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室

连澜一直候在殿外,早就听见了殿里的动静。

他向来是规矩本分的人,越朝歌长公主之尊,又是绝色女子,他不敢擅入她的沐浴池子半步。况且她早有交代,等通传了才能入内。

他心急如焚,闯入殿中。

乍一眼见到越朝歌,不自觉晃了神,脚步突然缓了下来,动作也变得迟缓。

直到碧禾抱着一件外袍从后头赶来,披在越朝歌身上,他才回过神来,重新拔步,举刀向暗渊刺去。

眼见亮刃已经逼到面前,暗渊全身酸软,提不起力气,可他仍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侧身一避,堪堪让过这记杀招。

他抬眼看了越朝歌一眼,似乎是要把她刻入骨髓。

越朝歌与他对视,脸上笑容可掬:“本宫看你美色,你若是想回头是岸,我郢陶府,还是有你一席之……”

她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只见暗渊忽然一动,黑色的身影突然奔袭而来。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把冰凉的匕首划破越朝歌的脖颈。

越朝歌甚至能感觉温热的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前后不过短短一瞬。

连澜甚至还没出第二招。不过他反应敏捷,转眼追袭而至,预备一刀挑落暗渊手里的匕首。

然而暗渊似乎早有准备,匕首往白瓷般的肌肤深处划去。

越朝歌眼疾手快,拔下碧禾头上的银钗狠狠往暗渊后心一扎!

暗渊本就中了迷魂香和软筋散,顶着昏沉的头脑奋力一袭,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失信于人。

眼下被扎了一钗,血流如注,他反而觉得伤口处麻麻的,清醒了不少。

连澜趁势挑掉匕首,再度扬刀向暗渊杀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住手——”

这道声音颇具磁性,语调上扬,越朝歌一下子就听出来人是她的义兄,越蒿。

越蒿是当今天子,前呼后拥地挤进了这间小小的凝泉殿。

御林军围在他身前,举着刀枪剑戟,结结实实围成了一道墙,把暗渊隔绝在外。

此时正是杀了暗渊的最佳时机,越朝歌不知道越蒿为什么会喊住手。

只可惜连澜对越蒿忠心耿耿,听他发话,果真一动不动。

越朝歌眸色沉了一瞬,转眼又扬起笑容,容色变化快到让人以为是看晃眼了。

她迎着越蒿的目光,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提步向越蒿飞奔而去。

“皇兄——这刺客想杀我,皇兄莫不是还想饶了他不成?”

越蒿见她迎上来,脸上顿时笑容满面,伸手拉她。

“小朝歌这是在质疑皇兄对你的宠爱吗?”

越朝歌轻轻哼了一声,趁势甩开他的手,嗔道:“那我倒不知皇兄何意了!”

对皇帝耍脾气是大不敬,加之越蒿脾气不好,基本没人敢忤逆他。

记得前些日子,岳贵妃稍稍赌气不说话,那便是一顿冷宫禁闭。眼下越朝歌这么“放肆”,在场所有人却都习以为常——

他们这位郢陶长公主,可长在陛下的心尖上呐!

果不其然,越蒿并不发脾气,反而耐心哄道:“这是朕养的一条暗狗,狗不听话了就教训教训。若是叫他立刻死了,那岂不是对不住朕以往喂他的狗食?”

“什么?”越朝歌听了直皱眉头,“她是皇兄养的暗狗?”

暗狗是低等的暗卫,吃的是最差的吃食,做的是最危险的活,犯错了要受最残酷的刑罚。

越朝歌想了千万种可能,没想到暗渊是越蒿养的暗卫。

“暗卫只听命于主人,他现在要杀我,那是——皇兄让他来杀我?”

越蒿屈指往越朝歌额头上一弹,“你啊你啊,又在污蔑朕,朕何时想杀你?他为什么没有得到朕的命令就来杀你,想知道的话,朕把对他用刑的权力交给你,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越朝歌垂下头,脖子上的伤口撕扯,疼得厉害。

“好!那皇兄可不许心疼他!”

越蒿自然地揽住她,往怀里一带,越朝歌全身僵硬,足尖用力抓地维持重心,指节都已经泛白。

她听到越蒿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不心疼,只有一点,你不能杀了他,他的命是朕的。”

“他的命是皇兄的,皇兄的就是我的。放心吧,倘若是我们自家的,我不会随便弄坏的。”

把皇帝所有物等同于自己所有物,这对于强权的越蒿来说,无异于一种挑衅。可越朝歌这话,却极大地取悦了越蒿。

越蒿开怀大笑,说:“说得不错。小朝歌最懂事了。”

越朝歌眨了眨眼:“皇兄还不移驾,是要监督我行刑么?”

越蒿十分顺着她,道:“好好好,便就全权交给你。”

说完,他抬眼向暗渊看去,一抹脸上的和颜悦色,目光沉得滴出水来:“还不过来?”

暗渊没有动。

他全身冷汗直流,额头青筋暴起,动用全身的力气,使自己不至于丧失知觉。

但他很清楚他即将面临什么。

受刑挨罚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记挂的是,今日未能完成任务,杀了越朝歌。

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得不听命于那个黄袍加身的人。

本是不该没有接收到越蒿的命令就有动作的。

越朝歌扬起下巴,“连澜,把他锁进暗室,一会儿本宫自己来。”

越蒿道:“乖,别让他死。”

目光触及越朝歌脖子上的血痕以及血染的袍领,他的目光又陡然沉了下去,眸光诡异地涌动,压抑不住兴奋的欲望。

半晌,越蒿喉结滚动,终是道:“传太医,给长公主看伤,要是留下一点疤痕,太医院就不用存在了。”

越朝歌笑着把越蒿往外推:“劳烦皇兄政务繁忙还来救我,我今日恐怕不能请皇兄喝酒了,还有正事要忙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

正事,就是拷打逼问暗渊。

越蒿对他们俩之间这种嗜血的默契十分受用。

越朝歌终是送走了越蒿,由太医院的女医官细细处理了伤口,窝在贵妃榻上不想动弹。

凝泉殿里还有迷魂香那不易察觉的味道,越朝歌下令把四面的门窗全都打开。

她脖子上缠着白纱,盖着盈黄鎏丝毯,懒懒躺着闭目养神。

碧禾在一旁给她捶腿。

“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置那刺客?”

越朝歌红唇轻动,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打一顿出出气,再把他放回去。”

碧禾道:“陛下怎的,这回竟要留刺客性命了?”

越朝歌说:“他视人命如草芥,但凡要留谁的命,都是为了折磨人的。要留暗渊一条命,大抵是暗渊得罪过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暗渊必定过得极惨。

暗渊没想过反抗吗?

是不能反抗?

越朝歌实在睡不着,睁开眼睛。

“去暗室。”

郢陶府的暗室设在凤凰台下。

越朝歌靠在辇上,穿过重重垂拱花门,终于到了凤凰台。

连澜在凤凰台下等待。

越朝歌直接越过他往里走去。

暗室四面无窗,看守暗室的人早得了长公主要来的消息,点起蜡烛,暖黄的烛光照了一室。

暗渊被绑在木架上,身上仍穿着那身锦衣,身材挺拔悍利。

越朝歌看向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很深邃,眸子幽深却清澈,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越朝歌在专为她而设的软绒冰丝楠木交椅上坐下。

“说说吧,谁让你来杀本宫的?”

意料之中,暗渊恍若未闻。

越朝歌勾起唇角,“本宫最宝贵的就是这条命,你伤了本宫两次,礼尚往来,你既然不说,本宫也不客气了。”

说罢,她站起身,摊开手心。

碧禾立刻把她常用的金丝绕藤的鞭子放到她手上。

“啪!”

裂空之声后,鞭子落在□□的肌肉上。

皮开肉绽。

暗渊闷哼一声。

越朝歌:“第一次。”

“啪!”

又是一声。

鞭子尾部卷到了暗渊下颚上,原本平坦的皮肤立刻肿得老高。

越朝歌说:“第二次。这是你伤本宫的两次,是你该受的皮肉之苦。”

她把鞭子递给碧禾,继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岳若柳雇佣了你,让你来杀我的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岳贵妃告知岳若柳有关于你的一切,岳若柳联系你,让你来杀我。只是我很想知道,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越蒿,听命于她?”

听见“背叛”两个字,暗渊抬起眼,逼视越朝歌。

“我没有背叛。”

他一怔。

突然意识到,这样不仅承认了雇佣者是岳若柳,还告诉她一个重要信息——

他不会背叛越蒿,至少对背叛越蒿这件事很抵触。

越朝歌反应机敏,立刻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越蒿宠她,众人皆知。宫里的岳贵妃生怕她入主中宫,一直躲在暗处伺机出手。恰巧她前些日子在宴上给了岳若柳没脸,岳贵妃就笼络岳若柳,借刀杀人,把偶然得到的有关于暗渊的消息告诉她,让她□□。

暗渊不会随意接受这笔交易。

岳若柳究竟给了什么条件,越朝歌很是好奇。

越朝歌知道暗渊怕什么。

她缓步靠近,直到他面前才站定。

暗渊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她一鞭打破,连同底下挺拔的胸肌,也绽开了一道血痕。

越朝歌亭亭玉立,身材有些高挑,可和他站到一处也只到他胸口处,恰巧对上那两块英挺的肌肉。

她伸出食指,柔嫩的指腹轻轻抚上绽开的血痕。

酥酥麻麻的感觉爬过,暗渊绷紧了下颚,闷哼出声。

越朝歌踮起脚尖,凑在他耳畔,媚色撩人。

“岳若柳答应了你什么条件,让你没得到越蒿的命令就来杀我,嗯?”

她踮脚吃力,气息有些不稳。

热气喷薄在暗渊耳侧,他绷紧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