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贺景,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也有过最单纯美好的相处。
……
最开始的时候,他像很多普通男生一样,笨拙但认真地追求喜欢的人,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是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
他可以随时随地约贺景出去打球,更能攒钱去花店买一朵玫瑰花,□□逃课跑去贺景的学校,站在教室门口一等就是一节课,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喇喇地把花给他,和那个年纪的所有中二少年一样,别人越起哄他就越得意。
贺景当时和他还不是很熟,对他的示好既不拒绝也不接受,脾气很好地由着他胡闹。
他那时候真的觉得,贺景真的太好了,这辈子他非贺景不娶……实在不行,他嫁过去也行。
他真的喜欢贺景,喜欢到势在必得。
后来……后来突然变了。
记忆再模糊,和贺景有关的一切都清晰得像被一遍遍擦亮的玻璃。
关系转变的节点是初三毕业那年,林痕分化了。
当晚只是有点不舒服,老妈敏感地立刻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是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分化成了一个Beta。
毫无特点,普普通通。
林痕低落了很久,他以为他会分化成Alpha,可以保护贺景。
但年少的时候总有那么点过于乐观的异想天开,没几个小时他就又振作起来,给贺景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他分化了,是Beta,但是是很厉害的Beta。
说完就买了花去看贺景,例行表白。
这次他却被管家拦在了外面。
“少爷现在不方便见您,您回去吧。”
老周的话林痕还记得,他执意要见贺景,老周无奈,只能帮他去问,最后,他被放了进去。
那晚贺景家里有很多人,穿的好,长得好,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林痕显得格格不入,像个误入贵族城堡的平民。
但林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拿着12块钱一朵的玫瑰花,兴冲冲地跑过去和贺景表白。
贺景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像在笑,又像在玩味,在这群人面前,把他晾在原地。
周围人的笑声刺耳,林痕听见有人说:“一个Beta,和顶级Alpha告白,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林痕才知道,前一天晚上,贺景分化成了顶级Alpha,和Beta,天壤之别。
也是那天过后,两个人的地位开始倾斜。
随着对贺景的接近,林痕看见的贺景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漂亮,特别是那些Omega,男男女女,一个比一个精致美好。
他像条地盘被侵占的狼狗,挡在贺景面前,精神紧绷地对每一个试图凑近的人恶狠狠地呲牙。
贺景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后来终于烦了,直接和他说:“林痕,你离我远点儿吧。”
这是贺景第一次直白地赶他走,那一刻林痕瞬间傻了,没有任何余地地后退一步,站在局外,任由贺景和那些人暧昧。
他以为这样贺景就会原谅他,就会慢慢接受他,但这只是个开始。
贺景太优秀了,优秀到甚至不用做什么、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就有数不清的人扑过来,那么多那么多,他压根拦不住,也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站到贺景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林痕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和贺景之间的差距。
就算上了同一所高中,也不在同一个班级,就算拼命来到一个班,也不会坐在一起。
只要贺景不点头,他就永远什么也不是。
他当时脾气很燥,看着贺景和同学亲密就生气,迫于贺景的压力又不能做什么,干脆脑子一抽威胁贺景后桌换了座位,每天坐在贺景身后看着他。
年少无知,每天气成王八,还自以为多深情。
那时候学校流行过一种糖纸特别漂亮的奶糖,不知道谁带的头,班里有人谈恋爱就会给全班发糖。
林痕听说后立刻去买了一大盒,今天送贺景五个,明天送两个,后天送一个,幼稚又无聊地玩着表白游戏。
但是送贺景东西的人太多了,送的一个比一个贵,他的糖每次都是最不显眼的,于是林痕厚着脸皮和班里的女生学了叠千纸鹤,叠心,叠纸飞机,每天叠,叠完扔到贺景桌子上,在后面看着他,告诉他拆开。
贺景一次都没拆过,每次林痕都愤怒地在垃圾桶里找到自己的千纸鹤,然后黑着脸捡出来,自己拆开,看着上面认真写下的“老子真他妈喜欢你”,忍不住皱眉。
……
再后来,贺景生日,他们两个做了。
有意外,也有惊喜。
其实就算后来贺景对他说了那些混账话,林痕依旧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贺景可以碰他,那就说明,贺景也很可能会喜欢他,他还有机会。
……多天真啊。
林痕一直在楼道里抽烟,一盒烟都抽完捏着空烟盒才回过神来,麻木地上楼回家,埋进被子里,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时,林痕头痛欲裂,浑身冷的像掉进冰窟窿,烧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林月秋赶早班走得急,做完饭喊了他一声就出门了,林痕躺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浑身肌肉酸痛,右手掌心疼得直抖,拳峰肿成一个馒头,他不得不用左手单手拧开水杯,喉咙哑的喝水都痛得直皱眉。
他又歇了会儿,给班主任发了条短信请假,才下床翻了体温计出来,一量,39度。
“熟了吧……”林痕吸了吸鼻子,不通气。
顺手拿出一盒上次买的退烧药,说明书上一次一颗,他扣出两颗吃了,又踩棉花似的走到厨房,湿了条毛巾按在脑袋上。
老妈早上炒的土豆丝,林痕闻了油味儿就想吐,一口没吃回屋蒙进被里继续睡。
本来就不通气的鼻子躺下更难受了,堵得脑袋疼,翻来覆去也睡不熟,半昏迷的状态一直迷糊着。
傍晚的时候林痕被手机铃声吵醒,摸到手机,掀开眼皮看了眼来电显示。
许双凡。
林痕清了清喉咙,哑声接听:“喂?”
“林痕,领班要点名了,你怎么没来上班啊?”
林痕一愣,勉强抬头看了眼挂钟——下午六点四十,他居然睡了一天。
“我——咳,我感冒了,”林痕撑着床坐起来,天旋地转的,睡得浑身都热,也不知道退没退烧,嗓子哑的破锣似的,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吐刀片,“不好意思,你帮我,嗯……帮我请个假吧。”
“你生病了?”许双凡声音里染上着急,“那你去诊所了吗?你嗓子哑的好严重,你是不是自己在家?我陪你去诊所吧!你家在哪,我马上到!”
许双凡平时干什么都小小声的,突然机关枪似的说了一串,林痕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点想笑:“……不用。”
“那不行!”许双凡那边一阵翻东西的声音,“我去和领班请假,我带你去诊所,生病了不能拖,咱们俩要是病了,家里怎么办……”
“……”林痕叹了口气,“那你过来吧,谢谢。”
半个小时后门被敲响,林痕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开了门。
这两天降温,许双凡穿着明显大了两号的旧棉袄,戴着口罩围巾,手里拎着一兜水果,裹得就剩下俩眼睛,睁的大大的。
“林痕!你脸好红!”
林痕把他让进来,动作迟缓:“是吗,你先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许双凡拦住他,有些拘谨地看着他,“你快去换衣服,我带你挂点滴去,你还没吃饭吧,等会儿我给你去店里打包点吃的,你一边挂一边吃。”
林痕拗不过他,随便套了件棉袄就跟他出去了。
许双凡本来想扶他,但林痕拒绝了,和贺景吵架的时候硬气,事后却总忍不住受到影响。
他现在对任何信息素都避之不及。
到社区诊所后林痕连着许双凡一起被老大夫骂了一顿。
“胡闹!这么烧一天没烧傻了是你命大!退烧药什么都管还要医院干嘛?都吃药不行吗?你,给他端杯热水过来,你老实坐着。现在的孩子……”
许双凡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给林痕倒水,林痕被老大夫按床上坐着,到嘴边的“我没觉得多严重”到底没敢说出来。
给林痕扎好针老大夫推了推眼镜,深藏功与名地回里屋接着听相声去了。
许双凡一直看着他掀开门帘出去才小声和林痕说:“林痕,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脸都饿白了。”
“不用,”林痕舔了舔嘴唇,尝到一点血腥味,干裂出血了,“我不饿。”
“你不是不饿,你是饿过劲儿了,我感冒的时候就不爱吃饭,但是不吃饭不容易好,”许双凡把剥好的橘子放到他手里,重新穿好衣服,用力系上围巾,裹成北极熊,“我去给你买小馄饨吧,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正好还能喝点儿热汤。”
林痕笑了声,“好,谢谢。”
许双凡傻笑了一下,背着书包出去了。
林痕靠在病床上,用力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心口疼。
现在想想,每次吵架,受伤的退后的都是他,好像从第一次后撤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前进一步,贺景也没给过他前进的机会。
每一次细微的温柔下都是更沉重的束缚,紧紧捆住他,往更深更冷的深渊拖去……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要折磨更认真的那个人,越尊重感情的反而越要卑微……你要是谈公平,那就更可笑了,是你要喜欢的,没人逼着你。
错就错在,他在最容易热血最容易心动的年纪,遇见了最让人惊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