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宝贝玉坠的样子,裴雾看了,心里不是很舒服。
他望眼天色,知道必须说正事了。
他咳嗽了一声,叶芷望向他,他严肃无比地说道?:“我们夜闯行宫,目的是太子的小妾,掳她出来,顺道救了你。”
叶芷露出恍悟的表情,这样就容易理解了。
她挑眉,想听下面的。
裴雾道:“太子小妾在后面的院子里,掳她出来时,我们给太子留下一张纸条,千两黄金换小妾平安。时间定在天明之前,地点是春山入口处。”
叶芷紧张:“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她没觉得他们掳走太子小妾是错的,也没觉得向太子要钱是错的,只是认为,此事危险性过大。
“有一定的危险性,”裴雾道,“为了我们的安全,也为了你的安全,所以,我们向附近的村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叶芷:“什么谎言?”
“春山入口处有一棵千年古树,枝繁叶茂,我让人散布消息,说今晚木星会穿树而过,若是天明之前到古树下祈福,生病的人会很快痊愈,伤心的人会很快迎来好运,有灾难的人会很快走出来,无病无灾的人会长寿安康。”
人们都信命理之类的东西,祈福这样的事情?,也都是宁可信其有的。
“这样一来,天明之前,古树周围会聚满了人,等太子拉黄金的车子一到,我会派人把你和太子小妾放到人群里。你注意安全,小心回?家。”
裴雾耐心地讲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他可以不讲,到时候叶芷的眼睛自然会看到,至多慌乱一些。
但他讲了,叶芷心中有数,人再多?,她不会慌,还?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是安全的。
叶芷仔细听完,“谢谢傅大哥。”她担忧地说道?,“难道有村民在,你们就可以顺利拿走黄金么?太子性情暴戾,怎会轻易送来黄金?怕是会重?兵围来……”
说到这里,叶芷忙道?:“傅大哥,你不用管我,只告诉我往哪走的方向便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认为此行危险性太大,不可以这种方式求财。本朝贪官污吏不少,你们有这样的本事,去他们家里盗取就是。既安全,还?有效。跟太子作对,危险性实在太大了。”
叶芷劝他放弃千两黄金,带人速速逃命,并给出建议,去贪官污吏家里盗取钱财。
裴雾眉头紧锁,“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都说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识短浅,可她脑子里却总会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会儿连偷盗之事都想出来了。
裴雾为何要掳来程佩佩,哪是为了千两黄金,为的不过是救叶芷罢了。
他若是目标明显,直接去救叶芷,太子再笨,也会考虑到他的头上,或者是围绕叶芷周围做文章。但他抢走太子小妾又索要黄金,便将太子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
太子自然会将叶芷这茬撂在脑后,转而猜测是山贼因财而为。
到时候趁着人多,将叶芷和程佩佩放回去,太子便不会再疑心叶芷任何。
算是安安全全妥妥贴贴地救下了叶芷。
叶芷是真心为“救命恩人”考虑,所以给出了中肯无比的建议。
裴雾侧头,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叶芷见状,也侧耳细听。
她没听到什么。
但裴雾轻轻挑了下眉,对她说道:“已经有人到了,”他示意她,“可以出发了。”
会武功的人,耳力都特别好,叶芷对此很是佩服。
她拢拢身上的衣服,走到桌边,将蜡烛吹熄了。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叶芷道:“不能亮着光,会被太子的人发现。”她两手举到前面,摸摸索索向前走。
裴雾不光耳力好,视线也比常人更敏锐一些。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叶芷的右手。
叶芷惊了下,没有甩开,而是从善如?流地说了声:“谢谢。”
她不矫情,更何况眼下是特殊情?况,她许他握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掌大而温暖,在黑暗中握着,她竟然产生了一种安全感。
裴雾头微偏,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看了眼。
不悦地偏过头。
是他自己要拉她的手,她许他拉了,他反而不高兴。
像是有块布蒙到了他的心上,隐隐让他不舒服。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在黑暗的山路上前行?。
他视力好,带她走的都是被人踩出来的路面,安全。
叶芷只觉得走了很长的时间。
走得天色都有一点点泛白了,叶芷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越走,嘈杂声越大。
远远地,她看到春山入口处那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下,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人们争先恐后跪到树下,虔诚祈福。
有人拿着红色的布包和香囊,费力地往树枝上挂,有人将写着字的红纸,用绳子拴到枝杈上。
裴雾顿住了步子,轻轻松开叶芷的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你自己下去时,千万要小心,走的时候,离大树远着点儿。有危险要大声呼救。”
他谆谆叮嘱,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叶芷有些感动,“傅大哥,说再多?谢谢都无法表达叶芷对你的感激之情?。五百两银子,我会派人送到布庄里去,免得你来取时会有危险。另外,叶芷还是想劝傅大哥,太子的黄金就不必拿了,你若是需要,我回?头想法子帮你搜集贪官的名字,你按着名字去盗取财富,安全稳妥。”
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法子好。
裴雾没应声,轻轻挥了挥手。
马上要自由了,叶芷竟有些舍不得,她往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傅大哥,从昨晚至现在,你一直蒙着面,临别,可否让叶芷认识一下?”
她是有些好奇的,一双锐利双眸之下,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裴雾:“为何要认识我?”
叶芷:“也不是为何……”
裴雾打断她,“快走吧。”
他得赶紧走人了,否则危险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了。
叶芷欲言又止:“那你注意安全!”
她挥了挥手,慢慢向人群中走去。
那是春山的入口处,要出山,自然是要经过那里。
裴雾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早候在这里的常青递上了衣服,催促道?:“殿下,快换上。”
裴雾换上了一件村民的旧衣裳,头发整乱,摘下蒙面的布巾,戴上假的胡须,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程佩佩跌跌撞撞从山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往后看,生怕有人追上来。
她在稻草上睡了一夜,早上一醒,发现绑自己手脚的绳子都不见?了,赶紧撒开脚丫子往外跑。
东蹿西蹿的找不到路,听到山下传来嘈杂的人声,她这才向着人声跑来。
躲在树后的裴雾和常青,等她跌跌撞撞跑远了,两人才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雾戴了一顶草帽,脸上蓄着胡子,任谁站到他面前,也绝对认不出来是他本人。
“分开走。”裴雾道。
常青点了点头,等裴雾走近人群后,他才小跑着跑进人群里。
常青在人群中穿行,找寻叶芷的踪迹。
挤来挤去,他才看到正举目四望的叶芷。
不怪叶芷慌张,她现在虽然在人群当中,但往哪走,其实她是不知道的。
若她生在古代,那她可能知道从春山如?何走回王府。
可她不是啊,她现在一头雾水,心里琢磨着,自己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够不够雇辆马车,将自己带回去的。
程佩佩发丝凌乱,惊慌失措地挤进人群,有人踩到她的脚,她呀了声,有人不小心碰到她的裙子,她气得直翻白眼。
有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腰部,她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往旁边倒去,刚要骂人,抬头瞟见?了熟悉的人影。
“烧火婆子?”她秀气的眉毛拧到一起,“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芷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夫,夫人,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掐了下手心,想挤出滴眼泪没成功,表情哀伤地说道?,“坏人把我掳到了这里,我吓坏了,差点儿被野兽给吃掉。”
男人已经告知她所有真相,她得配合对方。
“他们,他们把你也抓来了?”程佩佩气得破口大骂,“这帮子混账,回?头定让太子抓住他们,把他们千刀万剐。”
漂亮女人的嘴里说出这种狠话,叶芷悄悄扁了下嘴。
太子寅时赶到,站到离着古树不远处的山丘往下瞧。
装黄金的箱子提早拉来了,就放在古树的正下方。
人来人往那么多?,竟无人去碰触,人们光顾着祈福,没发现一堆金子就摆在自己面前。
拉来金子的同时,沈将军派的一千精兵也到了,众人分散开,围住了春山。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春山入口处涌来了一大群老百姓。
太子眉头拧紧,问:“刺柏,怎么回?事?为何会涌来这么多?人?”
人一多?,他还?如?何抓山贼?
刺柏跑下去打听,一会儿跑回?来,“殿下,听闻昨夜木星穿过古树,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吉兆,所以老百姓纷纷赶来祈福,以求健康长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一传十,十传百,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都在往这里赶,不光春山入口处人山人海,就连上山的路上也挤满了人,到处人满为患。
连走路都困难,何谈抓人?
太子气得闭了下眼睛,下令:“拿回一千两黄金,下山!”
刺柏:“不救夫人了?”
“都是这个该死的程佩佩,给?本王惹来这样的奇耻大辱。”太子恨恨地说道?,“让她去死!”
刺柏目瞪口呆。
人还没救回?来,就让她去死?
他回?过神,赶紧派人去取装有一千两黄金的箱子。
到处人挤人,太子派出的两名侍卫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人都快挤变形了,好容易才挤到了那个装有一千两黄金的箱子跟前。
两名侍卫抬起箱子,掂了掂,觉得不对劲,慌忙放下,手一摸,箱子上的锁具不知何时开了。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赶紧掀开了箱子。
里面空空如也。
“黄金,没有了!”
得知消息的太子,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半天才迸出两个字:“回?宫!”
这人丢大发了,面子里子全掉光了。
老百姓太多,不适合抓人,也不能在这是滥杀无辜,太后冥寿期间,大祸是不能闯的。
侍卫头前开路,太子坐进马车,一行?人在人挤人的路上龟速前行?。
程佩佩发完牢骚,颐指气使地对叶芷下令,“过来扶着我。”
这种时候了,她竟然端出主子的架式。
叶芷权当没听到,撇开她往前走。
程佩佩俏脸快气歪了,“哎,烧火婆子,说你呢,你是不是活腻了,等我见?到太子,定要治你的罪。”
叶芷懒得搭理她,但又不能真撇下她走了。
她虽然装腔作势,可她的确是太子的小妾。吹两句枕边风的功夫还是有的。
她站着,隔着两个人向程佩佩伸出手,“夫人,小心着些。”
嘴里说着小心,却没有半丝要去扶她的意思。
程佩佩意思是让她挤过来扶自己,没想到叶芷就站在原地,不疼不痒地说句话,气得她脸歪嘴斜的,心里一遍一遍发毒誓,回?去后一定要狠狠惩罚叶芷。
太子的马车在人群中慢慢前行?。
有人大声在嚷,“太子马车,让行,让行。”
老百姓一听,纷纷让出一条小路。
有的百姓兴奋地低语:“连太子殿下都来祈福,看来木星穿树而过是真的。”
“肯定是了。”
“那得赶紧祈福,以求富贵平安。”
程佩佩听到太子两字,眼睛放光,两只胳膊举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殿下,殿下,我是佩佩!”
她这一喊,人们纷纷看过来。
常青看她的同时,迅速向叶芷靠过去。
他挤到叶芷的旁边,小声道:“夫人!”
叶芷一扭头,表情兴奋,“常公公!”
常青微笑,“夫人受惊了,咱们一起下山。”
见?了常青如?同见?到亲人,叶芷高兴极了,刚才所有的担忧和烦恼一扫而光,有常青,她就不用操心了。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裴雾,使劲往下拉了拉帽子,继续往前走了。
程佩佩扯开喉咙,疯狂地喊。
坐在马车里的太子自然是听到了,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在马车旁边的刺柏贴近马车,小声提醒:“殿下,夫人就在人群当中,您看,是请上来还是?”
“哪里来的疯婆子,当得起你叫夫人?”太子烦燥地说道?,“别管她,回?宫!”
刺柏敛目凝神,一甩袖子,下令:“继续走!”
竟置程佩佩的呼喊于不顾。
程佩佩疯也似地往前挤,抓住后面一位侍卫的袖子,急不可待地解释,“我是太子小妾,程佩佩啊,你快告诉太子殿下,快!”
侍卫充耳不闻,甩开她的袖子,继续往前走。
程佩佩又气又急,猛然间看到站在那里指挥侍卫往前走的刺柏,她眼前一亮,跌跌撞撞地挤过去,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刺柏的袖子,“刺柏,我可找到你了。快,快告诉殿下,我人在这里。”
她以为她终于得救了。
谁知,刺柏脸一板,“这位夫人,不许信口开河,太子有小妾不假,但小妾里绝无程佩佩这个名字。请让开。”
程佩佩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刺柏,“你,你说什么?”
刺柏凉凉地看她一眼:“这是殿下的命令,你好自为之吧!”
程佩佩身子软软地滑坐地上,表情呆呆傻傻的。
那个说要升她位份的太子,竟然不要她了!
叶芷坐到马车里的时候,感觉像做梦一样,她撩开车帘,跟外头的常青说话。
“常公公,怎么会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要是遇不到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王府呢!”
常青开始编瞎话,“夫人有所不知,昨晚木星穿过那棵古树,是千年一遇的吉兆,奴才是来祈福的。”
叶芷一愣,“你也信这个啊。”
“自然是信的。”
叶芷撇嘴,“嗯,我得感谢木星,它不来,我还?不好回王府了呢!”
“对了,你出来祈福,王爷呢?谁在府里照顾王爷?”叶芷问道。
常青怔了下,“鸡爪在照顾。”
“有鸡爪照顾我就放心了。”叶芷放下车帘,喃喃低语,“马上就可以见?到王爷了!”
一日不见?,竟有些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