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巫山在兰城的最西边,路斯越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大概因为天气不好,停车场里的车少得可怜。路斯越把车停好,两人下?了车。
路斯越的心情比来之前还要好一个度,因为龚煦把她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吃完了。
想到身边的这个小奶狗吃了她的口红,路斯越就掩不住嘴角的笑。
龚煦看了眼?不远处并没有多高?的山,扭头问她:“我们?来这干嘛?”
路斯越忙压住嘴角的笑意:“不都说了来玩吗?”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重,乌压压的一片,龚煦抬头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路斯越当然知?道要下?雨了,她今天带了伞,不过就带了一把,依旧故意。
她装作很无奈:“来都来了,逛逛呗。”她当是逛街呢。
其实天巫山真的算不上什么景,免费任游客来爬的那种。
龚煦问她:“我们?现在就开?始爬吗?”他是真的把陪路斯越来玩当工作了。
路斯越从早上见到他开?始到现在,还没见他笑过,虽说她心情挺好的,但总觉得龚煦对她很有距离,是因为她路总的身份?
路斯越问:“你有朋友吗?”
龚煦点头。
“你平常跟你朋友在一块也是这样?”这么本着一张脸?
其实不只今天没见他笑,连着之前那几次,她也记不起他笑的样子,明明长了一张阳光帅气脸,怎么就整天耷拉着呢?
龚煦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哪样?”
路斯越想让他笑一下?:“你会笑吗?”
龚煦依旧寡淡脸,点头。
“那你笑给我看看?”说的跟他是个卖笑的似的。
龚煦没笑,垂下?头,往前走了。
路斯越看了眼?车的后备箱,想着要不要把那唯一的一把伞带着,再扭头的时候,龚煦已经走远了。
路斯越:“……”腿长了不起啊!
天巫山不高?也不陡,从山底到半山腰还被修了一条水泥路出来。
但路斯越还是没爬多少就觉得累了,再看龚煦,跟在平路上散步似的,一双长腿跨一步够路斯越走三?步的。
路斯越叉着腰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你、你走、你走那么快干嘛!”她要被气死?了!
龚煦转身,站在原地,突然一滴豆大的雨点滴他黑长的睫毛上,他抬头,不过三?秒的时间,砸人的雨点落下?来。
他冲五米远的路斯越喊:“下?雨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下?雨了!
路斯越也不走了,主要是她走不动了。
从他们?开?始上山,就没遇到一个路人。
龚煦往回走,在她身前停住脚:“我们?还是下?去吧。”
路斯越脸上有汗,也有雨,她是真的想蹲地上,或者坐地上,说一句:“我要你背我下?去。”
可她说不出口,那太?折她总裁的面子了。
她的脚已经很疼了,被鞋磨的,她把左脚的鞋脱掉,她脚上穿的是正好能露出被磨红的脚面的短袜。
她惨兮兮地看着自?己发红的脚面:“好疼。”
龚煦低头,看了几秒,是挺红的,好像还有点起泡了。
他没说话,直接蹲下?来:“我背你。”
雨砸在他白色拉链衫的后背上,他个子很高?,双肩虽然不是很厚实,但是很宽。
他说的话,做出的动作都正中路斯越的小心思,可那一瞬间,她竟然咬住了下?唇,耳尖还泛了红。
“上来,不然雨要越下?越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扭头看她。
路斯越磨叽了几秒,趴他背上了。
龚煦很轻巧地站起来,托着她的膝盖往上的位置,往背上颠了颠。
路斯越不是很瘦,165的个子,昨天刚称的体重,97斤。
她穿34C的内衣,被龚煦这么一颠,路斯越的耳朵更红了,她偏过头去看龚煦的耳朵,却见他耳朵和平常无异。
所以,他对自?己是真的没那方面的心思咯?
路斯越的心情就和这天一样,开?始越来越阴。
雨点越来越密,龚煦几乎是背着她往山下?跑,每跑一会就会停下?来把她往背上撺掇一下?。
他跑得心跳加速,气喘吁吁,身体因为运动量而发热,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到山下?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湿了,但是龚煦后背,那块被路斯越压着的地方是干的,从山下?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在路斯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披在了她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雨还没有停,密雨如帘。
“把拉链拉上。”他说。
“……哦。”路斯越反应慢半拍地低头扣拉链。
龚煦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把拉链给她拉到了顶。
他身上是一件白色短T,从手臂处蜿蜒而下?几缕青筋,一直蔓延到手背。大概是因为他个子很高?的原因,他的手指很长,指骨明显,指甲上有很淡的月牙。
只是一个给她拉拉链的几秒,路斯越的观察力几乎瞬间攀升了好几个度。
她抬头看他,声?音比平时要软一些:“你冷不冷?”
他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雨天,站在树下?不安全,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我们?去车里吧,”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脚,“能跑吗?”
路斯越点头:“能。”
龚煦垂在右裤腿边的手,松开?又?蜷起,他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终于还是没把手伸给她,只说了句:“那走吧。”
他没有跑得很快,在就着她的速度。
车灯亮,两人上了车。
路斯越指着副驾驶的储物?箱:“你看看那里有没有毛巾。”
龚煦打?开?,是有一个未拆开?的毛巾,他给外面的透明纸袋拆开?,把毛巾递给她。
路斯越没有客气,把毛巾接手里,解开?头发上的皮筋,正要擦湿头发的她动作顿住,她扭头,视线落在龚煦被雨水打?湿的脸上。
龚煦正要抬手抽纸盒里的纸巾,脸前堵上了一团毛巾,松松软软的毛巾在他脸上蠕动……
龚煦扭头,看过去,但毛巾遮住了他的眼?睛……
待毛巾从他脸上拿走,他的视线落在路斯越回正的脸上。
路斯越哪里敢去看他,因为她在心跳加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
她装作无事人似的,把脸偏过去对着车窗玻璃,慢慢悠悠地擦着她的头发。
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后面的一双眼?睛在看她。
她发色很黑,没有染色,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她背身擦头发的样子,让龚煦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
画里,她穿着一身火红色吊带裙,缓缓从浴室里走出来,慢慢走近他身边,走到他怀里,她在他怀里慢慢抬起头……
他忙别开?脸,他的脸在烧,烧得他双颊滚烫。
车内的挡风玻璃慢慢升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一股暧昧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流转,张牙舞爪的,企图将他们?缠在一起。
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停,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车里安安静静,只有窗外的落雨声?。
“雨停了…我们?回去吧。”龚煦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静谧。
可路斯越不想回去,她胡乱找理由?:“我听人说,这附近有农家乐,”她扭头,视线与他对上:“我们?去看看?”
龚煦没说话,路斯越就把他的沉默当默认了。
路斯越打?开?导航,搜索‘农家乐’,她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你看,不远,才四五公里。”
她拿着手机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一样,很白皙纤细,指甲上没有涂带颜色的指甲油,但是指甲上面亮亮的。
四五公里的距离,路斯越开?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找到,导航带着他们?绕啊绕,终于绕到了一家名为「巫山里蔬果庄园」的农家乐。
路斯越把车停在门口,看着那简易的门头,她皱了皱眉头。
龚煦解了身上的安全带,问她:“不下?去吗?”
也不想再找其他地儿的路斯越心想算了算了,就这家吧,万一把旁边的小奶狗绕烦了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一左一右,刚走进去没几步,右边就窜出来几头小羊。
“咩~”
一声?羊叫,把路斯越吓得一下?子跳到了龚煦的左边。
龚煦见她那畏畏缩缩、弓着背的模样,嘴角咧开?:“小羊而已。”
可路斯越长这么大,羊驼,她见过,但这种长着两只角的山羊,她倒是第一次见,还是活的。
路斯越抬头,刚想说什么,但是见到龚煦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她愣了一下?。
他笑了,虽然笑容很浅,但就是那浅浅的笑,几乎把路斯越原地溺毙。
龚煦见她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懵懵的:“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什么?有能让作为颜狗的路总沉溺的俊俏脸庞呗。
路斯越刚刚被惊到了,两手还攥着龚煦的胳膊,他袖子还有点湿,连带着把路斯越的心也弄潮了。
农家乐的老?板从旁边的房子里走出来。
“要吃饭吗?”
路斯越瞬间松开?了手,她咳了一声?:“嗯,对,吃饭。”
老?板问:“是自?己采摘自?己做,还是去后面的餐厅点菜?”
来农家乐不就是为了体验采摘的乐趣吗,蛋都不会煎的路斯越说:“我们?自?己做。”
老?板朝他们?招手:“那进来拿篮子。”
两人一手一个竹篮子,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工作人员去了蔬菜采摘园。
采摘园是露天的,刚刚下?了一阵雨,菜地里有泥。
路斯越站在菜园外头,不肯进去。
龚煦往她的脚上看了一眼?,问工作人员:“有鞋套吗?”
工作人员摇头说没有,问:“塑料袋行不行?”
当龚煦把两个白色的塑料袋递给她的时候,路斯越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那你就站在这等着,我去摘。”
龚煦刚转身——
“嗳!”
路斯越叫住他,她每次都这么“嗳嗳嗳”地叫他,一次都没喊过他的名字。
龚煦扭头看她:“路总,”他也从来没喊过她的名字,总是路总路总地叫。
路总板下?脸:“我叫路斯越!”她真的不喜欢他这么喊她。
龚煦难得跟她叫板:“我叫龚煦。”
路斯越:“……”
两人就那么僵了有十几秒的功夫,路斯越先败下?阵来,她依旧没喊他名字,伸手:“把袋子给我。”
脚上套了两个白色塑料袋的路总,一步一个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脚。
菜园里的蔬菜种类也不是特?别多,都是一些时令蔬菜。
老?板大概是怕客人不认识,就在每一块的方块地边上插了一个木板,木板上写着蔬菜的名字。
龚煦问她:“菠菜吃吗?”
路斯越摇头。
“那红薯呢?”
路斯越皱眉,在想她吃过的红薯的菜色。
“茼蒿呢?”
茼蒿,路斯越有段时间减肥天天吃,已经吃得腻腻的了,她摇头。
“那芋头呢?”
“芋头?”路斯越问:“是奶茶里的那种芋头吗?”
“不是,”龚煦答她:“是做菜的芋头。”
路斯越又?摇头。
菜地里就剩一小片小南瓜地了。
龚煦问她:“蒸南瓜吃吗?”他耐心真的很好了。
可路斯越觉得他在忍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难伺候?”其实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但龚煦知?道她的身份在那摆着,挑食或者怎样都是正常的,而且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女生都挺挑食。
所以他摇头说:“没有。”
不爱吃南瓜的路斯越指着那块写着‘小南瓜’的菜地说:“我吃南瓜,”她又?指着茼蒿地:“茼蒿我也能吃一点。”
于是龚煦摘了这两种,然后又?摘了一些青辣椒。
路斯越手里的篮子空空的,龚煦把自?己的篮子和路斯越手里的篮子都递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指着东面的方向的一排平房:“看见没,那儿就是供客人做饭的地方。”
一出菜园,路斯越就把脚上的塑料袋给解了,她没有乱扔垃圾的习惯,问工作人员:“这个扔哪?”
工作人员指着她身旁的一个小红桶:“那不是有垃圾桶吗?”
路斯越:“……”
龚煦跟工作人员去拿了点猪肉,然后领着路斯越去了做饭的地方。
房子里很简陋,墙边有一个煤气灶台,还有一个水池,另一边是一个方桌子还有四把椅子,其他就没了。
看得路斯越有点无语。
她长这么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
龚煦把摘的菜拿去水池边,水池台有点矮,他个子高?,腰弓着在那洗。
什么都不会的路斯越走过去,伸头问他:“要我帮忙吗?”
“不用,”龚煦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你去坐一会儿吧。”
路斯越“哦”了一声?,去了桌子边,她弯着腰看了看椅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划剌了一下?。
居然还有灰!
路斯越撇着嘴从斜背着的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把四个椅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桌子也擦了一遍。
她坐在椅子上,扭着头再次打?量房子一圈:这地方,再也不会来了!!
龚煦扭头问她:“能吃辣吗?”
“能。”她站起来,走过去,“你准备做什么?”
龚煦把菜刀洗了好几遍:“青椒炒肉丝、凉拌茼蒿、蒸南瓜,”他问她:“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
半小时后,工作人员端来一盆米饭放桌子上。
又?过了五分钟,龚煦把把最后一道蒸南瓜端到了桌子上。
他把洗干净的筷子递给她:“吃吧。”
路斯越看着面前的三?盘菜,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子。
龚煦盛了一碗米饭放她面前:“我做饭还可以,你尝尝。”他打?小就会做饭,会做很多菜。
路斯越夹了一块蒸南瓜到嘴里,南瓜没有放糖,但是很甜,她点了点头:“是不错。”她又?夹了一根被切的很细的肉丝到嘴里,眉头一挑:“这个好吃。”
大概是被夸了,龚煦心里挺高?兴,他微微弯了嘴角:“那你多吃点。”
其实路斯越早就饿了,早上的那块三?明治,她就吃了几口。
茼蒿和南瓜她都不吃了,净吃青椒炒肉丝了,其实这种家常菜她吃的次数很少,平时她一天三?顿饭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叫外卖。
一碗米饭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龚煦也吃完了,他放下?筷子,问她:“吃饱了吗?”
路斯越从包包里拿出两包湿巾,给他一个:“我们?快走吧。”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
两人回到大门口,老?板从房子里出来:“不玩了吗?”
“不了,”龚煦掏出手机,问老?板:“多少钱?”
路斯越见他要给钱,忙按住他的手:“我请你出来玩,哪能要你付钱!”她从来没有让别人付钱的习惯。
龚煦把她的手拿下?去,表情有几分执拗:“我是男人。”
一句话,把路斯越说愣了。
说真的,路斯越从没把他当男人,一直把他当男孩子来着。
那个男人用手机扫码付了钱后,扭头看她:“走吧。”
“哦,”路斯越跟他身后,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女人。
她见过无数次周砚吃完饭买单,顾鸢挽着他胳膊的场景,以前,她还笑顾鸢:“你一个富婆,让一个工资不过六千的男人掏钱,你良心过得去吗?”
如今,她一个总裁让一个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穷学生付钱……
路斯越问自?己:你良心过得去吗?
可她刚刚压根就没想过良心这回事,她竟然还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为什么会美滋滋的呢?
她有点想不通。
回到市区,已经快四点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龚煦问她:“你能把我送到学校吗?”
“啊?”路斯越在走神:“什么?”
龚煦就又?重复了一边:“你能把我送回学校吗?”
并不想放他走的路斯越却又?找不出其他挽留他的理由?:“哦,好。”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龚煦的学校门口停下?,龚煦解了安全带:“路……”他想喊她路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喊她路总,但也没有喊她的名字,只说了句:“再见。”
车门关上,龚煦走到第三?步的时候——
“龚煦!”她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划重点,FANS群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