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堆着一堆废旧易燃物,熊熊大火穿过仓库边边角角的缝隙往外钻。
顾鸳被烟熏得都要睁不开眼?睛,她身子晃了?下?,就要倒下?去。
砰地一声?,仓库的门被猛地踹开,缭绕的浓烟里夹杂着火光,顾鸳半阖着双眼?,看见一个很高的男人从?光里走进来。
男人把?捂在?口鼻处的湿毛巾塞到了?她手里,“把?嘴巴鼻子捂住!”
顾鸢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就被他驮上了?后背。
她被背到仓库外的空地上,她松了?手里的毛巾,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抬头,看见了?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以及男人略微有些沉的声?音:“联系她的家人,确保她的安全后,你就到老地方找我们。”
然后,他就走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她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个一身迷彩的同伴问她:“你父母的电话多少?”
她抬着脏污污的小脸,眼?神追着他跑远的方向,问:“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周砚。”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周砚,周砚,周砚……”
他的救命恩人叫周砚。
顾鸢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周砚的身世家底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在?那沓资料里,顾鸢只对其?中一样感兴趣,那就是他会在?每个周日的下?午去他警局后面的一个开放型篮球场打篮球,以及……他现在?单身。
一周后的周日下?午,顾鸢去了?那个篮球场,她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下?车,只敢坐在?主驾驶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十几米远的球场里那个个子很好的男人奔跑、跃起、扣篮……
她每个周日的下?午都会去,有时也?会扑个空,也?会从?下?午两?点一直等到傍晚……
时间?一晃过去了?四个月,这天,她不再偷偷躲在?车里了?,她拿着一条未拆包的白色毛巾和一瓶矿泉水站在?篮球场外。
周砚和他的队友正在?打球。
他个子很高,几次一跃而起,将篮球扣进了?篮板。
中场休息的时候,顾鸢躲在?了?一棵香樟树后,她还不敢上前与他搭讪,只敢藏起来,连带着她心里的小兔子一起藏起来。
下?半场的时候,顾鸢猫着腰,将毛巾和水放在?了?一堆衣服的长椅上,她偷瞄一眼?后就悄悄溜走了?。
后来的很多个周日的下?午,顾鸢都会去篮球场,都会躲在?球场外四五米远的香樟树后,隔着绿色的拦网偷看他许久,也?会在?走前,偷偷把?那包毛巾和水放在?那个长椅上。
刚开始的时候,队友会问:“诶,这水谁的?”
没?人答话,水就被喝了?。
队友也?会问:“诶,这毛巾谁的?”
依旧没?人认领,毛巾也?就被不知被哪个人拆开用了?。
开始几次,没?人在?意这些,渐渐的,日子久了?,周砚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出身富贵,看得出那毛巾价格不低,水也?是好几十块钱一瓶,跟他一块打球的那帮大老爷们,没?什?么丰厚的家底,他开始留意。
于是,后来,他接连很多次透过球场的拦网,看见了?一个瘦瘦的,爱穿素色裙子的女孩。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他,也?不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就是给他的,但没?别人认领……
那他就代为收下?好了?。
可是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再也?没?见过她了?,那个他都没?怎么看清长相的女孩子。
时隔一年?多的一天晚上,降蓝色的夜空有星无月。
蓝鼎会里,穿了?身休闲装的周砚坐在?一个单人圆桌旁,装模作样地用唇抵着盛了?半杯黄色液体的酒杯口。
右耳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周队,你的三点钟方向,黑色耐克外套。”
周砚那双有些颓有些散漫的眼?神掠过去,他压低声?音道:“盯着就行了?。”
“是。”
周砚放下?手里的酒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桌面。
而此?时,一身灰色针织裙的顾鸢正坐在?靠墙的卡座里,她跟着市里的医疗队去边防支援了?14个月。
对面,坐着她十几年?的老友路斯越。
路斯越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真搞不懂你,好好的去受那份苦。”
顾鸢面前没?有酒,是橙汁,她笑了?笑:“不苦,那边的人都很善良。”比他那几个叔叔婶婶对她都要好。
路斯越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用这钱,把?三楼也?买下?来,就当我入了?股。”
顾鸢没?拒绝,把?卡收下?了?:“那回头我把?股权书拟好给你。”
路斯越一股子慵懒悠闲劲儿地又往杯子里倒了?点酒:“你看着办吧。”
这时,舞台中间?的灯光变换,躁耳的音乐声?想起,顾鸢不由得抬头朝场子里扫了?一眼?,只一眼?,她的眼?神就定住了?,她的眼?睛一直定在?她的右前方,周砚的脸上。
那个她一年?多没?见了?的她救命恩人的脸上。
路斯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顾鸢脸上带着几分绵绵春意,看着周砚的半边侧脸,眼?睛眨都不舍得眨:“在?看我喜欢的男人。”
路斯越知道她有一个暗恋,但一直没?从?她嘴里套出名字,更别提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了?,她睁大眼?睛顺着她的目光找过去:“那个穿卡其?色夹克的男人?”她点头,嘴角弯起:“好看吗?”路斯越撇嘴评价:“还行吧。”顾鸢想起有一次她在?警局门口看见他,她说:“他穿警服更好看。”
路斯越不由得再次看过去,她的眼?神放肆地在?周砚的脸上游走。
周砚像是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的目光,他一双内双的眼?睛一掀一移。顾鸢忙别开了?眼?。
周砚那双半颓半野的眼?神追了?过来,他直接忽略掉了?路斯越的目光,眼?神落在?了?顾鸢垂下?去的半边脸上。
那个他一看过去就慌乱别过脸的的女孩子。
不敢与他对视的,除了?犯人,就是喜欢他的姑娘。
他有一张让人惊艳的皮囊,有很多女人向他示好。
周砚勾着嘴角,喝了?一小口杯中的酒,盯了?她看了?有四五秒的时间?。
直到他收回眼?神,才?瞥了?一眼?另一个女孩子。
路斯越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一拍大腿:“我的天,是他啊!”
周砚也?认出了?路斯越,但他没?有过来打招呼。
路斯越勾着脑袋问顾鸢:“你这都离开这么久了?,心里的那小桃花还没?焉呢?”
顾鸢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你说我要是追他,有戏吗?”
路斯越怔怔地盯了?她好一会儿:“你来真的?”
顾鸢点头:“但是我没?追过男生……”她何?止没?追过男生,她连喜欢都没?喜欢过。
路斯越不由得又把?头扭过去看了?一眼?,她问顾鸢:“你知道他是谁吗?”
顾鸢当然知道,“听你的意思,你也?知道吗?”
路斯越哼哼:“周砚嘛,周家那个独子!”她想了?想:“不过还是几年?前见的。”她想起来:“之前听我们家老头子说过,他大学因为报考警察,和周家闹翻了?。”
顾鸢不说话,余光又瞄过去一眼?。
这一瞄不要紧,顾鸢立马站了?起来,刚刚还坐在?那里的人,转眼?就不见了?。
她声?音里全是失落:“他走了?。”
“顾总,”路斯越看着她那快拧成?团的双眉,不由得发笑:“你这春心荡的可不一般呐。”
中秋节的前一天下?午,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鸢在?家捣腾了?两?天,她把?做好的豆沙馅月饼小心翼翼地放进没?有图案没?有字样的纯白色四方纸盒子里。
她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去球场。
天渐凉,顾鸢今天在?杏色的针织裙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衫,她把?头发放下?来别在?耳后,露出了?一对水晶耳饰。
*
球场的东侧人行道两?边种了?长长一排银杏,秋风把?银杏叶的边缘吹黄,偶有几片乘着轻风落下?来。
球场里没?有人,顾鸢把?毛巾、水,还有那盒她亲手做的月饼放在?了?长椅上后,没?有立即离开,她走到了?不远处的篮球架下?,她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心里的他投篮的样子,顾鸢缓缓抬起右手。
他真的好高啊,只是一个轻轻起跳就能将篮球扣进去。
顾鸢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
带着点点热意的微风迎面拂过来,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一层绯,她轻轻唤了?句:“周砚……”
周砚站在?东面的银杏树下?,扭头看着篮球架下?的人。
他没?有看见她的正脸,但就身形和衣着,就让他一眼?认出是那个偷偷送水送毛巾的女孩。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
30度的太阳光斜射下?来,他微微眯起双眼?,视线缓缓上移,视线刚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女孩就转过身走了?。
周砚绕过拦网进了?球场,视线落在?长椅上的白色盒子上,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痞痞的笑。
白色的纸盒被他打开,淡淡的香味散了?一些出来,是……
周砚数了?数。
九块月饼,就是这面相不是很精致,一看就不是从?外面买的,盒底还有余温,周砚把?盒子扣回去,拎在?手里,临走前,他还拿走了?那包毛巾和那瓶水。
一来一回的时间?,周砚再返回球场,队友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脱掉身上的黑色T恤,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球服,T恤放在?了?长椅上,周砚不由得多瞥了?长椅一眼?。
队友在?催:“周队,赶紧的!”
傍晚,日落缓缓西下?,云霞漫了?小半个天际。
周砚肩上搭着黑T,最后一个出了?球场。
他家就在?不远,是一个60平的单身公寓,他在?楼下?吃了?碗炒面,平时,一碗面他能吃完,可今天,还剩一半的时候,他就吃不下?了?,有点腻,他自己去冰柜里拿了?瓶水,半瓶水下?肚,他也?没?再继续吃他的炒面,直接扫码付了?钱。
进了?公寓大门,走到单元门对面的绿化带旁,他蹲下?,把?水放地上,点了?一根烟,他平时抽烟不多,都是饭后一根。
其?实他平时不爱吃甜食,可下?午他拎着那盒月饼回来后,他却吃了?一块,做月饼的人,大概是糖放多了?,豆沙馅甜得齁人。
想到这,周砚叼着烟的唇瓣突然动了?动,是被笑拉扯的。
可能是刚刚的炒面有点咸,他现在?竟然又有点想吃那甜得人牙疼的豆沙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