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地,何止是吴孟明傻了眼,褚英连同两个叔叔,都?惊掉了下?巴。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东果八风不动,气势凛然?。
虽然?早知道自家?格格语不惊人死不休,但着实想不到,还能直播这一出戏。
莫说娇憨的小公主形象没了,只怕是还能再腾空反转三?百六十?度,原点没有回,反倒去了地球另一面。
东果抿了抿唇角,收敛了许多,没有再继续调皮下?去,她正儿八经地开口问:“你是来找我的么?”
喉咙动了动,又补充道:“你没有正事儿可以做吗?”
她其实想说,她们要做正经事,不太?方便让他跟着,但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的不尽人意。
吴孟明眼神躲闪,语塞当场。
如今找她可不就是正事,还真是经不起?她发问。
可她一连说了那么多,自己又不能不回复,纠结之下?眉头?骤然?拧起?,几度张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心思越攒越多,索性直接冷了脸:“自然?要盯着你们,别想做坏事。”
亲爹在辽东称帝了,女儿却突然?出现?在胶东,怎么想都?是阴谋,这并不能怪吴孟明阴谋论。按常理来说,他们就是没安好心。
他得时刻防备着这群人,再使用美人计也不行!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要跟着我们也拦不住。”东果回头?看了看褚英,两人快速交换了眼色。
眼瞅着要出胶东境地,他们手上的牙牌不是假的,只是对不上身份而已。
若是有个锦衣卫护着,自然?是想去哪儿都?不会?被阻拦,只不过行动不大方便而已。届时她将人缠住,怎么着也有逃跑的机会?。
褚英点头?:“我们不做坏事,要跟便跟着吧。”
吴孟明轻哼一声,这可说不准,把“坏人”两个字写脸上,那不是坏那叫傻!
一前一后地跟着,东果时不时回头?瞅一眼,还有点怕他跟丢了似的。
这就要出城门了,也不知道锦衣卫的名头?好不好用。
果不其然?,他们被官兵拦下?,仔细检查牙牌,比停船靠岸的时候,查得还叫一个仔细。
褚英和东果没见过这样的大世面,要是换了佟子衿来,她才不紧张呢,有什么能比高考考场查得严格呢?
含金属的衣服、钥匙、硬币都?不让带进去,听说有严格的地方,戴牙套的同学还要提前去开个证明。
现?在不过是检查“准考证”,怕什么?
牙牌上连个人脸都?没有,更?不需要对指纹,只要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个谎,分分钟就能混过去。
“从辽东来的,做什么?”前头?过去了三?个男人,官兵都?没仔细检查,反而到了东果这里,停下?来瞧了个细致。
东果紧忙解释,按照他们之前编好的理由,声音不大跟猫儿一般:“那头?乱,往老家?跑。”
也不是欺负她一个年轻姑娘,纯粹就是碰了巧。
她讨好地笑了笑,刚想塞几个铜板过去,就看见官兵对着后头?开始点头?哈腰,刚刚对着自己不可一世的样子,和现?在完全?是两个反差,大概就是狮子和狗的区别吧。
不用想也知道,吴孟明亮出了他的锦衣卫腰牌。
身份不一样,待遇果然?也不一样。
锦衣卫子弟也多是拼爹拼家?世的,不过话说回来,谁还没个好爹了?
她阿玛满打满算也能充作?是个破落贵族,给朝廷驻守国门的那种。前些日子更?是直接称帝,一般人还到达不了这高度呢。
官兵爽快放行,恨不能自掏腰包送了人走,锦衣卫的凶名在外,这尊大佛最好赶紧请走。
虽然?没干啥事,架不住他们害怕啊!
几乎九十?度鞠躬送走了人,官兵不由得摸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今夏干旱,胶东存粮也不多,要是大人物来了还要紧供着他们浪费,这日子都?快不是人过得了。
他是个说不上话的守门小官兵,这些日子见到的流民?也不少,不然?进出也不至于要查牙牌。
“走吧。”吴孟明低头?看着东果上了马,面不改色地催促,完全?没有使用了特权之后的不好意思。
东果“嗯”了一声,其实这种特权她也熟,不至于羡慕别人。眼下?不是在辽东,他们得谨慎一些,尽量低调,低调。
抓着缰绳,赶忙出了城,就看见褚英他们几个等?在城门外头?。
看见她才松了口气,刚刚都?想好了,万一人被扣押了,该怎么去营救。还好幸运地蒙混过关,也是托了吴孟明的福。
自此便进了江浙一带,一路上时常能看到流民?、灾民?结伴而行,一走便是十?几天?的路程,也不知走到哪里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沿途的树皮尚还健在,看来还没有饿到啃草根,见着什么吃什么的地步。
偶尔也能看到施粥的人家?,米少水多勉强也能算作?是爱心,毕竟灾民?不少,布施一开始就不能断了尾。
老天?不降雨,旱灾只会?继续延续。
流民?起?哄说是要到辽东去,可事实就是他们过不去,努尔哈赤也无力接收这群人。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朝廷开仓,可朝廷只会?免了赋税,根本不肯供给粮食。
也是,王位上的那个饿不着,又何必管流民?的死活。
起?义声一时虚高,听在褚英耳朵里,更?是不自在。尤其当身旁还有个吴孟明盯着的时候,怎么都?觉得别扭。
他们试图将人甩掉,翌日就会?再追上来。来回折腾两次,大伙儿也都?心照不宣起?来。
“分头?行动,我去吸引火力。”东果自告奋勇,却被褚英拦了住,以身试险的事他绝对不会?同意。
谁知道却听见亲姐道,“以身试险的人,是你。”
褚英:“……”怎么可能?
吴孟明其实也跟累了,他们一路上除了救济灾民?,也没干别的事,偶尔他也蛮有参与感的,帮着一块“劫富济贫”。
只不过他们不是用劫的,全?靠买。
江南富豪多,存粮食的人也不少,他们从胶东过来的时候,还只是骑马,后头?装备越来越多,马车里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一路上倒是没给流民?分配,毕竟乱糟糟的,怕有心之人抢了去。
在每个施粥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些粮食做补给,甚至专门请了几个踏实可靠的人,在路边摆起?了施粥棚。
他一时看不出褚英的目的来,只好跟着他们继续南下?。
朝廷为什么不开仓,这理由他也知道一二。一来是宦官当道,只顾维护自己的利益,二来是旱灾严重,却只是局部地区的小范围灾情?。
人人都?知道江南富庶,怎么可能因为一点旱灾就暴-乱了呢?
连他这个锦衣卫都?不信,朝廷的官员自然?更?不肯相?信。
吴孟明自然?不会?认为,褚英只是做单纯的布施,他一定是想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不然?怎么符合敌对的作?风?
他这想法沉在心头?已久,直到东果和褚英两人开始兵分两路,他右眼皮一跳,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心领神会?地一笑,而后跟上了褚英的方向,这有什么可选择的呢,总不会?是要紧事交给了东果去办。
他越是笃定,东果越是得意。
若是按照套路出牌,那便不是她了。
“额亦都?叔叔,开始咱们的表演吧。”少女狡黠一笑,两个眸子清亮亮的,比狐狸的眼珠子还要透黑透亮。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救灾民?吗?——当然?不是!
舆论的引导很重要,佟子衿一早便给她上过这一课。昔日在建州发生的一切,如今又挪到了江浙而已。
不过两日的时间,当吴孟明听到“辽东救灾粮”这一词的时候,心里沉了一下?,坏了,中了那小丫头?的计!
褚英这两日依旧是救灾,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其实比打听情?报要来得快乐多。尤其当灾民?作?揖感谢的时候,他也是真心觉得助人为乐是一件快乐的事。
可事实就是,施粥为善不过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女真人的善良”打进汉人的骨子里。
民?族间哪有什么仇恨啊,吃饱了都?是兄弟。
他攥了攥拳头?,气自己小瞧了东果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