来,脸色绷紧。底下的?大臣上前,奏请派贵妃兄长前去带兵,他当即暴怒起来:“大胆!”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才稳定脸色,道:“如今北戎之事事关重大,朕与?首辅等人先行商量……此事稍后再议,现?在?再说永州时疫,赈灾一事吧。”
大臣们?退下去,没人再提北戎之事。偶有几人看清楚皇帝眼里的?忌惮,眼里露出一丝悲凉。
皇帝为了打?压元后而任用继后一家,为了打?压贵妃兄长而任用顾世子,多年治理大雍,不求大雍能如何兴盛发达,却把时间都耗在?排除异己,宫廷内乱之中……
如今他登基十余年。
大雍国力不兴反衰,逐渐衰落下去,前朝之时文帝派大将前去攻打?北戎,曾经让北戎俯首称臣,连退三城,而如今却是连年被北戎攻打?,劫持人口牲畜,边关之民连年流离,水深火热……
他自以为励精图治,为大雍做下功业,可实际上,都是自欺欺人,好大喜功罢了。
只?盼这?一次,他别做出什么过分的?决策,反倒牵涉到大雍的?根基……
这?件事迅速传出来。
北戎仅仅三天便南下燕州,包围燕州十二城,更是劫掠附近城镇,烧杀抢掠,掠走数千人牲。
各个州郡都得到消息,人心惶惶,等待皇宫传来的?消息,而始终没有回音。
南越之地。
乱军之中,一人披玄甲,执□□,身边传来弓箭破空的?声音,他右手?握住那弓箭,倏然折成两半。
南越大将提板斧出现?,年轻将领提□□挑刺,电光火石之间,将南越大将挑下马匹。
“传我口令,入城之后只?得擒住王室官员,劫掠财物,□□女?子者一律当斩。”年轻将领的?人声音里含着血气,不怒自威。
“如今南越国都被破,那小王已经俯首称臣,愿意加倍向大雍进贡,除此之外,还要赔偿白银十万两,珠宝数千,美女?无数……”
他的?属下上前禀告:“而这?些金银珠宝,还会准备相同的?一份,送到世子您的?私邸。”
顾明璧在?战场上是冷血无情的?将军,而在?军帐之中,双眸流露温度。他比苏廷年长,如今二十有余,男子的?成熟稳重在?他身上尽显无疑。
他着玄色甲胃,周身一股血战沙场磨练出来的?气势,眼光犹如冷电青锋一般。摘下头盔之后,露出俊美无俦的?一张脸。
“南越小王先引我军入瘴气,又?用蛇毒投水源,在?军中散布瘟疫,如此深仇大恨,怎能轻易放过?传我命令,将南越小王除以极刑,头颅悬挂军中,以慰壮士亡魂。”
他眼神毅然,下属立刻依令而行。
而顷刻之间,又?传来消息:“京中传来消息,说是北戎传来战报,如今已是包围燕州……”
“向皇上书信一封,请求册立南越小王的?次子为王,尽快收拾完这?一切……传令下去,我领精兵一千,随传信官连夜回去。”顾明璧霍然站起来,朝军帐之外走去。
他穿着甲胄之时,犹如战神一般。而脱下之后,一身绣金战袍,有种惊人的?儒雅贵气。
……
坤宁宫外。
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啼哭。
“娘娘,你当真忘了俪儿了么,你害了俪儿一家人,如今鱼死网破,是你指使我向三皇子下毒,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女?子大声哭喊,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
作者有话要说:苏廷:疯狂暗示。
清清:……殿下的眼皮掉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