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舸离开了以后,云来进房间笑着对孟挽星说:“小主子刚走王爷就到了,在门口一直偷听您跟谢大人讲话,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高兴的不得了。”
孟挽星撑着头问:“他人现在去哪儿了?”
“赵大人在隔壁,看到了王爷,把人请了进去。”
“赵子琰那老狗?”
云来忙压低声音,“门主,您小点声。”
“我怕他?听见便听见去。那屋里去了多少姑娘?”
“有十几个。”
孟挽星漱了漱口,扶着桌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门。
行至隔壁门口,她伸手微微推开一些,热气自内冒出,里面的情形落入孟挽星眼内。
屋内坐了四位官员,每人身边皆有两位姑娘跟前作陪,还有三位穿着薄纱长裙挥袖的舞者及一位婉转吟唱的女子。
萧倾旁边的姑娘虽只有一位,却是这些姑娘中最美的,格外的水灵,此时她正甜腻的喊着王爷,纤纤玉手举杯敬酒。
赵子琰的笑声传来:“听闻王爷将府中一众女人打发了走,想必定是厌了,不如尝口新鲜,这姑娘刚满十八岁,今儿是第一次来作陪。王爷若是喜欢,直接带走,记臣账上便是。”
“本王用不着,赵尚书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赵子琰到他旁边弯身帮其倒酒,笑呵呵着,“王爷跟臣客气什么呢。”
孟挽星把手收回,让云来准备热水,称自己要沐浴。
回到房间她卸下妆容,把头上的首饰一一拿下,等热水送来,踩入大木桶中。
洗了发又更换了一次水,孟挽星惬意闭上眼睛,听到脚步声,她没看向来人,只说:“还是年轻好,如盛开的花朵。”
一双大手抚上她的肩膀,萧倾低笑:“看见了?”
孟挽星侧头,“赵子琰不愧是混官场多年的人,明知王爷为宁润作了证,还仿若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他自是不解又生气的,我手里有不少他的把柄在,他再不满能奈我何?”萧倾把她的身子板过来,漆黑的眸子带着笑意,“我一直都以为你对我顶多只有几分喜欢罢了,今儿才知道你竟早对我有心了。”
孟挽星看他眉开眼笑,“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被您捂热有什么稀奇?”
“私下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王爷不要再称您了……”
“喊你夫君可好?”
萧倾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就这个,再不要改口了。来,先喊一声我听听。”
孟挽星刚喊出声就被他从水中捞了出去,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衣服,长巾盖在了她身上,萧倾抱着人朝床边走了过去。
*
齐氏带着落榜的莫修仁回了老家,还不知退婚一事的徐颜可没回去。
她拦过几次莫修染的马车,知她不会罢休,临近婚期还有一天时,莫修染给她看了退婚贴。
徐颜可看到后,本想一头碰死在莫宅门口,莫修染告诉她,胆敢死在自家门口,许诺给徐家的好处都将不会兑现。
思前想后,婚事已退,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家人也得不到半点好处,徐颜可到底听从他的,当天带着侍女离开京州回老家。
从十一口中确认人已走后,莫修染去了孟挽星的家里。
屋内除了孟挽星、萧倾、谢舸,还有李氏夫妇、宁润与林唯。
莫修染瞥了一眼李氏夫妇俩,两口子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虽然婠婠现已不认你们,但我和她父亲还是觉得应该把你们请来,不为别的,只为你们养了一个救我们孩子命的儿子。”孟挽星语气不冷不热,“宁润坚持要让婠婠从宁宅出嫁,你们二位可有意见?”
李氏忙答没有没有,“怎么会有意见呢,你们肯愿意昔微从宁宅出嫁,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当她得知宁婠的亲生父母都不是泛泛之辈后,又悔又怕,悔当初不该那么对自己的养女,怕孟挽星谢舸报复自己。
“既无意见,那便这么说定了,今天晚上让婠婠去宁宅住。”
“好的好的。”
隔壁院内的宁婠浑然不知明天是什么日子,此时她穿着宽松衣衫正在换床单。
换好刚躺床上打算睡一会儿,就见莫修染进门了。
“诶?大人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还没到散值的时间啊。
“这几天都不去衙门了。”他在外侧躺下,“在家休息。”
宁婠瞧他眉眼间皆是疲倦之色,心疼的说:“感觉你最近很忙很忙,你要顾好自个儿的身子,不然我未来有什么幸福可言?”
“会的。”莫修染将她搂在怀里,脸挨着她的发丝,“早上见着你哥哥,他说有十余天未见你了,让你今儿去宁宅同他一起吃顿晚饭,还说有不少话想跟你讲,怕聊的久,留你在那住一晚。”
宁婠对他的话没有一点怀疑,答了好,“大人,你觉不觉得最近家里除了你我之外,他们几个都怪怪的?”
“哪儿怪了?”
“鹤灰就不说了,见着我就傻笑。阿九跟袁氏俩人经常交头接耳神神秘秘的,还有十一,我发现他好几次自言自语了,想听清他说的什么,一走近他又恢复正常了。”
“是吗?”莫修染一本正经道,“明日找个大夫给鹤灰十一好好瞧瞧脑子。”
宁婠轻拍了他一下,“你干嘛呀,我只是说他们怪怪的,又没说他们有病,你别错会我的意思。”
莫修染笑着终止这个话题,与她相拥着入眠。
傍晚时,宁婠去了宁宅,李氏夫妇识趣没与她同桌吃饭。
瞧不见她们,宁婠吃的一点也不堵心,跟宁润林唯畅聊了许久。
沉睡后没几个时辰,她就被人喊醒,看到床边的云来,宁婠诧异:“你怎么来这了?”
云来微笑着,“奴婢是来给您梳妆的,您快起吧,今儿可是您的大喜之日。”
宁婠如在梦中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什……什么大喜之日?”
“自然是您跟莫大人的大喜之日了,莫大人已于前些日退了婚,秘密筹备了今日的婚礼,之所以没告诉您,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云来说着伸手从身后侍女手上取来嫁衣逐一放到床边,“里面的衣服小主子自己换,外面的衣服奴婢会帮您穿。”
说着她将帷帐拉好,静候着。
宁婠浑身的血液都因激动沸腾着,掌心不自觉落到腹部,喜极而泣。
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忙更换里衣,穿上嫁衣新鞋,梳发上妆,外面渐渐传来了热闹的交谈声,皆是宁家的亲戚。
宁婠等待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等到莫修染来迎亲。
盖上红盖头,宁润背着她上了花轿,宁婠欢喜端坐着,耳边的鞭炮声犹如乐曲,从未觉得如此动听。
红绸盖头阻挡了她的视线,迎亲未瞧见莫修染的模样,到了莫宅拜堂,依然未能瞧见他的神情。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时,宁婠不慌不忙,到了夫妻对拜,司仪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宁婠就急急拜了,惹来围观者一片大笑。
盖头下她的脸涨红不已,被送入洞房后,宁婠依旧觉得面热。
又是一番等待后莫修染才进房挑开盖头,她望着面前的男人,一时不禁看呆了。
他本就生的极好,今日因为成婚,格外妆扮一回,一双眼睛如繁星,带着温柔笑意正注视着她。
之后又是一番礼仪过程,待喝了合卺酒写了合婚贴,莫修染出去招待宾客,屋内的其她人也跟着散去,徒留宁婠一人喜滋滋的坐在内室里等他。
虽在这房间住了多日,但宁婠像是第一次进来一般,观看着屋内,因为跟昨天已大不一样。
除了床未换,其它都已更换新的不说,还添了不少物件。
宁婠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莫修染回来了,手里端了碗热面。
“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把这个吃了。”
她也是真的饿,边将沉重的凤冠取下边说:“亏你想着。”
莫修染递去,“若不够吃,锅里还有,务必要吃饱些。”
“夫君关怀,我自要吃饱的。”
“利人利己的事罢了。”
宁婠听出其意,轻快哼了一声,“今晚你可不能随心所欲。”
“先前你怕怀上孩子就不说了,现在你我已是夫妻,有孩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何不可?”
宁婠笑着把碗筷放在桌上,伸手去拉住他的手,将其缓缓放在了自己的腹部,“我已有了你的孩子。”
莫修染狂喜,心情如浪花欢腾了起来,“真的?!”
他知道她最近肚子长了不少肉,还以为是胖了的缘故,全然不知他竟快要做父亲了!
“算着有三个多月了。”
“若非我们今日成婚,你打算何时与我说?”
“在你发现之前,我想等你退了婚就说。你每日早出晚归,因公务已经很辛苦,我知你已在尽心处理退婚的事儿,若告诉你孩子的事,除了会增添你的着急和忧虑还能有什么好处?”
“虽会着急忧虑一些,但总不及喜悦多的。”莫修染抵住她的额头,彼此的呼吸萦绕在一起,“婠婠,你就是太懂事了,处处为我着想。”
“比起你为我做的,我为你做的不值一提。”宁婠温情蜜意,“有夫如你,我别无所求。”
“面要凉了,快吃。”
见他起身往外走,宁婠忙问:“你去哪儿?”
他没答,只说很快回来。
莫修染言而有信,确实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不止他一人,还有出莫宅未走多远就被叫回的冯柏岩。
把完脉,冯柏岩说宁婠气血不错,胎气是稳的,一点事没有。
临走前他还特意小声对莫修染说,不耽误你洞房的。
“怀孕……可以?”
“当然可以,她已经过了前三个月危险期,自此至孕六月内都是可以的,七月往后就危险了,最好不要。”他朝莫修染眨了一下左眼,“你小心点就是了,以后我每隔一月给三嫂请一次脉。”
“一月一次是不是太久了?十天。”
虽然冯柏岩觉得没必要这么勤,但还是含笑应允,“听你的。”
送走了他,莫修染再按捺不住快要做父亲的狂喜,手握成拳一蹦三尺高,后一个跨跃进了门槛,阔步朝院内走去。
惊呆的十一回过神来忍俊不禁,刚进门就见他又折返了回来,交代道:“给宁宅、孟宅、谢宅去报个信儿,就说再有六个月左右我就要做爹爹了!”
十一寻思,难道不该说夫人有喜了?
“是,属下现在就去。”
他满意的点头,“这个月给你们都多发两个月的钱。”
莫修染说完回了正房,此时宁婠正在看嫁妆册,她知道自己的嫁妆不少,但看了这个才知道,何止不少……
简直多的让她震惊。
别的女子出嫁一份嫁妆,她有三份!
且每一份都很多。
“夫人,嫁妆册明日再看,我们该洗漱歇了。”
他一一收起来,欲搀她被拒,“我哪有那么娇气,用不着扶。”
莫修染不依,执意要扶,宁婠也只好由着他。
原以为洗完就能睡了,然而,莫修染没这个打算。
“有孩子呢。”
莫修染先是把冯柏岩说的话转告于她,后在其耳边又低语说了些什么,见宁婠脸红了,他问:“真不想?”
“想……”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说着莫修染握住了她的脚踝。
宁婠放心把自己完全交了出去,沉浸在他给予的极致温柔中。
桌上的红烛一点一点燃着,映照了一室暖光。
待屋内的动静平息了后,宁婠长发散乱在枕间,侧身轻搂着莫修染的腰。
“婠婠,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宁婠原本闭着的眼睛忽而睁开,“相信,不过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我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又离奇的梦,就像我真实经历过一般,说的每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梦?”
他说很不吉利,“在这个梦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跟你说的,若有来世,我一定娶你为妻。”
不吉利?
来世?
原本疲累的宁婠听到这话多了几分精神,“这么说,我在你梦里死了?”
莫修染嗯了一声,“浑身都是血。”
“那你可记得我穿的衣服鞋子发式是什么样的?”
“正因为记得,不像以前做梦模糊大多醒来就忘,所以我才好奇人是不是有前世呢?”
他之后把她梦里她的穿着打扮说了出来,听完,宁婠腾地坐了起来。
莫修染与萧素涵前世大婚那天,她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当天太后赐的,这辈子根本就没再穿过。
见她反应这么大,他也坐了起来:“怎么了?”
“那不是梦。”宁婠无比认真的告诉他,“那就是我们的前世,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
莫修染怔愣,随后搂着她躺下,“说给我听。”
“去年十一月初五那天,我在随行侍卫及太监的监视之下来到了这儿,与你共度了一晚,次日赶回安寿宫后,在太后娘娘、陛下及皇后娘娘面前,不敢欺君的我据实说了结果,之后你和公主的婚礼顺利照常举行。我以为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公主当天定不会杀我的,又以为凭我救过梁汀的命,他会看在这份情谊上帮我出逃,但是他没有。”
宁婠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心寒无比,“公主退婚不成,怪罪于我,命人把我绑到府内的地牢之中,两个高大的侍卫用铁棍对我一顿暴打,几棍下去我就受不住了,苦苦哀求他们给我个痛快,那俩侍卫不肯,说公主想让我受顿活罪再死。正当他们静等我咽气的时候,梁汀来了,退婚未成,他这个举荐我试婚的人不但没有受到责罚,反而还成了侍卫长……”
与梁汀前世的对话,宁婠也全部说了出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在你旁边躺着,又回到了十一月初六的那天早上。”
“梦里见到你的地方正是宝清公主府内的地牢。”
她不由得急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公主身边那个叫妙彤的侍女在假山旁边询问梁汀你被打的如何了,梁汀说自己这就去看看。他俩的对话让经过的十一听到了,十一尾随了梁汀一路,之后便着急向我禀报。十一去的时候,我跟公主正在拜堂,不过……”
他强调,“还没到夫妻对拜那一步。”
宁婠说不出的开心,声音里带着满满笑意,“你们主仆胆子都挺大,一个敢打扰公主拜堂,一个敢拜堂时离开。”
“十一之所以敢打扰,是因为去皇宫迎亲之前,我叮嘱了他,叫他私下照拂你。至于我为什么敢……”他顿了顿,又说,“是因为我觉得拜堂没有你的命重要,但我还是去晚了,到地方你已经咽气了,地牢里只有梁汀一个人,他跪在地上,握着你的双手边痛哭流涕边骂着你蠢。”
对此,宁婠评了三个字,“假惺惺。”
“看见我来,他立马就站起来背对着我,随后抬手擦了擦脸,然后转过身来又像换了个人一样,问我来地牢做什么。我说我的女人在这,我不该来?他就说这话要是让公主知道定没我好果子吃,我说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随后那两个侍卫来了,一人拎了张破席一人拎了油,明显要毁尸灭迹。”
“真把我烧了?”
莫修染紧接着说:“没有,我让十一把你带回了这儿。公主以我拜堂离开为由非要退婚,陛下听我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后,沉思了一会儿,他说皇家脸面已经伤及,准许退婚,另交代我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提。回到家,十一问我要把你安葬在何处,我说还没想好,让他先去给你买衣鞋。他回来时,我已给你把血迹清理干净,将新衣鞋都给穿上,然后说若有来世,我一定娶你为妻。如今倒是实现了,你真的成了我的妻。”
察觉有泪沾染到自己身上,他用手擦去,“别哭。”
“我是高兴的。”宁婠仰起脸来,泪汪汪望着他,“你不说,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些。”
“你不说,我亦永远无法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婠婠,这辈子,我会护好你的。”他把灯熄灭,朝怀中的人儿温柔说:“我爱你,好眠。”
宁婠闭上眼,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我也爱你,好眠。”
*
后记。
张清哲与萧素涵三月初六顺利举行了婚礼,成婚后第三天张清哲被刑部的人抓走,他担任春闱的考官,私自收取考生的财物,被查出证据确凿,由于数目不大加上萧素涵的求情,免了牢狱流放之刑,仅被罢官,此生不能再入仕。
此事后不到俩月,衣衫不整的萧素涵与梁汀在宝清公主府内作乐,被接到密奏的光德帝抓了个现行,盛怒之下的光德帝当场挥剑要了梁汀的命,以大不敬的罪名将萧素涵贬为庶人,与张清哲一起被逐出京州,永不得再回。
同年八月十七,宁婠平安生下一子,取名莫佑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写《诱婢》
进入王府第一天,林笙被派遣褚玉院当差。
眼盲耳聋的三爷相貌好、脾气坏、怪癖多。
白日不离身陪着也就罢了,
晚上也不放过,十分难伺候。
林笙心里苦,忍无可忍决定大胆逃离,
谁知还未下床,耳畔就已传来了低沉的警告:
“敢跑,你有几个脑袋?”
林笙:……!
一个月前,她当着他的面换了衣服。
半个月前,他误闯了她沐浴的房间。
三天前,她狠狠说了他一大堆坏话。
就在昨天夜里……
这可真让人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