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还?没?拉开?,边角透出一片阴柔的白色,顾鸢昨晚睡得早,她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伸开?的长臂还?没?收回来?,就见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她心下一慌,收回来?的手臂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啪啦!——”
顾鸢买的水杯都是?很薄的一层玻璃,尽管地名铺的是?木地板,可玻璃杯落在地上还?是?四分五裂了,破碎的玻璃碎片在暖黄色的台灯映射下,反射出莹亮的光泽。
下颚处全是?白色的泡沫的周砚听见声音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
顾鸢刚把脚伸进拖鞋里——
“不要动!”
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顾鸢猛地抬头?,“周砚,”她就要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周砚大步走过?去?,他眉心紧蹙地把她按回床上:“别动,会扎到脚。”
“别下床,我去?拿扫把。”说着,他往外走,走到门口,他把灯打开?了。
顾鸢半跪在床上,看着他把地上的玻璃碎渣扫干净,看着他出去?又进来?,他脸上还?有?刮胡子用的剃须泡,顾鸢伸出食指在他下巴处抹了一下,带着一点绵密到他眼前给他看。
“像个圣诞老爷爷。”
周砚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腕,弯腰离近她:“既然起来?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以前,只要他在家,他的胡子都是?顾鸢刮的。
“好。”她穿上拖鞋,拉着他的手腕去?了卫生间?。
洗漱池的台面上放着最简单款式的刮胡刀,周砚不喜欢用自动的,觉得刮不干净。
周砚微微眯着眼,顶起下巴上的软肉方便她动作,顾鸢拿着剃刀,动作娴熟又谨慎小心
有?时,周砚出差,自己刮的话有?时也会刮出血,但是?顾鸢从来?没?有?。
刮完,顾鸢用温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和下巴。
“好了。”
周砚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搂着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他一眼看穿他刚刚冲出卫生间?时,她脸上的惊慌和失措:“刚刚醒是?不是?找我了?”
顾鸢点了下头?,搂住他的腰,她怕他看见她眼里的晶莹,她把脸埋在他怀里:“下次,我没?醒,你不许下床。”
周砚的唇落在她的发?顶,说了声“好”后,久久没?有?离开?。
过?去?那两年?,他不知在她未醒的时候走过?多少?次,也让她一个人睡在那偌大的床上不知多少?个黑夜。
其?实她内心比她的外表还?要柔软,情似水只为她一人而流,想到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不禁又把她搂紧了几分。
*
龚煦睁开?眼的时候,怀里的人还?在酣睡。
路斯越原本是?趴在龚煦身上的,可她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不舒服,没?一会的功夫就自己下去?了,她睡得太熟,保持着一条腿跷在龚煦的腰上一直没?动过?。
他们身上也没?盖东西,白棱棱的交.
叠着,顺着她瓷白手臂往上,肩胛到锁骨的地方,星星点点的殷红还?没?消。
昨晚的记忆开?了闸似的涌上心头?,让食髓知味的人忍不住用一双清澈却又勾人的黑亮眸子打量着怀里的人,从她挺巧精致的鼻子,到紧阖的浓密眼睫,再?到她微微红润的唇上。
龚煦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啜了两下。
“嗯……”
路斯越蹙着眉哼唧一声,搂着他腰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宝宝……”不知为何,他突然喜欢上这个昵称。
“宝宝?”他忍不住又唤一声。
怀里的人似醒非醒地“嗯”了一声。
龚煦轻拍她架在他腰上的腿:“再?不起来?,今天一天就要被你睡过?去?了。”
这一句着实有?用,路斯越抖了抖眼睫,眼皮掀开?,她仰起头?看他,睡眼惺忪带了几分迷离在里面。
她咕哝着问他:“几点了?”
龚煦也不知道几点了,“饿不饿?”
路斯越本来?是?饿的,毕竟她昨晚就没?吃,又累了一夜,现在已经饿过?了头?。
“先洗澡,然后带你去?吃饭。”
昨晚直接就睡了,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地毯要换了。
路斯越醒了困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收回自己的腿:“我想吃小龙虾!”
龚煦轻笑着允她:“好。”
繁华的海市,充满了喧嚣、商机,它隐秘而深沉,这里,每个人的步伐都很快,你稍稍放慢了脚步就会落后于别人一大截。
龚煦牵着她的手走在路边的人行道里,旁边就是?翠绿的绿化带。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这里车水马龙,人潮如织,我当时觉得自己就像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他低头?看着路上,笑了笑:“很渺小很渺小。”
路斯越看着他微垂的侧脸,问他:“那你喜欢这里吗?”
他想都没?想:“喜欢。”说完,他顿住脚:“可我更喜欢你能在我身边。”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以前我好好学习,只是?觉得知识或许能改变我的命运,可是?我却没?有?明确的目标。”
他微微笑着:“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
他往她走近一步:“路斯越,你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她仰头?,看见了他眼里的企盼和渴望,他从小缺爱,她又何尝不是?。
她好想点头?啊!
可是?,她说:“现在好饿,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这是?她第二次逃避他的问题了,龚煦不知她怎么了,是?她爷爷又对她施压还?是?他这么多天没?回兰城让她失望。
他惴惴不安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斯越……”
“我好饿……”路斯越差点就要被他那柔软的眼神投降了。
龚煦暂时收回了心底的无措,语气有?些失落:“那我们先去?吃饭。”
“我想吃小龙虾。”
“嗯。”
龚煦从网上搜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龙虾馆。
两份龙虾一端上桌,路斯越眼睛的余光就一直在偷瞄他。
从龚煦带上手套开?始剥虾的那一秒开?始,路斯越的心就开?始砰砰跳了。
龚煦把鲜嫩的虾尾完整地剥出来?,沾了碟子里的蘸料,然后抬手递到她嘴边。
路斯越两边的嘴角往下撇了。
龚煦一愣,忙问:“怎、怎么了?”
路斯越都想锤死自己,她为什么非要拿剥虾这个梗来?考验他呢?
很幼稚好不好?
“龚煦。”她眼泪掉下来?。
“嗯?”龚煦把剥好的虾尾放到旁边的碗里,脱了手套,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好好的还?哭上了?”
路斯越吸了吸鼻子:“你把你之前问我的那句话再?重新问一遍。”
她突然这么没?头?没?尾的,让龚煦懵了一下:“哪一句?”
“就、就在路边的时候,你问我的那句。”
龚煦微簇的眉心猛地铺开?:“给我一个家?”
“你好好问!”
龚煦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是?他微微坐正?了身姿:“路斯越,你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路斯越就差抢答了:“好!”
龚煦:“……”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为了你,食指也沾阳春水,我也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
明明是?一句好听的情话,可她的语气却一点也不温柔,还?有?点霸道在里面。
之前她把话题岔开?的时候,龚煦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失落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虾都还?没?吃呢,她就突然把话题绕了回去?,还?说了这么一串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话。
“斯越……”
“以前,我总希望有?一个人能等我回家,以后,我会做那个等你回家的人。”
“斯越……”
“你可以尽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无论你回兰城,还?是?留在海市,总之,你在哪,我路斯越就在哪!”
如果爱一个就会卑微的话,路斯越想,那就让她尽情地卑微吧。
人活一世,总要做一些疯狂的事,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龚煦此时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原本是?该他央着她,是?该他求着她的。
怎么办,什么话都被她说了,龚煦那微翘的睫毛扑簌扑簌的。
路斯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底对他想说的话都一股脑掏干净了似的,她微微扭正?身子,都忘了戴手套,就把刚刚龚煦给她剥的那个虾尾放进了嘴里。
真好吃!
恋人的手剥的虾尾就是?不一样!
龚煦嘴唇张开?又合上,还?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路斯越把那两盘虾都移到了他面前。
“以后,像挑鱼刺啊,剥虾啊,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了。”
龚煦懵懵得看着那两盘火红色的虾,呆怔了三四秒后:“斯越——”
他变回了直男:“你该不会因为我给你剥虾就答应我了吧?”
直男太聪明了,可路斯越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打死她都不会承认‘剥虾’就是?她对他的考验。
“你想得美!”她梗着脖子狡辩:“我刚刚那是?因为饿,所以你求我给你一个家的时候,我、我——”
她解释不下去?了,可也不用解释了。
因为龚煦直接把她的嘴堵上了。
路斯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离自己咫尺近的男孩子闭着的眼睛。
这个好看的男孩子接吻的时候就爱闭眼睛。
路斯越也把眼睛闭上了,他们就坐在大厅里,周围的客人不多,但还?是?成功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去?。
有?人在捂嘴,有?人在窃窃私语。
可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七月十四号上午十点,龚煦第一个月的工资到账了。他哪还?能等到晚上去?买戒指,他当即就跑出了公司,他占用了上班时间?,连假都没?请,就去?了商场。
可戒指的款式实在太多了,他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一款他满意的,可当他数了数价格牌上的个十百千万十万……
好贵啊!
他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那么多,所占的股份要到年?底公司才能分红,而且公司还?在发?展阶段,估计近几年?都不会有?大的盈利。
但如果是?两个月的话,就差不多了。想到这,他拔腿就往回跑。
路斯越知道今天龚煦发?工资,昨天下午,她就借故回了趟兰城。
她跟龚煦说是?回去?看路湛霖。
呵呵,她才没?那么孝顺,她是?回去?拿户口本!
她户口本早就迁出来?了,是?独立的户。
上午,路斯越买了些东西去?月湖澜山的顾鸢那坐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就走了。
下午一点,路斯越回到了海市,从机场出来?,路斯越哪也没?去?就直接回了龚煦住的公寓里。
她要数着时间?等她的小男友跟她求婚呢!
等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时间?总会过?得特别慢。
到了下午三点,路斯越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她在不大的客厅里直转悠。
她看了眼腕上的时间?,自言自语:“难不成还?要等到晚上吗?”她嘟囔:“真是?个直男,都不知道请假嘛!”
到了下午四点,龚煦的短信才发?来?:斯越,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斯越看到短信,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她都忘了把自己回来?这事告诉龚煦了!
路斯越赶紧给他回过?去?:我已经回来?了!
然后,龚煦的短信就石沉大海了……
路斯越看着手机屏幕,眨了眨呀:“什么意思??人呢?”
人呢?龚煦看到她那条短信,拿起车钥匙就跑出了公司。
路斯越在楼上等的心急如焚,就准备去?龚煦的公司找他,结果她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见到龚煦的那辆白色奥迪噌的一下从大门蹿了进去?。
路斯越朝着一溜烟开?走的车在招手,“龚煦!!”
龚煦哪能听得见,路斯越看着那车屁股溜得没?了影,她气得直跺脚,跺完脚,她没?办法,又往回跑。
路斯越气喘吁吁地从花园穿过?小道跑到楼下,龚煦正?好走到了单元门前。
路斯越扯着嗓门大喊:“龚煦!!!”
龚煦转过?身。
“斯越!”
他扬着嘴角跑到她身边,脚都没?定住,就一膝盖跪到了地上。
他一点前奏都没?有?,把路斯越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龚煦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着急忙慌的从里面取出一枚戒指。
他高高举着在阳光斜射下闪亮亮的钻戒:“路斯越,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合葬?”
路斯越低头?看着他指尖捏着的那枚戒指——
“你知道最动听的情话是?什么吗?”
他摇头?。
她眼里光亮灼灼,用很温柔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把她认为最动听的情话说给他听:“要跟我一起合葬吗?”
这是?她以前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
路斯越咯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得眼尾湿润,笑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斯越……”
他想给她擦眼泪,可是?她还?没?有?说‘我愿意’。
“斯越……”
路斯越直接把手伸到了那枚戒指旁。
龚煦看了眼她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眼她泪眼婆娑的脸。
路斯越急了:“傻瓜,快给我戴上啊!”
“哦!”龚煦反应慢半拍地接住她的手,给她带上,戒指慢慢穿过?她纤长的无名指,卡在了最里面,尺寸正?正?好好。
他端详着她的手很久才低下头?,吻她的手背,吻她的无名指。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吻她的唇时,他看见一注红色顺着路斯越的大腿内侧往下流。
“斯、斯越……”
“嗯?”
他懵了一下,抬头?:“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啊?”路斯越低头?一看,她倒吸一口气后转身就往楼里跑。
一进电梯,她才感觉到小腹处传来?的疼痛。
她左手捂着肚子,腰跟着弓下去?了:“龚煦。”
龚煦正?扶着她的胳膊:“怎么了?疼吗?”
路斯越来?例假从来?不疼,她眉头?皱着:“不对,日子不对,”她怀疑:“我该不会是?流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