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林痕从俱乐部出来之后直接去上班了。

人走了,但心还留在那儿,全是贺景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没给他打电话,为什么连脾气都没发……想的多了,工作总出差错,还没到时间就被老板骂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他接到了罗浩山的电话。

“痕哥,出来玩儿吗?马上过年了,兄弟们都想聚聚!”

“聚什么?”一开口林痕吓一跳,这是他的声音吗,怎么哑成这样儿,含了口沙子似的。

罗浩山大嗓门地逼逼了好几个娱乐地点,后知后觉地问:“你感冒了?”

“没有,”林痕单手撑着床坐起来,忍着嗓子疼,单手拧开水杯,喝了一大口水,“上火了……咳,没想到,你哥我他妈也是个性情中人……都多少年了,还能因为这个上火。”

罗浩山立刻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喊:“贺景那狗儿子又干什么了?操!”

“嘴巴干净点儿,”林痕甩了甩发胀的脑袋,一看时间,不到六点,门外有开门的动静,老妈起来了,他猛地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山子,帮我去你家旁边的小诊所问问,我妈最近去那儿拿药没有。”

他后半夜偷偷摸了老妈的衣服兜,药就是普通的感冒消炎药,但他总觉得不放心。

“大姨感冒了?”

“嗯,”林痕含糊过去,“好像是。”

那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天,林痕跟罗浩山跑遍了周边诊所,还偷偷翻了林月秋的抽屉,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太敏感了,林痕想。

这期间林痕给贺景打过几十通电话,全被拒接了,发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最后忍不住请假去他家蹲点,但他运气不好,一次都没蹲到。

又惹贺景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林痕躺在床上,攥着贺景送他的手表,指腹摩挲星空表盘,看着指针一下一下划过,感觉时间走的太快了,仿佛要带走什么东西。

他抓不住,也留不下。

五年多,贺景深深地扎根在他心里,但他在贺景那儿呢?他算什么?

林痕罕见地感觉到了累,没法控制的累。

他拿起被子蒙到脑袋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可能是上班太累了,可能是老妈这两年的身体不太好,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神经绷紧,也可能……是贺景一次次的拒绝,让他害怕了。

他怕他坚持不到最后就累死了,他怕贺景真的学不会喜欢,他怕的太多了。

越是看起来刀枪不入的人其实越脆弱,因为已经遍体鳞伤,或许下一次伤害来临,就是铸造多年的外壳寸寸碎裂的时候。

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来到。

他真的,不想放手。

压根没法想象没有贺景的日子,已经画了一张大饼,如果走到最后还是吃不到,会疯吧。

年三十的早上,林痕又给贺景打了个电话,响到快自动挂断的时候,对面接通了。

“喂?林先生?”

林痕一愣,看了眼手机:“……老周?”

“您好,少爷现在不方便,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给您转达。”

林痕嘴角苦涩地弯了弯,怪不得接电话了,按他上次不告而别的冒犯等级,贺景应该至少冷他一个月。

“没什么大事,祝您新年快乐,”林痕尽量让语气听着轻快,看着床头贺景为他画的画,笑着说:“也告诉贺景,新年快乐。”

“好的,您也新年快乐。”

挂掉电话林痕放下手机去厨房帮林月秋洗菜。

林月秋拿眼睛斜他:“给谁打电话来着?是不是贺景那小子?”

林痕笑了,“我妈真厉害,老妈新年快乐!越来越美!”

“得了吧,”林月秋边切肉边嫌弃,“一早上说不下二十遍了,你妈的快乐都让你说翻倍了。”

林痕洗完菜,接过她手里的菜刀,看林月秋转头又要烧水,忍不住喊住她:“妈。”

林月秋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春卷:“干什么?”

林痕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给林月秋看得头皮发麻,走过来掐他胳膊:“臭小子中邪了你!”

林痕嘿嘿笑:“没有,我就是酝酿一下,想装个逼,没酝酿成功。”

“想说什么赶紧说,你妈一堆活儿没干呢。”

林痕放下刀,转身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搂着,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的臂膀已经足够撑起一个家,坚强又倔强,轻声说:“妈,新年快乐,辛苦了。”

林月秋被抱得愣了愣,过了会儿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什么辛不辛苦的,你妈还没老呢,不多赚点儿以后你花什么。”

“以后我也会赚特别多。”

她忍不住笑:“是是是,我儿子可厉害了。”

林痕和林月秋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早饭,林月秋就让他赶紧出去玩儿,她还得跟王奶奶他们一起包饺子呢。

林痕不想出去,带着手机躲回屋里算账。

他们这边过年都这样,早上随便吃一口,下午弄一桌子硬菜,晚上吃饺子。

按亮手机,未接来电“贺景玫瑰.jpg”。

林痕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猛地偏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傻子笑得嘴角都要飞上天了,眼睛都放光,他低下头,用力攥了攥手机,心跳声“砰砰”的。

贺景居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贺景!

贺景!

那可是贺景!

他边按嘴角边拨了回去,几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新年快乐啊,美好的世界!啊!操!美好的世界!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

“贺景,新年快乐!今年我也喜欢你。”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贺景的声音懒洋洋的,但能听出心情不错。

林痕摸出好好放在床头的手表,放在手心里一下一下摸着,犹豫了会儿,问:“你,还生气呢吗?”

“你说呢?”

“……不生气了,”林痕咽了咽口水,还是紧张,“谁过年生气,我妈说过年生气第二年不长个儿。”

“傻逼。”贺景笑了半天,性感磁性的嗓音被电流润色,林痕半边身子都酥了,赶紧靠在床头。

贺景笑够了,才问:“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林痕快速说,“我那天不应该走。”

贺景却没深究这个,重点很偏地问他:“为什么揍那两个傻逼?”

“这不是贺景那条谁都碰不得的狗么。”

“早晚是条丧家犬。”

……

林痕眼前闪过那两个嘴贱的Omega,眼底一沉,“就是想揍。”

话落林痕才意识到这句话太敷衍了,贺景却没在意,反而好脾气地说:“这样吗,还得我给你擦屁股,越来越能惹事儿了。”

林痕傻笑了两声。

贺景不生气了,他听出来了。

也可能早就不生气了,只是想不起来还有个人在为他的心情提心吊胆,贺景身边的人太多了,牢记每一个太难,也没有人值得他单独记住……

但他应该至少特别一点点,贺景给他打电话了。林痕安慰自己。

“你明天过来,陪我过年。”贺景突然说。

“明天?”林痕脑袋里过了一遍明天老妈的安排,好像是和王奶奶她们一起做服装厂的零活儿。

“你有事?”贺景声音一沉。

“没有,”林痕兴奋地握了握拳头,和贺景一起过年初一,“去哪儿?我早上就能到。”

“来北郊的房子,早上到别出声,吵醒我你就出去站着吧。”

晚上包饺子的时候,林痕趁老妈不注意藏了几个,拿塑料袋装好放到自己卧室窗户外了,明天给贺景带过去。

看春晚的时候他一直给贺景发微信,聊春晚小品。

都说一年比一年没意思,但林痕觉得跟贺景一起聊,就是看新闻联播都比自己看枪战片带劲儿。

贺景家过年来了很多人,他最烦应酬,偏偏还要装作彬彬有礼的晚辈挨个问好敬酒,烦都烦死了,只能通过和林痕聊天排解。

林痕:这个有意思,我刚才没憋住饮料喷了一桌子,气得我妈掐了我一顿

林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gif

贺景:傻逼。

贺景:给我录个视频。

林痕立马对着电视拍了段视频给他发了过去。

林月秋看儿子那傻呵呵的模样就知道他在干嘛,装作无意地说:“跟贺景聊天呢?”

俩人这么长时间没联系,林痕满心扑在贺景身上,随口回:“嗯呢呗。”

“还没追上呢?”

“早晚的事儿。”

“这么肯定?”

“那必须——”林痕打字的手一顿,林月秋没有看儿子隐私的习惯,靠在沙发里眼睛看着电视,一脸的姜还是老的辣。

林痕往她身上一靠:“咳,妈,真的,早晚的事儿,我不跟你吹牛。”

林月秋不了解贺景,对贺景的印象都是从罗浩山那群人那儿听到的,只知道这个小同学性格十分不好,但长得好看,家里有钱,自己儿子追了人家五年多也没摘下这朵高岭之花,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那小子现在有点儿喜欢你了吗?”

“现在啊……”林痕默默起身往旁边靠,“有……那么一点点儿了吧,他刚才还跟我说新年快乐呢,妈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相当有个性,绝对不会对不喜欢的人有笑脸。”

林月秋看着儿子,越看越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摇摇头,没再说话。

大年初一,林痕起的比上班的时候还早,不到八点就赶到了贺景在郊区的别墅。

保姆告诉他贺景还没醒,林痕先把饺子放冰箱了,保姆又问要不要煮了。

“不用,等他醒了再煮来得及。”

“好的。”

林痕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多小时,十一点贺景才醒。

林痕听见动静立刻跑到楼上。

贺景吐掉漱口水,又往脸上扑了捧冷水才清醒一点,灰色睡衣软化了尖锐的气场,冷光灯下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凌乱的发丝让他显得温和了许多,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领口,陷入锁骨,引人无限遐想……居家状态的贺景依旧迷人。

林痕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一眨不眨。

上天就是这么偏爱,有的人搔首弄姿也就那样儿,有的人随随便便干点儿什么都那么赏心悦目。

“看傻了?”贺景抬手一甩,几颗水珠落在林痕脸上。

林痕猛地清醒过来,抬头就看见贺景走了过来,还没说话就被按着肩膀压在墙上吻住。

贺景单手按住他后脑勺,5厘米的身高差让林痕微微仰起脖子,只僵硬了一瞬就顺从地靠到贺景掌心。贺景心里应该还有火,霸道地吻着他嘴唇,又麻又疼,放在腰间的手毫不温柔地丈量着怀里人是不是又瘦了。

两个男人的吻,暧昧凶狠,不像是两个人,更像两头耳鬓厮磨发泄情绪的猛兽。

贺景各个方面的天赋都不是林痕能比的,唇齿间传递的情绪和温度让他神志不清,没一会儿就换不上气了,但还是紧攥着贺景的衣领往下拽,带着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眼前的人吞进肚子里的气势,恶狠狠又毫无章法地亲着。

贺景眉梢一挑,随即低下头,细密地问了一会儿,转移阵地,一口咬上脆弱的喉结,齿尖危险地碾过。

林痕低哼一声,微微皱眉。

低哑的声音就像某种信号,贺景一把握住他肩膀,按着他翻了个面,脸贴在墙上,干净的后颈暴露无遗。

林痕是Beta,腺体、信息素,这两个对Alpha来说无限诱惑的东西,他一个都没有。

但贺景还是喜欢咬,留下齿痕,溢出血珠,再慢慢舔|掉,听贺景倔强忍住又溢出来的喘……

冰凉的墙面让林痕微微清醒,贺景略高的体温却愈发清晰……

猛兽欣赏够了,毫不留情地下嘴,后颈的痛让林痕眼前逐渐铺满红色,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最爱的人,

控制我,

伤害我,

愉悦我。

……

从浴室出来后林痕嘴角后颈丝丝地疼,不知道出没出血。

贺景在林痕身后走,路过大床的时候故意使坏,脚下一绊,林痕没防备地摔到床上。

“是不是想我了?这么热情。”贺景眼底的欲|望依旧闪烁,嘴角也危险地弯着,一次显然不能满足顶级Alpha。

贺景俯身咬了咬林痕的喉结,心情不错到林痕清晰地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冬日冷风温柔惬意地包裹。

“……想了,”大男生就怕说这个,林痕害臊地转移话题,“你,咳,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饺子了。”

贺景捏了捏他耳垂,直到捏红了才说:“你包的?”

林痕偏头蹭了蹭床单,耳朵痒,“嗯,我昨天吃了,挺好吃的。”

贺景按着他又腻腻歪歪地亲了半天,才被林痕哄着下楼吃饭,保姆很有眼力见地煮好了饺子,刚端上桌,还冒着热气。

林痕亲自帮贺景盛好,递给他。

贺景吃了一个,林痕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像个期待主人夸奖的猎犬:“怎么样?”

“还可以。”

林痕顿时笑开了,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值了,这半个月的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日思夜想,在这一刻,全都不算什么了。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他这样吧,记吃不记打,一心撞南墙,为了对方愿意卑微到尘埃里。

他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贺景可以给他一点点甜头,不需要多,一点点就足够,他就可以坚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