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那时的郑骧仍住在姚国公府,依旧的恶梦连连,日渐消瘦。
为了他的病,建新帝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派太医上门诊治。
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说让他多?与人?接触,多?去热闹的地方,多?沾些人?气——最后一句是钦天司的人?说的。
姚老夫人?为了他的病,确实操了不少心,又是办宴,又是请戏。
怎奈郑骧嫌烦,不肯露面?,却又耐不住姚老夫人?派人?来请。
长?胜适时提了个建议,说有个好去处,那地方既有人?气儿,又可以躲清静。
郑骧抛下姚府众人?,和长?胜去了那个有人?气儿又可以躲清静的地方——正是张萱的茶水铺子。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脸上长?了一大块红色胎记的女掌柜,正是长?胜和长?戎偷偷从渭河县带回来的女子。
那时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则全在他眼皮底下,他懒得理?会?就是了。
他们坐在铺子里?唯一的一个雅间内。
看着那记脸掌柜心疼的牙酸,又不得不假作大方的模样,郑骧突然觉得比国公府宴会?上那些人?有趣多?了。
主仆二人?一坐一站,在雅间内默默地喝着茶,消磨了整个下午。
最后离开时,扔给那记脸掌柜一大锭银子时,那掌柜的笑脸才真情实意起来。
后面?的大半个月里?,郑骧便时常带着长?胜和长?戎到这里?来喝茶,占着唯一的雅间,看那长?着大块胎记的女掌柜带着要相看的客人?,不满地经过雅间门口。
郑骧渐渐发现,那女掌柜似乎有用?不完的活力。
不管他来多?早,她都是已经在铺子里?忙活,笑眯眯地接待每一位客人?,哪怕是来免费喝茶的——自从第?一日给了那锭银子后,他们再?未给过银钱。
不管他走?得多?晚,她都能?放下手上的活计,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到门外。
他从未见她专程坐下歇息,即使瞧见她坐着,也是为了登录名?册或记帐查帐。
也从未见她和别人?红过脸,或许她有过不高兴,却从来都是积极应对,她夸对方,赞对方,她总能?发现对方哪怕不值一提的优点。
(若张萱知道?他在想这个,肯定会?骂他:傻瓜,那是我的夸夸系统逼我这么做的!)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般,永远有热量,永远活力四射。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坐在茶铺雅间,看着她在外头忙忙碌碌,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每一夜都不再?十分难熬,似乎可以有所期待,期待第?二日再?看到她。
直到那一天,有个举子竟亲口对她说,要娶她!
那人?在雅间的门外,以为无人?听见,却不知他说的话全数进了郑骧主仆的耳中。
要娶她?
她要嫁人??
她要嫁给别人??
这怎么可以!
郑骧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起身走?到了门口,却没有掀起门帘。
“对不起,我暂时不考虑嫁人?的事……”那个叫张萱的女掌柜如是说。
郑骧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便在门口二人?惊诧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细想了一夜,第?二日到雅间时,将张萱留了下来:“你可以留在本王身边,也可以到国公府随本王一起住……”
他知道?她不会?接受,因为她在弄明白他的意思后,眼神中先是错愕,接着便是厌恶,但口中却道?:“承蒙恒王殿下错爱,肯为小女子着想,但小女子生于山野,长?于市井,并不习惯王公贵族的生活,怕不能?为殿下效力了……”
话说的漂亮,拒绝的很?坚决。
郑骧不明白她为何不愿意,那些女人?不都想攀高枝吗?就连阳武侯府那个自称表妹的,都想跟着他,为何这个女人?不愿意?
“难道?……你还想做我的正妃?”他思考了一下可能?性,道?:“以你的身份,怕有些难……”
张萱似乎受到了冒犯,唇角虽扯着,笑容却十分勉强:“恒王殿下,您贵为大梁朝亲王,能?与您相配的人?本就不多?,小女子一介草民,自然配不上的很?,民女不敢肖想殿下,还请殿下莫要拿民女取笑!”
郑骧知道?她不是假意推脱,却不解,她为何不愿意跟着自己。
“若……让你做本王的正妃呢?”郑骧审视她。
张萱不耐烦道?:“殿下莫要说笑!今日天色不早,小店茶水供应不足,还请殿下早些回吧,小店要打烊了!”
郑骧瞧瞧外头大亮的天色,又不解地看她半晌,终于未再?多?言,带着长?胜长?戎离开。
只是,临走?出门时,他听到张萱小声地叫“长?胜哥哥,长?胜哥哥……”
她以为郑骧没有听到,他假作未闻,未曾放慢脚步。
待长?胜快步追上来时,郑骧将他叫上了车:“她和你说了什么?”
长?胜忙跪伏道?:“张掌柜说让小的找空儿来一趟,她有话要问小的……”
“什么话?”
“小的不知!”
“什么时候?”
“小的和她说……晚饭后!”长?胜缩着肩不敢抬头。
郑骧久久未曾说话,半晌才道?:“你和她很?熟?”
“这……”
刚刚郑骧对张萱说的话,长?胜听到了。
他虽常与主子一起到这里?来喝茶,但主子从未表现过对张萱有半分好感,甚至连点茶水都是他这个下人?代劳的,主子与张萱二人?,几?乎没有搭过话,主子怎会?起收张萱回府的念头呢?
还是主子有别的意思?
他不明白。
“很?难说吗?”
郑骧冷冷的声音响起,吓得长?胜不敢再?胡思乱想,忙回话道?:“回殿下,小的与张掌柜不算很?熟,也不算不熟……”
见主子微微蹙眉,他赶紧又道?:“当日在渭河县,小的……小的瞒着殿下偷偷将她带到京城,算是帮了她的忙。后来她开铺子时,小的恰巧路过,被她认了出来,一来二去,便来了她铺子两三回。再?后来,殿下愿意来坐坐之后,小的就再?未单独来过了!”
一气儿说完,半晌不闻主子说话,长?胜忙加一句:“今日晚饭后小的不得空,也不会?去的……”
“不必!”郑骧道?:“你且去!”看她怎么说。
晚饭长?胜没敢在张萱那儿多?停,几?句话说完就回姚府了,郑骧自然也知道?了她的话。
她问:“恒王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长?胜不知道?他主子是怎么了?
郑骧却知道?,她是压根儿没当真。
再?后来相处久了,她终于知道?他并非说笑时,是这样答的:“殿下看重民女,是民女的福份。民女他日若果真要嫁人?,必定要嫁那满心将民女放在心上之人?。”
再?到后来,他才知道?,她说的满心放在心上是指:她不与人?做妾;夫君永不纳妾;她要有自己的事业;
她说:“恒王殿下天潢贵胄,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眼中。您又何必执着于民女……”
开始他不能?理?解——天下人?人?如此,为何她想要的却与众不同。
后来他想明白了,她不愿附属于任何人?,她要她说的“平等”,感情和生活。
想明白的那晚,他睡得极好,常伴的恶梦居然在那晚消失不见。
也许是觉得他太执着,也许是被他打动,她同意了。
盛大的婚礼过后,二人?住进恒王府。
那是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日子,原来,生活不再?那么无趣,可以如此有意义。
每一日,只要看见她,他就会?觉得生活无限好,前半生竟白活了。
但,生活太惬意,就是被上天妒忌,那日她被请往晋王府赴宴,回来的却是她溺水的消息。
恶梦再?度袭来,让他整宿无法入睡。
他知道?是谁害了她,却无力为她复仇——无人?无势,空有虚衔有何用??
他恨自己没护好她,恨自己无能?,连复仇都做不到。
直到那一日醒来,一切都尚未发生。
姚老夫人?让他与姚品一起南下办差,让他去散散心。
他去了,迫不及待。
直到看见她。
“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戳专栏,看作者连载文《首辅大人他英年早婚》
前世的陆濯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向上爬,最后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重活一世,他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
该蛰伏时蛰伏,该出手时出手,最后年纪轻轻居然稳坐当朝首辅宝座。
有女儿的朝臣们纷纷动了心:
某朝臣:陆大人有治世之材。
陆濯坦然接受。
某朝臣:陆大人智力超群。
陆濯笑而不语。
某朝臣:陆大人青年才俊,某家中小女……?
陆濯抖了抖衣袖:对不住,本人早有婚约在身!
想当初,养母硬塞给陆濯童养媳时,他都没拿正眼瞧——反正她很快就死了!
后来,那童养媳不仅没死,还活得很滋润。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敢到处拈花惹草。
陆濯忍无可忍:姓钱的,难道你忘了自己早有婚约了吗?
姓钱的一脸懵:我?和谁?什么时候的事?(美人问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