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今天让你不愉快了。”
按捺住情绪，韩骏低声说道，同时拒绝了靠着肩膀的邀请。他太倔强，又或者太好强，什么都想自己撑着，不考虑任何依赖人的可能。
云倩沉默地看着韩骏。
半个小时前，云倩还觉得自己离韩骏近了一些，他像是她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人。可短短片刻，她明显感觉自己被他排斥在外，两人之间又多了条无形的界限。
界限一直都在，只是她现在才碰到。
这是韩骏的私事，云倩不应该管的，但是看着韩骏独自陷在那些糟糕的情绪中，她又不忍心。
她维持着靠近的姿势没动：“学长，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韩骏没说话，目光却看了过来。
“我最擅长……”云倩的眼睛直白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带着诱惑的光芒，“趁虚而入。”
韩骏明显一愣，云倩快速弯腰，灵活钻进韩骏的臂膀内，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韩骏。
“借你靠靠。”她大言不惭说道。
“云倩。”韩骏无奈喊道。
云倩耍赖似地把脸埋进韩骏胸口，声音闷闷的：“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逼你，但是我又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难受。”
“我把我的开心分你一点。”
“……”
韩骏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他没有去搂云倩，可分明又感受到了拥抱的力度。不同的温度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味道。韩骏的情绪翻滚着，不设防的心里闯来一个甜妹，他不想赶走，还想抱抱她。
韩骏闭着眼睛，不敢伸手。
安静的厨房里，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一通电话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是云倩的手机在响，她犹豫了一下，放开韩骏：“我去接个电话。”
从厨房离开，云倩忍不住用手背触碰自己脸颊，热热的，像是要烧着似的，云倩即使不看，都知道自己红着脸。
她从来没有这么厚着脸皮过。
拥抱的力量，拉扯着她不断靠近韩骏学长。
云倩接起电话，是班长打来的。
“云倩，前几天我发的那个志愿者活动你要报名吗？要报的话赶紧把简历发给我啊，我要交上去了。”
云倩：“我报名，简历在我宿舍的桌上。”
班长：“你们宿舍没有人在。”
“……”云倩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好，那快点哦。”班长又催了一句。
简短的电话结束，云倩看着手机苦笑。
就因为这个事，打断了这次难得的拥抱。云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次她就不一定有这种勇气了。
没过一会儿，韩骏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平静多了，看着云倩问：“你要走了？”
“嗯。”云倩顺着他的话，“要回去交材料。”
韩骏点头，突然问：“吃饱了吗？”
“饱了。”
“我送你回去吧。”韩骏转身去拿钥匙。
“碗还没有洗。”云倩有些纠结，韩骏说，“放着吧，不可能让客人来洗的。”他拿出先前买的袋子，“别忘了你的水果。”
云倩不喜欢客人这个疏离的称呼，这让她想起之前的韩骏。
跟女人说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客气礼貌。
云倩下意识皱眉，看着水果说：“那是给你买的。”
结果还是他付的钱。
沉默一会儿，韩骏说了声谢谢。
跟在韩骏身后离开的时候，云倩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相处都像是错觉。
出了门，一阵风吹来，云倩觉得脑袋清醒许多，同时想道，韩骏大概也清醒了。
“今天这个事，我很抱歉。”他似乎在心里过了一遍，仿佛连后面的话都已经想好了，但云倩打断了他的节奏，她的声音微微无奈：“学长，你今天已经道谢很多次了，不用这样的。”
韩骏沉默了几秒，说：“云倩，你是个好女孩。”
这话让云倩有不好的预感。
他继续说：“其实今天本来就有些话想跟你说的。”
云倩说：“不好的话，我可以不听吗？”
女生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回校的路程那么长，足够韩骏把话说清楚。
“我并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韩骏拒绝人的话那么直白干脆，声音却又是温柔的，像是一把钝刀子，插进了云倩的心里。
“我不太懂得和女生相处，所以可能没有分寸感，让你觉得困扰了。抱歉云倩，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并不像你看到的这样优秀，你适合更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云倩一直看着他。可等到她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又立马挪开了视线：“你这拒绝人的理由一点都没新意。”
“……”韩骏沉默着没说话。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啊。”云倩的语气里透着不解，“我以为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是因为刚刚吗？你想到了不好的往事吗？”
他说：“抱歉……”
没说完，就被云倩打断了：“好吧，我不戳你伤心事了。其实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所以晚会那天你就想全身而退了是吗？只不过第二天我还给你送糖了，你过意不去，又想到还有一个请吃饭的约定，就打算请完就跟我说明白是吗？”
韩骏默认了。
“可是为什么啊？”云倩低着头，表情有些难过。
“抱歉，是我的原因。”
云倩看他：“可是刚刚，你的心跳明明那么快。”
他的心跳也没有分寸感吗？
“……”
韩骏有些狼狈地撇过头。
就在云倩以为自己又有希望的时候，韩骏又做好心里建设，再次跟云倩说了抱歉：“是我的原因。”
“我从来没期待过恋爱。”韩骏看着远方说，“不管我愿不愿意，所有的人都会离开我。”
“我留不住。”
……
到最后，云倩发现原来这就是最后的晚餐啊。
她觉得糟心极了，回到宿舍还得找自己的简历，再把活动的表格填了，然后交给班长。她的不开心大概十分明显，连班长都看出来了，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云倩搪塞道：“我丢钱了。”
失恋，大概是一件比丢钱还要难过的事情。
云倩想不通，她与韩骏相处的细节是真的，听到的心跳是真的，她不相信韩骏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何况，他到最后也没否认她的那句话。
所以会因为什么呢？
他在心里筑起了高高的城墙，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云倩想起韩骏的姑姑，那个声音很温柔的女人。
会是因为他的家庭吗？
崔雪回来后发现云倩坐在座位上发呆，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怎么了？”她不解问道，“不是和你的学长吃饭去了吗？”
云倩：“我被拒绝了。”
崔雪满脸震惊：“不可能吧。”
“……”云倩不想说话了。
任是她怎么找借口，被拒绝就是事实啊。
她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郁闷、难过交织在一起，快要把她埋住了。她越来越不自信，怀疑之前是不是都是一厢情愿。
被否定，被拒绝，多么糟糕的一件事啊。
崔雪不说话了，直接走过来抱住云倩，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云倩一直都强忍着情绪，在这个拥抱中突然就有些忍不住，眼里浮现热意。
开始是拥抱，结束也是拥抱。
这该死的闭环。
一连几天，云倩都难以排解萦绕在心头的郁气。她看起来沉静许多，也会笑，也会说话，就是发呆的时间变得多了一点。
生活并没有因为某一个人变得混乱。
周四的时候，云倩有一个志愿者选拔的面试。因为近期C市将举办一场大型会议，届时国内外领导会飞过来参加会议，与此同时一系列的展览活动也会同期举行。这些活动里，都需要大量的志愿者。
C大学生自然也是这次招募的重点院校。
这次招募的岗位有很多，云倩报名的是英语翻译岗位，前几天交了简历和表格，经过初步审核后，成功进入到面试这一环节。
等待面试的过程，云倩有些感谢这次活动，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闲。
她是掐准时间来面试的地点，在教室外等了一会儿就轮到她了。
云倩敲了敲门，等老师点头示意她进来的时候才走进来，接着顺手把门关上。走到教室中间的路上，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教室里坐着六位老师，看着有些严肃。但云倩大大小小的场合经历不少，并不会惧怕这样的场面，她有些紧张，但这点紧张只会让她兴奋，从而能更好的应对。
“先用英文简短做下自我介绍吧。”一个老师先说道。
云倩冲老师笑了笑，开始了这场面试。
过了十分钟，云倩从教室出来。
她没想到面试是全英文的，因为没有准备，有些慌乱，但她又很快镇定下来。云倩想了想，还是有七分把握能通过面试的。这会儿出来，她是打算去找崔雪的。
崔雪也报名了，不过两个人面试的地点不一样。
云倩刚走过一个教室，就见紧闭的门突然开了，面试完的那人走了出来。云倩只是下意识地看过去，却猝不及防地与韩骏对视。
她的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突然傻掉了一样。
韩骏也有些意外，愣了几秒才回神。他冲云倩点头，算作是打招呼。之后大概犹豫了不到一秒，他就撇过头离开了。
那般风轻云淡的样子，略显无情。
云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睛又有些热了。
没想到会遇见他，没想到还会难过。
突然有声音传来，打断云倩的情绪。
“你好。”是一道带着笑、很阳光的男声。
云倩转过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男生很快为她解释，“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在篮球场。我们吉他社在举办活动，当时你和朋友就坐在旁边。”
“我叫温旭成。”他又自我介绍道。
云倩想起来了，她当时还夸过他唱歌好听呢。
可是对于陌生人，云倩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温旭成是个很开朗的性格，也很会聊天：“没想到又遇见了，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我们吉他社下周会在活动中心二楼举办一个音乐会，你想来吗？我可以给你门票。”
吉他社啊，唱歌很好听的社团。
“是免费的吗？”云倩问。
“嗯，不过因为座位的限制，没有票的话就只能站着听了。”
云倩：“拿到票难不难啊，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想去。”
“不难，那到时候我给你两张票。”温旭成笑，“到时候我也会上台，你会为我加油吗？”
“加不加油的，你又看不到啊。”
“那可不一定。”
……
云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样自然地跟温旭成聊了起来，一开始自然是礼貌客气的，到后面也被他逗笑了，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微微笑着，视线下意识看向前方，笑容又立马消失了。
韩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望着她这个方向，表情不明。在云倩看过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转身离开了。
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