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景肃擦净手上的泥土,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平滑干净,如同他的样貌一般十足十的好看。也同样具有欺骗性,毕竟谁能想象这样一双毫无瑕疵的手上沾过多少血呢?

“喝了。”

这时时千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景肃看了好久了,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反射性的端起早放在小桌上的药就喝了下去。

也难怪时千的动作这么干脆,这些日子来他喝的各种古怪味道的药早就能装个好几缸了,这叫习惯成自然,尽管他还是喜欢不起来。

时千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在可以将灵药炼成丹药的情况下景肃却花费更多的精力来将它们熬成药汁,难道是为了折磨他?不过在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秒时千便将它否决了,景肃应该不会是这么无聊的人。

时千猜对了,景肃的确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但他的确是有意的。目的很简单,他喜欢看时千变脸,每次看到少年因为古怪的药味皱眉的样子都格外有趣。

喝完药时千脸色惨白,后背几乎都被汗湿了,愤愤的将药碗放下,那股说不出古怪的恶心味道还在口中久散不去,狠狠吸了口气,却感觉那股味道似乎跟着喉道布满了脑袋,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迅速聚集。

景肃的注意力一直在时千身上,看着少年泪光闪闪的眼睛,想到先前在浴室中看到的场景,景肃心里微微一动,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因为那道念头实在太快,想抓住而无从抓起。

就在时千竭力控制呕吐欲时,一只手伸到时千面前,宽大的掌心放了一颗……糖。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终于将那股怪味压了下去,时千眯着眼惬意的朝景肃道谢:“谢谢师尊。”至于为什么景肃这种看起来绝对不会吃糖的人身上会存在这种东西就不在时千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景肃看着这样的时千,突然想起前几日去灵市时看到的场景,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果然很软,难怪会有人喜欢这么做。

“……”

时千愣住了,倒不是对景肃的触碰有排斥,相反,景肃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时千惊愕的是自己竟然像小猫一样顺势蹭了蹭景肃的掌心,还没有任何不自然。

这不对劲。

之前他虽然不排斥景肃的接触,却也不会想亲昵的感觉,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时千不知道,在他纠结的时候景肃也同样惊讶,收回放在时千头上的手,软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克制住想要再次摸上去的欲望,神思莫名的看了眼那个空了的药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恢复灵根的一系列方法都是由上古传下来,景肃五百年前从一处秘境中得到的,回忆了当时的场景,景肃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记得在拿到那块玉简的时候还有另一块玉简在边上,那是一个单独的药方,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记录药方的名称以及作用,他看了一眼就顺手收了起来。

之后不知怎,那块单独的玉简不见了踪影,因着没什么用处,他也便没有寻过。现在想来,那块玉简里的药方是跑到另一块玉简里来了。难怪他会觉得最后一个药方那么熟悉,刁钻怪异得和先前的药方完全不同,更奇怪的是还需要他的血,该死的,他当时怎么没有反应过来!

思及曾有一段时间自家师尊借了他的纳虚戒,再联系在那之后时不时朝他诡笑的行为,景肃脸霎时间变得更黑了,身上的冷气不要命的放,周围的药田似乎都已结冰。

“师尊?”对于景肃的突然极端性的变脸,刚才还在纠结中的时千猛地惊醒。

“无事。”在心里狠狠给那位早就飞升的家伙记上一笔。

仙界,一俊美青年狠狠打了个喷嚏,疑惑的眨了眨眼,心道又是哪个爱慕者想念他了,随即笑眯眯的召来飞剑准备去找人分享这个喜悦了。

虽心中不悦,景肃却少有的失去了为难时千的打算,“如今你灵根已完全恢复,便开始修炼吧。”抛出一块白玉玉简,“有何疑问尽可询问断玉。”

“是,师尊。”时千接过景肃递过来的玉简,“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去罢。”

回到住处,时千还是有些疑惑景肃的态度,经过将近一月的相处,虽说他不能说完全清楚景肃的性格,却是再明白不过那人内里的狠辣果决,而且他爱好作弄人的性格简直和时千自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所以如今被这么简单的放过,不是时千爱好被虐,但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

关好门,清空多余的思想,时千拿出方才景肃给他的玉简开始看了起来。

玉简内刻印的功法名为《玄冰决》,不若时千前世夺得的那些分阶段的记载,这里是从练气到飞升所有阶段的一整套功法。果真是修者第一人,虽然脾气古怪了些,可拿出的东西总是好的,难怪那么多人想拜他为师。

时千却不知,这《玄冰诀》并非景肃从天灵宗拿出来的,而是从他多年珍藏中翻出的功法,相较于天灵宗的上品功法还要更高一层,恰好适合冰系天灵根使用。他本人修炼的功法则是与此功法一套的《玄雷诀》。

对于景肃没有给他任何丹药的作法而是让他凭借本身资质修习的作法时千很是赞同,初期的确是应该踏实修炼,筑好根基。虽然有筑基丹的存在,可以一举让人突破进入筑基,但用筑基丹突破的人可能终其一生也只能到那个境界了,揠苗助长实非智者所为。

不过时千觉得他还是应该收集一点这些提升修为的丹药才是,效果更好的为上,毕竟,他不用还有人愿意用呢,现在那个姓蓝的主角应该快十岁了吧,过不了几年就会拜入天灵宗了。他记得蓝田道号是元连,比尘字辈小两辈,想到前世的仇人叫自己师叔祖的样子,时千突然觉得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百年内有惊无险修到融合期吗?想到最后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似乎其中还有他那个亲爱的‘好妹妹’的功劳呢。那么这次,既然入了一宗之门,那作为‘长辈’,他自然会‘好好照顾’小辈的。

天灵根果真是修界难得一见的道体,再加上上好的功法,时千仅仅花了四个月便突破了练气十层进入了筑基期,又花了两个月进入了筑基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升到结丹期,顺畅得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时千却是不知,早在景肃的一系列千百年的灵药丹药浇灌下,他虽未成传说中的药人,却也相差不远,通体经脉完全开拓稳固,只要真元跟得上,直到元婴期以前都不会有任何瓶颈存在。

要知道,除了三大宗之外的修界,一个元婴期修者便可以撑起一个小门派,饶是鼎鼎有名的五大门派也顶多有一位化神期修者坐镇,修真世家修为最高的修者也不会超过元婴,这也是为何那么多散修妄图进入三大宗的缘故。

不过三大宗虽然招收弟子的标准各不相同,有一点却是十分明确:不收散修。也就是说凡是在十四岁之前修习过功法的人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就算未曾修习过功法,通过了入门测试之后也只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必须等筑基期之后,成为真传弟子更是不易。

所以在景肃当初发出声明之时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冒险一试,成为景肃的真传弟子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不过除了时千从未有人成功罢了。

没有急着继续修炼,时千神清气爽的出了门,同时还感叹着修真和修魔就是不一样,自己前世时不时会出现的戾气都不见了,就连心境都平和了一点。

“师弟。”看到时千出关,断玉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惊讶,“恭喜师弟筑基。”

“师兄,你这是?”看着断玉手中的托盘,时千有些疑惑,进入筑基便辟谷了,想来断玉不是来给他送食的,那么……

果然,“外面听说有人通过了师尊的测验,又有人来挑战了。”断玉看了眼托盘中的清淡食物,“我去给他们送午餐,师尊在落星崖等你。”

“师兄慢走。”

忽略掉心里在听到又有人来挑战时的怪异感,时千看了看自己被踩在脚下的影子,朝落星崖走去。

落星崖正是那条悬崖小道的尽头,那里有一大片平地,地形倒是和前世时千被算计的那个悬崖相似,也正是在那里,时千被景肃正式收为弟子。师尊在那里干什么?难道在等他的新弟子?想到这个可能,时千心里突然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