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南贞未向晋王承认自?查张萱的事。
郑顼盯着章南贞的头顶,眯了眯眼,半晌未出声,最后竟未再多问,直接抬脚走了。
章南贞一时心中忐忑不安,不知他此举何意,也?不知对郑骧有没有妨碍,却又做不了什么。
等看?不见?郑顼人影,她这才缓缓起身,轻叹一声,将此事暂且搁下,往姚嘉那边去。
郑顼这回确实上了心,一出门,便将人招来,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等结果出来,才令他大吃一惊:
张准这人他知道:
当年张准出事时他才十几岁,后来参政之初,为了学习政事,瞧过那些陈年卷宗。
卷宗中虽没有关于前太子忠顺王的,但张准当年的卷宗却还有印象,概因?那卷宗写得有些奇特,这才引起注意,却因?陈年旧事,当时并未多想。
如今看?来,张准是当年郑骧父亲的府里的长史,不论太子暗地里亲信何人,明面上的事,全都由?他调停,是明明白白的太子。。党。
“怪道他总是往那里跑呢!”郑顼这日?正好在苏令婉这里,便对她说道:“本王从来不信他能瞧上个什么丑媒婆子,不过是挂个幌子罢了。想来,那里也?是他的据点之一。呵,这下他的真面目要露出来了,我就说他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为了江山社稷甘亲身涉险。哼!为了江山是真,其他么……”
“还有陆问之那老东西?,他本就与忠顺王一丘之貉,如今倒装得跟什么似的,把父皇给骗得信了他!”说到建新帝,郑顼又沉了脸:“父皇为何偏要这般信郑骧?难道就因?为他先?前装疯卖傻?这世上,哪儿有真的傻子?也?就父皇心软……”
苏令婉不懂朝政,但那个“丑媒婆子”她是知道的:“萱娘不丑……”
“你?呀……”郑顼见?她替张萱说话?,语重心长劝道:“你?也?被?人给骗了,她假意与你?交好,还不知存着什么心呢!你?太过仁善,轻信她们了!”
苏令婉却并不认同,她和张萱怎么交好的她自?知道,最开始时,张萱并不大愿意与她多说,她也?知道。
当日?她正囿于困境,想做出改变,恰好碰上张萱,便抓住了这根草。后来来往久了,发现张萱确实是个极好的人,她通身有一种能力,能像一个核心,带着周围的人一起转动?,这让她舍不得放弃。
想到此,她软语劝郑顼道:“殿下莫要把所有人都想偏了,那萱娘确实是个好的,她没有骗我,我自家知道!我想求殿下允件事,若是萱娘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千万瞧在我的面子上,莫与她一般见?识。她小门小户的,即便真是前犯官家的小姐,又能如何呢?家里都没人了,不过一个老太太,又能做成什么?”
郑顼听她长篇大论,只为张萱求情,心中便有些不喜,他面色稍变了变,转而温柔地看?着她道:“你?还是少操些心吧,如今有孕在身还不知道保养,尽想这些闲事!”
“可是……”苏令婉还想说,却被?郑顼给截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别的事不用你?管,只管好好养胎,等几月后,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世子就好!”
原来,苏令婉前几日?才刚刚查出怀了身孕,二人正沉浸在喜悦中,这也?是姚嘉为何会急得又将得罪了半死的章南贞给召来的原因?。
但,苏令婉怀孕也?好,姚嘉不甘心也?罢,无论晋王府怎么斗,都与张萱无干。
她近来除了常往与邢娟娘那处走动?外,这几日?又忙着魏玉珠的婚事。
魏玉珠几月前和那木匠订了亲,婚期就订在眼下。
二人嫁娶之事,她做为三媒之一,必须到场。再为着她们向来照拂张老太太,她便须得尽心尽力地为他们忙活。
这一通下来,魏玉珠成亲了,张萱也?累瘫了:“倒比自?成亲还累!”
“说得好像你?自?成过亲似的!”帘外传来清越的男声,让张萱霎时血液上涌,涨得脸通红。
来人正是燕王郑骧,他一把挑开隔间的门帘,眼中噙笑地望着傻在那里的张萱。
她忙将舒成一滩的身子收起来,站直,垂了头不敢看?他。
郑骧笑而不语,抬脚进门,坐在案前的高脚椅上,与她案后的圈椅相?对:“坐!”
见?她仍拘谨地站在那里,他弯弯唇,道:“对了,我今日?来,有事与你?商量。”
张萱这才稍稍抬起头,飞快地瞟他一眼,见?他正把玩案上的瓷镇纸,并未看?自?,稍自在了些--她其实不怕郑骧,而是,只要一看?见?他,脑中便总回想着他说的前世两人相?好的话?,加上他那张姿容出众的脸……
“啧,还真是不大好意思直接下手啊!”她暗自想道。
“不知……王爷来找民女,有何事相?商?”张萱扭扭捏捏道。
郑骧差点笑出声来,却忍住了,压了压唇角,道:“何苦要这么生分,我都以?“你?,我”相?称,你?也?这般便了。”
张萱沉口气,又道:“那……你?来找我有甚么事商量?”
郑骧满意地点点头,道:“坐下说。”看?着她坐进圈椅中,才接着说道:“近来你?这里可有何异常之处么?”
张萱终于抬起头:“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郑骧想了想,道:“昨日?姚品找我了!”
张萱一惊,生怕他为裴金娥之事:“他找你?做什么?”
“说是有人在查你?的事,”见?张萱不解,郑骧解释道:“就是你?的身世,还有你?祖母……”
张萱暗松口气,道:“查我做什么?即使查出来,我不过是个犯官之女,又能如何呢?罪不及妻女,我娘都死了,剩下我们祖孙二人,还要找补回去么?”
其实她这是无赖话?,如今不是后世的昌明盛世,若真有人想以?为为借口整治她,她未必逃得掉,这也?是张老太太不让宣扬的原因?。
土生土长的郑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却附合道:“说得极是,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以?后若听到什么风声,也?不必怕,谁也?不能把你?如何!”
其实郑骧从未想过张萱会有这样的身世,或许是因?为当日?他识得她时,要推后两年,所以?张老夫人的识得刘采岚之事并未爆出,自然?也?没了张老夫人认亲种种。
当日?一直到他死,都不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世还有甚特殊之处。
不过,这一切,他自信都能处置妥当,不让她操一点儿心。
张萱果然?便抛开了来,只还记挂着他说姚品如何:“听说如今安国公府里不大安生?”
见?郑骧挑眉,她解释道:“刚听你?说姚……大人,我才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与他有关的。”
“哦--”郑骧了然?:“你?是说,他夫人魏氏?确有其事,约莫快要和离了罢!”
“和离?姚……同意?”张萱惊道。她从未想过姚品会和离,原书?中两人也?没和离啊!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郑骧道:“魏将军势大,就算姚品做为国公府庶房子弟,同不同意有何用?更何况,他现下又是个白身!”
张萱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又想,二人为何这一世会和离?若真知离之后,那裴金娥的事该如何?人人都传姚品的夫人极凶悍善妒,莫不说姚品后院的女人,皆被?她搓磨,如今她和离离去,那后院岂不太平了?
又觉不可能,魏明枝虽凶悍,可做为正妻,谁对着那一院子女人能有好气?
裴金娥若能安安心心地带着孩子和季德兴过日?子还好,若她再起什么心思,自?非要把她骂醒不可!
张萱坐在圈椅中,思前想后良多,渐渐忘了眼前还有人,只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眯眼挑眉,演了一出内心大戏,却不知郑骧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这翻动?作,心中也?动?了容:
是了,这才是她,高兴时会跳着脚笑;悲伤时抓着自?的袖子哭;生气唬了脸时,还会偷偷瞄自?的脸色的,那个心有玲珑七窍的她,那个鲜活生动?的她!
再不是那个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再不会睁开的她,一个缠绕自?的恶梦。
他抬起手,缓缓伸出,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想抚一抚她红润生动?的面庞,再次确认,这不是个梦,就像前世做了很多次的那样。
抚上了,没错,细腻温热,不是梦!
确实不是梦,正要龇牙咧嘴的张萱,被?突然?抚上脸颊的手吓了一跳,她惊恐地张大双眼,盯着眼神迷l离的郑骧,心突然?擂起了鼓,“咚咚咚--”再不受她控制。
他略带粗糙的拇指,每一下抚过她的肌肤,都让她觉得像一道火灼过一般,血液再次冲向脑门,让她眩晕!
“王爷,宫里来人了!”
一道声音似从天外飞来,打?断了屋里的气氛。
张萱像刚醒过来一般,“噌”地一下,从圈椅上弹起,圈椅“啪”地一声倒在地上,将她吓得又是一个跳脚。
郑骧则微微皱了皱眉,转而便恢复了神色,他将手轻握了握,缓缓收回,背在身后,对她道:“我先?去宫里,有事让人去府里传话?!”顿了顿,又道:“还是刚刚说的,关于你?父亲的事,无论发生何事都不用怕,有我呢!”
看?了半晌仍旧怔怔反应不过来的张萱,他抿唇笑笑,随长戎长安一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