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涂茶还在刚刚的秘密冲击里,她就算知道这个可能是个大?秘密,但未成想事实永远比想象更加离奇。
这么大?的秘密,而牵连又如此之?深远。
而且,这个人根本没打算让她去封地,只在分封仪式上,他就要抹除一切不利的因素,甚至是女王。
涂茶现在孤立无援,但一想到这个所谓哥哥还对她抱着那种思想,她就一阵恶寒。
有那么一刻,涂茶想过?让安德森永远也?走不出那房间?,但是这风险实在太大?,而且说到底,安德森消灭了?所有的证据,没有任何能证明他不是女王的孩子的手段。
说到底,谁能相信真正的安德森王子早就在出生之?时,就被调包了?。
而完全不知道这一切的加西亚女王,真的能够相信这个刚找回来的她,而不是宠爱教养多?年的王子?
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他本人说出来的。
但现在,他丝毫不露破绽。
他不露破绽,这边维德尔家族就有几分慌张了?。
如果公主?分封下来,分封地一旦确定,他们的计划一切作废。
长桌上,家族中有人皱起眉头,阿伦坐在在族长身侧,作为整个家族推出的迷惑公主?的代表,他当然是这其中翘楚。
“有一个人,她会?有办法。”
族长侧头:“谁?”
“公主?。”
一阵轻声嬉笑。
维德尔族长深深看了?阿伦一眼:“孩子,在这张桌子上的权利,并不是我赋予你?的,所以?,你?确定要用你?二十多?年付出的一切得到的在这张桌子上说话的权利,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那孩子的美貌使你?倾倒了?吗?”
阿伦沉眉:“正因为我珍惜权利,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该我和您来说,尊敬的维德尔公爵。”门开了?,随着光进来的,是少女逆光的身影。
光仿佛在她脚下铺路。
墨色的发如云铺成云翳,在浅淡的光里如透明的翅,她不再身着华丽的衣裙,一身银色铠甲飒爽英姿,清丽眉眼拥有刀剑一般的光华,她神情?淡却带着隐隐未成的威势。
维德尔公爵有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他当年忠心?追随的,年轻的女王。
“外在容易换,但内在难改。”维德尔公爵并不再把?她看作一头绵软无害的羊,但却也?不把?她看作是合适的王。
涂茶拿起剑,她早已换了?银枪,剑才是这里的名帖。
执剑的手抬起,她眉眼扬起,一路向前。
护卫一拥而上。
她无所畏惧,势如破竹。
直到剑尖直指维德尔公爵的额间?,她才笑了?笑:
“我可以?选择用身份使你?臣服。”
“我可以?选择用武力使你?臣服。”
“但是,”她指着他额间?的剑尖低下来,“我们都清楚,那不是真的臣服。”
清脆的一声声响,她收起了?剑:“我不需要你?的臣服,我交付信任予你?,然后得到相等的信任。”
“这就是我要的。”
维德尔公爵脸上的皱纹突然动起来:“您还是太过?天真,指望着一路杀来就能得到我的信任,这太过?荒谬。”
“您手拿利剑之?时,还有谈判的资本,但是收起了?剑,”他抬起略微浑浊的眼睛,“这就不好说了?。”
涂茶却笑着看他:“从?‘那孩子’到‘您’,我想,也?许还是改变了?一些事情?。”
一时间?的沉默。
维德尔公爵抬起眼皮,定定注视这位年轻貌美的公主?,突然笑了?:“合作愉快,公主?殿下。”
涂茶颌首:“时间?不多?,还是进入正题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维德尔公爵让出首席的位置,涂茶坐于其上,却毫不被满室的威压扑灭。
她自成一束光,成为瞩目的点。
阿伦在族长身侧,屏住呼吸,突然发现数十年的权利欲望不过?如此。
她只想要信任,但是现在,他想给予臣服。
完完全全拜服在这朵初露锋芒的蓝色玫瑰下,她沉静悠远,浅淡瞳孔中,遥望着他们看不到的角落,装得下一切。
“安德森的私军是获经允许的,我们不能无缘无故扣压。”
“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行动。”
“就算行动……时间?也?不知道。”
“他好像察觉到了?……护卫增加了?。”
“没有办法派出人,安德森控制他的人的手段太过?残忍,我们没有人能撑过?去。”
“……如果……”
大?厅吵闹起来,维德尔公爵不为所动,看这位年轻的公主?怎样处理。
年轻的公主?看了?一眼,她拿起剑:“我成为剑,你?们便?该是我的脑。”
“但脑,也?不是所有都需要。”
所有被打过?的护卫应声上前一步。
顿时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涂茶指尖轻点:“韦翠丝,你?是掌管信息的,你?来说。”
维德尔公爵深深看了?一眼阿伦,他说的那一句话中,也?许已经成真。
白发的男人站起来:“第一王子私军……第二近天未曾有动静……”
“韦伯,王都骑士现在你?在掌管,人数几何?“
“现在王都中有……”
……
一阵漫长的交流,涂茶揉揉头:“我知道了?。”
“既然已经成为合作,我也?会?将我的信息告知。”
“分封那天,他会?动手。”她轻点桌面,将从?美人鱼那里获知的秘密悉数告知。
“我们需要做好全面的准备。”
“可是,我们并未获知允许。”
“而这,也?是我需要你?们的方面,你?们是女王的最忠心?的追随者?,所以?……”
她遥遥地看远。
她好像记起来,很久以?前,也?有这样相似的宫变在那场盛大?宴会?的掩藏下召开。
王都上下很久没有这么正经热闹过?了?。
遥想上一次,全城庆祝的大?事,还正好是小公主?出生受洗之?时。
灿烂王都每一寸都是如金子般发光,礼花,绸带,绵延千里。
十八尊礼炮,声音响彻云霄。
涂茶看了?一眼,这不像是公主?的分封礼,规格上倒像是王的继位。
当然,肯定不是为她的继位而庆祝。
安德森在女王身侧,高墙之?上遥遥地望她,一切大?事在握,胸有成竹的笑。
涂茶拖着繁复的裙尾,脚腕上冰凉的触感。
她走上台阶,一阶一阶,与王座上的女王越来越近。
女王的身侧就是公主?之?冠,极好的圆润光滑的珍珠一粒一粒串联,顶上祖母绿的宝石熠熠生辉。
在她登上最后一阶的时刻,乌云乍起,异变突生。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涂茶反手持短剑,与安德森斩向女王的剑相撞。
刀光剑影之?间?,剑短一寸险一寸,但是涂茶在与安德森的缠斗之?中丝毫不落下风。
终于将安德森逼退几步,他的剑一落下,瞬间?被踩断,他冷笑了?几声,不再上前:“银色军团,出击。”
城墙上远远冒出一丛丛人,架着十字弓,准确无误地瞄准中心?。
安德森啪啪拍掌,笑得诡异:“怎么,我亲爱的妹妹,不打了?吗?”
那些弓箭手一瞬间?紧紧盯住涂茶。
涂茶没有说话,她手持短剑,退于其后,露出严肃沉静的加西亚女王,她的眼神显而易见带着悲痛:“孩子,安德森,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敌人,我们该是家人——”
“呸,”他好像听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谁跟你?们是家人?”
“哦尊敬的女王陛下,忘了?告诉你?,我叫莫尔,”安德森很享受看到女王痛苦的表情?,“你?的儿子安德森?很早之?前就死了?。”
“一生下来就是死胎,但您的女仆长葡诺拉那夜也?诞下了?一个孩子,因为和国王密会?被你?发现,而被你?赶走的女仆长,却生下来一个孩子。”
“她做了?此生唯一一件有用的事情?,让我拿到了?我本该拥有的位置。”
“这一点她做的还不错,”但他看到涂茶,又大?为光火,“不过?,她还是太心?软,成不了?大?事,我说让她把?这个会?抢了?我的位置的公主?丢到森林去给野兽吃掉,谁成想,她居然还是把?这个威胁留下来,活到现在!?”
“不过?没关系,她没做到的,我今天都要清理个干净。”
他抬手,要落下放箭,笑了?笑,对着女王道:“不过?您放心?,以?后,对外您还是我的母亲。”
“虽然,是已逝的母亲。”
他的手落下,千万只利箭该呼啸而过?,穿透所有人。
但,只有寂静,诡异的寂静。
安德森略皱眉头,声音大?起来:“瞎了?吗,没有眼睛是不是?没看见我的动作吗?快放箭,这里一个活口我都不准备留!”
涂茶慢条斯理地擦干净短剑:“也?许是你?该仔细看看,看看上面都是些什么人?”
安德森瞪大?了?眼睛直直往上望去,那些该是他的私军银色兵团的人,褪去了?银色的外壳,露出里面的骑士服装。
全部都是,全部都是女王的骑士卫队。
他脑袋一阵发昏,不可置信地看女王:“不可能,不可能!”
“安德森,不,莫尔,你?偷走了?太多?东西,现在该是你?还回来的时候了?。”
“母亲,母亲,我都是开玩笑的,你?相信我!”
他鬼哭狼嚎着要爬到女王的座椅旁去,女王站起来,接过?涂茶擦拭干净的短剑,气势陡然一变。
一道鲜血染上公主?之?冠上熠熠生辉的祖母绿宝石。
那宝石灌溉了?鲜血仿佛长出眼睛一般,直直地看这人间?荒谬。
这是安德森的眼睛所能映上的最后画面。
女王扔下短剑,转身,眼尾一滴泪珠落的毫无声息,她示意旁边的女官。
女官昂起头来:“分封仪式,继续!”
安德森被拖了?下去,清水洗刷血迹,在一片乐响之?中,女王站起身,接过?鹅绒垫上的珍珠钻石冠,她珍重地将王冠置于涂茶的头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从?此以?后,子民安危便?是你?的第一要务。”
“我的玫瑰公主?,”她低头轻吻涂茶的额,“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