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煦!”她下车。
他回头。
路斯越伸出右手?,轻轻摆了摆,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已经不像她了。
她说:“再见。”
龚煦微微扬起嘴角,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路斯越,”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再见。”
才四点多钟的天,云霞就映了出来,天边隐隐酡红,微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站在同一片的天空下,淋了同一场雨,吃了同一盘的菜。
回去的路上,路斯越因为失神,差点追了尾。
她把车停路边,开了双闪,胡思乱想的功夫,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了。
她下意识就以为是龚煦打来的。
可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头子’的时候,她满满的春心荡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事?”她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声?音比这十月早晚的天都要凉上许多。
电话?那边,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明天莫家来人,你中午回来一趟。”
路湛霖没给路斯越拒绝的时间,电话?就挂了。
车子的双闪一直亮到了天色暗下来。
*
周砚六点回到家,顾鸢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里等他了。
她习惯了等他,曾在沙发上坐着等过他一夜。
听?见门声?,顾鸢站起来往门口去。
“周砚。”她迎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在他的脖子里亲吻,明明昨晚他们亲密了好久,可他总是有一种魔力,让她看见他就想亲亲他抱抱他。
周砚摸摸她的头:“带你出去吃火锅。”早上她在短信里说要吃火锅。
顾鸢站直身体?,手?依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周砚笑?,“怎么这么看着我?”脸都要被她看红了。
“每天等你回家的感?觉真好。”能等到他回家的感?觉更好。
周砚收回脸上的笑?意,愧疚爬上来:“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唇落在她的额上:“总让你等我。”
顾鸢依然那句:“我喜欢等你。”这句,她说了很?多很?多次。
周砚没再说话?,把她的手?握手?里,拉着她出门。
他们去了一家很?常去的火锅店,老板认识周砚,很?客气:“周队,来啦!”
周砚点头,他的右手?臂环在顾鸢的腰上,顾鸢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针织裙,裙摆到膝盖,外面是一件很?居家的长开衫。
她在穿着上偏舒适,不爱化妆,主要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素颜美人脸。
周砚问她:“去包厢还是在楼下?”
“楼下吧。”顾鸢喜欢吃火锅,更喜欢吃火锅的气氛。
老板领着他们去了西面靠窗的位置。
他们坐的是四人位,面对面坐着。
每次吃火锅都是周砚点菜,和周砚出来,顾鸢算是什么都不用过问。
周砚没问她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她的喜欢和忌口,他都知道。
点完菜,周砚拿起手?机,过了两分钟的功夫,他把手?机放下:“给你点了一杯常温的青柠。”
火锅店隔壁就是一家甜品店,顾鸢很?喜欢喝她家的青柠水。
不到十分钟,菜都上来了,周砚点了很?多种类,但每种都只点了半份的分量。
锅底是鸳鸯锅,顾鸢不太?能吃辣,但是会在清汤里涮完之后在辣汤里过一下。
她几乎都不用去夹锅里的菜,周砚就会把她爱吃的每一样都涮好夹给她。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滋滋滋”在震,顾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拿起手?机。
“斯越。”
路斯越还在路边的车里,声?音失落的要命:“哪呢?陪我喝一杯?”
“我和周砚在吃火锅,”她问:“你要来吗?”
路斯越不想当电灯泡,那一对的瓦数太?强,每次都能刺痛她的双眼,可她现在心情不好,需要人陪,她问:“哪家?”
“老爷子火锅店。”
这家店,路斯越也去过两次:“知道了,给我点几份毛肚!”毛肚是她吃火锅时必点的。
二十分钟后,路斯越来了,透过玻璃窗,她就看见了那对坐在窗边黏腻的小?情侣。
吃个火锅都要喂,她很?无语。
路斯越进来,穿过桌档,她直接坐顾鸢身边了,她瞥了一眼菜架,有四大盘的毛肚。
她来食欲了,所有的郁闷不快暂抛脑后。
“美女。”路斯越朝服务员招手?,“给我拿两瓶啤酒,冰的。”
顾鸢拉了拉她的胳膊:“你是开车来的吧?”
路斯越把毛肚端桌上,“不是有代驾吗?”
从头至尾,她都没看周砚一眼,当然,周砚也没看她。
周砚给顾鸢夹了一块金针菇,放在蒜蓉醋里蘸了一下。
顾鸢皱眉,朝他扁嘴摇头。
路斯越扭头看她表情,很?纳闷:“你不是挺爱这么吃的吗?”
顾鸢的确是爱吃蘸了蒜蓉和醋的金针菇,但只限于周砚出差不在家的时候。
周砚在家的话?,每晚他们都会亲密,吃蒜的话?,嘴里会有味道。
周砚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两秒,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着把那块金针菇夹回去,问她:“那我吃行?不行??”
顾鸢红着脸点头。
他们成年人的心思,路斯越其实不是很?懂,她哼了一声?,低头吃她的毛肚。
两瓶啤酒下肚,路斯越的脸就红了。
她红着脸支着下巴,跟自言自语似的:“明天我就要见到我那个未婚夫了。”
顾鸢吃惊:“明天?”她问:“明天你要去京市吗?”
路斯越摇头:“人家送上门来了,来了兰城。”
周砚脸上也有意外,他抬了一下眼,“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路斯越这才拿正眼看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笑?着,说不出那笑?是嘲讽路湛霖那个老头还是嘲讽她自己?:“京市最大的莫家,老头子还真是为了我的未来煞费苦心啊!”她用亦真亦假的口吻问顾鸢:“你说我嫁过去,生活和现在会有区别?吗?”背的包包是不是就从二三十万变成了二三百万的了?
顾鸢不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真羡慕你,”路斯越趴桌子上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她平时的酒量还不错,可今天不知为什么,两瓶啤酒就让她抬不起头了,她嘟囔着:“我能反抗吗?能说一个不字吗?”她去拉顾鸢的手?,拉住了之后就在桌底晃着:“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她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顾鸢,顾鸢,你帮我想想办法,你鬼点子那么多……”
顾鸢:“……”
两人把喝醉了顾鸢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等红灯的间隙,周砚扭头,直直地盯着她的脸:“有很?多鬼点子吗?”
顾鸢垂头,不敢去接他的目光。
周砚把“鬼点子”三个字转换成了褒义词:“古灵精怪的一面,”他抬手?,把她的脸轻轻转过去面向他:“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他嗓音放低的时候,声?音特别?的勾人,而顾鸢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和纯粹,总能在某一瞬间,勾起他心里最烈的火。
绿灯亮,车子往前直行?了一小?段,掉了个头。
二十分钟不到,车子在一处无人的空地停下,周砚把车子熄了火,头顶的黄灯亮了一小?会就灭了。
四周静谧,月光朦胧,车里很?暗。
周砚看不清她的脸,握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他意有所指。
今晚,他是要来场野的。
顾鸢心脏砰砰跳,摇了摇头,怕他看不清,就说:“还、还好。”
周砚松开她的手?,开门下了车,顾鸢的视线环绕车头,直到周砚打开副驾驶的门。
顾鸢刚准备抬脚下车,下巴突然被攫住,下一秒,她的唇贴上一团柔软,湿热的舌尖往她口腔里钻。
他吻得很?欲,顾鸢身下的座椅缓缓往后,椅背跟着下落……
副驾驶的门敞着,周砚弯腰吻了她很?久。
“鸢鸢,”他叫她:“来外面好不好?”车里太?挤了,他喜欢无拘无束一点。
光线很?暗,她眼睛里的水雾像是湖面的涟漪,漾在了周砚的心头。
顾鸢撑着上身坐起来,全?身还很?软,她伸着手?臂,要周砚抱。
周砚把她抱出来,把她抵后座的车玻璃上。
“鸢鸢,”他睁着乌黑的瞳孔看她:“我要你在我这里是透明的。”他不喜欢她对他有任何的保留,所以,路斯越说的那句不经意的话?,让他心头有刺了。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甚至看不透她。
顾鸢嗓音还有点哑:“周砚,我没想瞒过你什么,爱上你之前,我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我不知道要怎么把我的故事一点一点说给你听?,”她的掌心覆他脸上:“你看到的我很?善良,很?温柔,那都不是假的,”她话?语稍顿,声?音比刚刚烈了一点,就一点点:“但是我的善良和温柔都有底线。”
她说:“我的底线就是你。”她知道他是警察,有很?多事情不能越界,但是既然是他想做的,她可以帮他。
她可以为他没有底线。
她爱他,他知道,但是他不想她因为爱他而做那些事。
“鸢鸢…”
“鸢鸢…”
他一声?接一声?地唤她。
“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他眼底很?红,有灼灼火光在烧:“但是不要过了火。”
他动作停下,原本托着她身体?的手?抽出来,他捧着她的脸:“我是警察,有原则和底线在。”他一字一顿,即使他也那么爱她,“脱了警服,你是我的底线,但是,”他说了但是:“穿了警服,法律就是我的底线。”
眉目柔婉的顾鸢红着眼,咬唇点头。
他捧着她的脸,吻下去,吻很?深,一点一点霸占了她的呼吸,他咬破了她的舌尖,又把她舌尖蔓延出来的血吸走。
月亮多露了一角出来,月色更朦。
光线昏暗,周砚看不见她眼角的泪。
一声?呜咽让周砚停了动作,他掌心覆她脸上,食指摸到了一点冰凉。
“鸢鸢,”他心尖一颤,她哭了,却一点声?都没有,他抱着她,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说两声?对不起。
他把她抱回副驾驶的座位上,点开一键启动,引擎响,车灯亮。
他看见她满脸泪痕。
他又说:“对不起。”他不知道是他刚刚动作太?重了还是说的那些话?伤到了她。
其实他经常把她弄哭,但都是在床上,他也只喜欢她在床上哭,可她现在泪眼婆娑的模样,与之前都不一样。
他语气很?急,在求她:“我收回我说的那些话?,鸢鸢,”他吻她的眼角:“对不起,”他吻完她眼角,又吻她的眉心:“你别?哭好不好?”他最怕她哭,她一哭,他就想脱了那身警服。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他知道自己?会爱上她,他不会去做警察,他会把他大把的时间都给她,而不是总是把她一人扔在家,担惊受怕。
她也就不会为了他,去做那些有可能让她深陷泥潭的事情。
她眼里潮湿,唤他的名字:“周砚。”
“我在。”
“李晃的手?筋是我找人——”
他捂住她的嘴:“不要说,”他早就知道了,可是真相不能经她的嘴说出来,更不能亲口对他说。
顾鸢拿开他的手?:“但是我没有让人杀他。”
李晃死了。
是昨夜死的,案件交由刑侦处调查。
周砚慢慢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然后抽了一张湿巾给顾鸢擦干净。
顾鸢按住他的手?:“周砚,你信我吗?”
周砚抬头,眼睛直穿她的眼底:“他的死,我从来都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
顾鸢笑?了,整颗心瞬间落下去。
谁怀疑她,她都无所谓。
只要周砚信她,她只要周砚信她。
顾鸢把他的担心安抚住:“不会有人查到我。”割断李晃手?筋的事,她盖得严严实实,不会有任何意外。
“鸢鸢,”他眼里有拨不开的愧疚:“这种事,再也不要有第二次。”他不是在怪她,其实李晃那种毒贩子,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算多,可是他不想脏了顾鸢的手?。
他拿起她的手?,吻落在她的手?背:“你的手?是要给我煲汤的。”她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需要一双干干净净的手?。
顾鸢笑?着点头。
“阿嚏~”她刚点了头,就打了个喷嚏。
周砚把她的长衫往身前遮了遮,“我们回家。”
“嗯。”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回了家,然后一起去了浴室,水声?响了很?久,朦胧的磨砂玻璃盖不住两张会让人惊艳的皮囊。
所谓天上有月色,人间有尘事。
“鸢鸢……”
“周砚……”
后半夜的月色很?温柔,床上的人也温柔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路总:哎哟,这么野的都安排上了,我连个嘴都没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