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赐婚圣旨是第二日上午送来的。

南城宅院大门洞开,院中设了香案,张萱、张老夫人率一众人等接旨,朝北行了大礼谢恩。

铺子里虽也挤满了人,却鸦雀无?声?,直待传旨天使离去,才渐渐热闹起?来。

众人又是给张萱道喜,又是闹着要喜钱。

张萱尚未安排,张叔张婶早将?预备下的一箩筐铜钱散了出去,觉得不够,又再散下一箩筐,惹得人闹哄哄地?去抢。

“不为露财,只为图个好意头!”张婶安慰张萱道,张老夫人也笑?着点头。

张萱知道这是规矩,摇摇头道:“婶子尽管安排就是!”

张老夫人如今住在了隔壁院子--上回在京郊别院的跑马场,知道许多事都是郑骧安排下的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这个胡同?的四五个院子,包括现在的院子,还有季家的屋子,外加张叔张婶,香叶,赵有成夫妇,皆是他安排下的。

季家屋子他虽买了下来,却并未收走,而是给他们继续住着,概因他知道,前世的张萱从他府上离开后,就是赁得他家的屋子和铺面,为了怕她执着,非要觉得那里好,才买了下来,未曾想,她也是个随遇而安的!

如今她和郑骧的亲事已定,若再分什么你我,又因着是他的房子不肯去住,才是真的矫情。

她便让人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打通了院墙,并作一个,把?张老夫人和刑娟娘一家也接了过来,图个便宜--张准案平反,她和张老夫人的身份也兜不住,索性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现于人前。

挺着大肚子的卫小娘子也跑来道贺,应该称她为钟卫氏,或钟娘子了。

自从她和钟瑭成了亲,虽日子比先前在卫家作女儿时清苦些,又要算计着银钱过活,又要盯着夫君读书;但,到底是嫁给心仪之人,有钟瑭护在前头,钟母未再挑剔作践,小日子颇过得。

将?她送走,张萱看着闹哄哄的众人,心中忽尔有一丝失落:

如今她的身份曝光,她即使仍以假面目示人,但人人皆知,花好月圆的记脸子掌柜成了王妃,简直就是爆炸新?闻,早就传得满京城都是,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话本子,传遍天下,她走到哪儿都有人识得,做起?事来就极不方便了。

但这也不是没好处,至少?,她也算是一朝扬名天下知了--虽然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往好处想,既然人人都知花好月圆是她开的,那她以后的生意应不会差。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了几个人在身边培训:以二娃为首,他年?纪最小,嘴皮子和腿脚却最伶俐,虽然在郑骧看来,他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签卖身契,用?起?来不放心,但张萱毫无?这个顾虑。

在后世,没有人签卖身契,却一样将?企业做得风声?水起?!

近期,她可以考虑再开几家分店了,有她这个“王妃”的名头在,不怕没客人,指不定以后,还能顶着个“皇家媒婆”的称号,将?生意上至皇家,下至平民百姓家,做遍天下,便是块金字招牌了。

她将?那点小失落收拾起?来,认真思考开分店,改招牌的可行性。

却有人有了大大的失落,甚至是痛不欲生:

此事偷不了,更何况,圣旨下得大张旗鼓,章南贞又住在西城,早早便知道了圣上赐婚郑骧和张萱之事。

她气得俯在床头哭得差点噎死过去,却想不明?白,为何郑骧宁愿娶那个记脸子,也不肯娶自己这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姨表妹。

她越想越不甘心,便带着丫头起?身出门,直奔南城。

到南城花好月圆铺子外时,建新?帝传旨之人才刚刚离开。

铺子里正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之时,道喜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章南贞扶着丫头站在那里,脚步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一时,竟瞧见张萱在铺子里走动,此时的她早恢复了真面目,脸上没有胎记,没有黄粉扑面,显得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更何况她本就出众的相貌?

章南贞哪里知道?只当她因知道要嫁给郑骧,整个人便神气起?来,直气得浑身发抖,丫头被?她捏得吃痛“啊哟”一声?叫出来,她才恍若梦醒,缩回手,狠盯了铺子一阵,带着丫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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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安国公府中姚老夫人以为听错了,重又问道:“圣上给谁赐婚了?”

“是骧儿被?赐婚了,赐得就是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张准案里,张准的女儿。”姚世惠心中得意,面上有抑不住的笑?,“听说,当年?张准死的时候,他的独女还不足三?岁,被?个丫头偷走,养在外头这么些年?……也是个可怜人!”

姚老夫人闭口不言:

张准案闹得那样大,她自然知道,其?中能让百姓知晓得“内情”,她也全都知道了。

但姚老夫人想的却是:建新?帝为何会给郑骧赐这样一门婚事,其?用?意是什么?

张萱的身份自然算不得好,也上不了台盘,但她是刚刚被?翻案的张准的独女,其?中又说明?了什么?

建新?帝赐这门亲,可是有考量姚府?

毕竟,别人不知,她是知道的,张准案当年?为何会被?定案,其?中与当时还是安国公世子的姚世忠颇有些干系,并非只有建新?帝的默许。

再有就是郑骧,他的婚事订下来,这样大的事,居然一丁点都不肯说与自己知道,他到底与自己生分了,还是对姚府有了成见?

其?中种种,姚老夫人越想越多,再也顾不上理会姚世惠这个庶女如何了。

姚世惠此时却高兴极了!

看看,看看!被?皇子倾慕如何?当了太子妃又如何?到头还不是一样,在男人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权势和天下社稷重要?

姐姐的亲儿子,被?亲爹忌惮,赐了一门无?权无?势的婚事,即便姐姐在世,又能如何?

当初圣上给晋王赐婚苏令婉时,姚世惠还曾悄悄地?腹诽过,难不成他真的看重的是郑骧那个女干生子?否则,为何给晋王赐个父辈不显的正妻?可当时圣上又给晋王赐了姚嘉做侧妃,她才收起?疑心。

如今更坐实了她的猜想,郑骧算个什么?从赐的亲事便可看出,虽说张准已平反,但他早化为白骨,能给郑骧什么助益?

那个什么“被?丫头偷走的”女儿,能养成什么性子?听说还是个走街窜巷的媒婆子!

听到此事时,姚世惠恨不能回到二十年?前,姐姐还活着的时候,瞧瞧那个从来自命清高,目无?下尘的姐姐,得到个这样的儿媳妇,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真得想知道,姐姐那张从来都云淡风清的脸,扭曲成一团的样子!

可惜,再没这机会了。

姚世惠意气风发地?回到阳武候府时,不见女儿,因下人回说,章南贞到晋王府去寻姚侧妃说话去了,这才皱了皱眉。

近来因着章南贞的亲事,她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说姚老夫人给相看的人家,家世都不差,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姚嘉嫁得更好些。

再有今日郑骧被?赐婚之事一出,她更觉得晋王才是最好的人选,虽不能做正妃,但只要他日后成事,成了他后宫中的妃嫔也是不错的。

因此,听说章南贞到晋王府去了,姚世惠将?心事压一压,未再多言,只道随她去。

章南贞从南城离开时,只让人往府中带了话,便直奔西城的晋王府,找到姚嘉。

姚嘉近来日子依旧不好过,不是王府供奉不够,而是她知道苏令婉有身孕后,郑顼仍旧对她不搭不理,像是府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她宁愿做侧妃,被?个出身不显得苏令婉压一头,可不是来守活寡的。

见到章南贞时,她正在骂刚被?郑顼的随从顶回来的贴身婆子。

本想牵连着讥讽几句,却见章南贞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问起?时,章南贞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建新?帝赐婚郑骧,和打听到的张萱的消息,全都说给她听,末了,带着哭腔道:“嘉儿,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姚嘉近来为着郑顼和苏令婉的事烦扰,根本未听说圣上给郑骧赐婚的事,此时听章南贞说来,才慢慢反应了过来,惊道:“你是说,圣上赐婚的,就是南城那个婚介铺子里的那个媒婆子?”

见章南贞点头,她仍旧不敢相信:“就是那个丑八怪?怎么可能?表哥怎会瞧得上她?”

章南贞止了抽泣,含泪道:“咱们都给她骗了,她哪里是什么丑八怪,不过是怕咱们发现,故意把?自己化丑了!”

“竟还有这等事?”姚嘉从小生在顶级权贵高门,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国公爷夫妇的掌上明?珠,哪里知道生活之疾苦?最让她痛苦的日子,便是现在,嫁给了心仪之人,却不能得其?宠爱,也仍旧无?需为生计发愁,便有最好的供奉,是真正的骄娇女儿家,怎么能体会张萱那种底层百姓,为了生存,装疯卖傻,四处奔波的人。

章南贞虽比姚嘉好些,到底也是从小生活优越之人,她也不信张萱是为了生计,只以为她心机太重,骗得别人团团转。

“哼!”姚嘉冷哼一声?,“我知道了,她不是和我们府上那位从来交好吗?那就是个惯会装的,她会装便也说得通了,只是,不知那个知不知道好友的真面目呢,若是不知,呵,那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