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昭然若揭桃花心

陌城距离兰城市有90多公里,是个小县城。

十月的天已经不热了,晚上还有些凉,可依旧还有盛夏的蚊虫在苟延残喘,周砚和几个同事蹲在茅草很深的野塘边,没人去理会那些蚊虫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的红色疙瘩。

为了获取嫌疑人的行动轨迹,他们已经在这个位置蹲守了14个小时。

“周队,来了来了。”

周砚眉头蹙着,嫌疑人刚从那二层小楼的门缝里探出脑袋,周砚就已经从望远镜里看见了。

作为一名缉毒警,周砚在缉毒一线承担了重要职责,一次次的缉毒行动、一次次的匿藏追踪,他从来都是抢在最前面。

原本去年,他可以调去厅缉毒处的,但他没有,相比理论,他更喜欢把热血撒在一线。

望远镜里的人正一个一个地从半掩的房间里猫着腰溜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对,就是这六个人。

周砚按住耳麦,下命令:“潘起,抓人!”

已是夜深,辰星洒满降蓝色的夜空,点点烁烁像是只为照亮那轮弯月。

持续不断的警鸣声响彻陌城的大街小巷……

翌日傍晚,龚煦和楚一鸣在篮球场打球,休息的功夫,两人坐地上闲聊,楚一鸣从地上的书包里拿了两根棒棒糖出来,他把那个紫色蓝莓味的给了龚煦。

龚煦除了爱穿白色的衣服,还爱吃蓝莓味的棒棒糖。

他用牙把棒棒糖的糖纸撕开,把糖纸塞进了短裤的口袋,然后把棒棒糖含进嘴里。

棒棒糖很甜。

龚煦心情很好,他额上有汗,他用手背胡乱地擦掉。

“最近那个人没来找你吧?”楚一鸣含着棒棒糖,随口一问。

龚煦在听到这句话,眼睫略垂:“没有。”

“你上次说去劝他了,”楚一鸣问:“他去没有去你知不知道?”

龚煦摇头,拿起旁边的水,拧开盖子,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将半瓶子的水喝了个干净。

一个穿着黑红相间百褶裙的女孩子跑过来,手里是两瓶饮料,女孩很羞涩,在龚煦身前定住脚,把饮料递给他:“请你喝。”

坐在地上的龚煦抬起头。

这种送水梗,楚一鸣早就见怪不怪了,哪回来打球,龚煦不得招几朵这样的桃花,可惜他只招却不摘。

“谢谢,我不喝饮料。”他连拒绝的话都不会捡好听的说。

龚煦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龚煦心里清楚,若是那些女孩子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都会直接转身,大概连一秒的迟疑都不会有。

女孩尴尬地站在那儿,有点无措。

龚煦会心软,但他没有怜香惜玉,他是没钱,但他不会去占这些小便宜。

女孩杵在原地不走,既然对方不走,那他走好了。

龚煦从地上站起来,他嘴里还含着让他腮帮子鼓起来的棒棒糖,他拍了拍手心的灰,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楚一鸣:“我先回寝室了。”

楚一鸣和龚煦不在一个系,两人是入学打水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楚一鸣的茶瓶炸了,滚烫的开水崩了他的脚面,是路过的龚煦把他背去了医务室。

龚煦走了,楚一鸣看着依旧用留恋的眼神望向龚煦背影的女孩子:“别看了,走吧。”

女孩子脸上有羞,还有恼,瘪着嘴跑开。

*

审讯工作从后半夜持续到翌日下午,证据确凿,六名涉毒疑犯对贩毒违法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周砚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头不仅疼,眼睛也酸胀得厉害。好在这次下陌城有些收获,抓获了六名毒贩。

李明辉看着他那满眼的红血丝,“周队,赶紧回去睡一觉吧。”他自己也是困乏至极。

周砚“嗯”了一声,问:“上次李晃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他问的是李晃手缠绷带来自首的事。

“鹏飞说把东西在我桌子上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他和周砚一起下的陌城,昨夜回来就一直在审讯室,还没抽出时间回办公室。

“去拿来给我,”话落,他又说:“我跟你一块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李明辉将办公桌上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

周砚把文件袋夹到腋下:“走了。”

昨晚回了兰城,周砚没立即跟顾鸢说,因为他知道若是提前跟她说了,她不睡觉也会等他回家。

周砚站在警局门口,给顾鸢发了条短信后才旋开文件袋的拉绳。

乘着斜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周砚回到悦澜湖山。

“周砚!”顾鸢站在单元楼下,朝他跑来。

周砚定住脚。

那个嘴角上扬、眼弯成月、那个他想为了她脱掉一身警服的女孩子穿了一条浅灰色的针织裙扑进他的怀里。

“鸢——”

“我好想你。”

周砚微微张开的嘴巴合上,他收紧手臂,将她搂紧一点,把满心想要问她的话收回去,“我也想你。”

那一瞬间,他突然就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了,即便知道了又怎样,他就会推开她吗?

不会!

如果她为了他而被血脏了手,那他就用他的血把她的手洗干净。

路氏集团顶楼办公室里

路斯越坐在旋转的老板椅上,在原地旋转了九九八十一圈之后,她点开电脑,鬼使神差地打开搜索页。

十分钟后,距离路氏集团24公里之遥的龚煦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你好。”

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可对方的声音却一点都不陌生,对方直接报上名号:“我是路斯越。”

龚煦愣了一下,然后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屏幕。

路斯越手指敲击着办公桌,盯着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问电话那边的人:“忙不忙?”

龚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路总找我有事吗?”他不记得他有把电话号码给过她。

想知道一个人的电话简直易如反掌的路总:“我电脑坏了,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帮我看看。”

路氏集团12楼就是IT部,养那一屋子的人,一年花销近百万,可她路总偏偏舍近求远。

路总的桃花心,昭然若揭。

可龚煦哪里能猜到路总的鬼心思:“过一会行吗?”他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我七点差不多能好。”他在写编程,还需要一会儿。

路斯越也看了眼时间,也就是说,她还要再等一个半小时。

“行,”她把地址给他:“我在名曲路19号。”

龚煦默念了一下名曲路,然后说:“那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到,我离那有点远。”

路斯越猜他应该是个穷学生,她很大方:“打车来,我给你报销。”

龚煦:“……”其实他想说,坐地铁也许更快,毕竟市区那块儿容易堵车。

头顶星辰织成了万家灯火,地上的万千霓虹汇聚成了星河。

龚煦坐了37分钟的地铁,又跑了四分钟的路程,才到了名曲路19号的路氏集团楼下。

你信吗,近视近200度的路总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一眼就看见了那抹白色从斜对面的马路往她脚底这边做百米冲刺。

可惜龚煦看不见路总此时嘴角上扬的迷之微笑。

路斯越给保安室去了电话,龚煦一路畅行无阻。

当电梯在32层停下,门缓缓而开的时候,龚煦一个从不怕夜行的人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明明白得耀眼的灯光把整个楼层照得透亮,可就是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的气息笼罩下来。

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地传来……

龚煦顿住脚,两手攥紧了裤子两侧。

“哒…哒…哒…哒…”

龚煦从出了地铁就一路狂奔,汗都没来得及擦,此时,凉掉的汗珠从他的两鬓滚下来——

“你杵那干嘛呢?”

一身白色西装的路斯越抱着手臂,站在离龚煦10米之远的走廊那头。

龚煦崩着的神经突然断开,“路、路总。”他抬脚跑过去。

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路总,脸上是三分恼的表情:“都快八点了。”

龚煦两手攥着书包肩带,跑到她跟前,一张嘴就道歉:“对不起”。

才不是想听对不起的路总看到了他额上的汗,再想到刚刚那双大长腿,在楼下狂奔的速度,她就心软了:“跟我来吧。”

龚煦跟在她身后,进了总裁办公室。

路斯越指着办公桌那台笔记本电脑:“黑屏了。”

龚煦走过去,弓着腰点了点Enter键,问她:“是开机的时候黑屏还是中途正在用的时候黑屏的?”

路斯越胡诌:“用的时候。”

龚煦看了一眼键盘,眼睛眨了眨,扭头问她:“水撒到键盘上了吗?”

路斯越心里咯噔一下,忙凑过来:“哪呢?”她明明给擦干净了啊!

键盘上的水的确是擦干了,可龚煦刚刚移动了一下笔记本,本子下面有水,他看见了。

键盘进水可大可小,龚煦问:“电脑里有重要的东西吗?”

路斯越从来都不把重要的东西存进电脑,她都是存在移动硬盘里,“没有。”

他也没带工具来,问她:“电脑包有吗?”

路斯越指着桌子下面的柜子:“在那里。”

龚煦把电脑包拿出来,把电脑装进去,“我晚上回去给你看看吧,尽快修好了给你送过来。”

路斯越愣了愣:“你不在这修?”

他才来多一会儿,就要走吗?

她等了他两个多小时好吗?

她时间很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