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秒,灯光又重新亮起。
张榭硕大的面孔凑到虞姜眼前。
虞姜忽然发现——
这位偶然相遇的人形生?物,居然没有呼吸。
因为冷气开得太足而使嘴唇泛白的张榭两片唇瓣轻轻碰了碰:“你说呢,虞小姐?”
这样的姿势没有维持很久,他很快和虞姜拉开了距离。
即便抓着吊环,身躯依旧因行驶的地铁而微微晃荡。
好像他整个人轻得像一张纸。
张榭真的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
就连交谈的对象是虞姜这样话少又沉闷的人,还是能滔滔不绝又不叫人觉得尴尬。
“说起来......近日我们舒城来了不少外来者呢。”
他的目光滑向虞姜硕大的拉杆箱,拉长的语调:“虞小姐,你该不会......也是外来者吧?”
虞姜沉默了一瞬。
“我......”
“叮咚!青瓜墓园,到了,列车将开启左侧车门,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WearearrivingatCucumiscemeterystatiodoorwillbeopened,letpassengersgetoffinorder,please.”
两声急促又尖锐的滴滴声过后,地铁的左侧车门被打开了。
抓着吊环的张榭身体?前后晃荡了两下,才又堪堪站住。
“虞小姐,我到家了。”
青瓜墓园这一站比紫甘蓝小区要稍微大一点。
甚至站台内的自动贩卖机都还在运作,自动贩卖机里的零食饮料都是虞姜从没见过的牌子,再次让虞姜肯定了这里绝不是她熟悉的云城。
再往前走,亮着惨白光线的电子广告牌写着几个大字——“舒城欢迎你”。
广告牌上是一张属于女人的大脸。
这张脸无疑是美的,但对称得过分的面庞使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假人。
惨白的光线打在上面,平添了几分诡异。
大脸旁边画着白色的“舒城交通一卡通”,下附小字:“办卡95折。”
原来这里真是是舒城。
可是......
从张榭的语气中,能听出舒城居民好像根本不欢迎“外来者”,地铁中的广告牌又为什么?要印着“舒城欢迎你”的字眼,又怎么将办卡广告投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还有......
张榭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拉杆箱的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虞姜和张榭都有点沉默。
半晌,张榭忽然开口:“虞小姐,不知道你听过一个恐怖怪谈吗?”
虞姜看向他的目光透露出几分询问。
张榭搓了搓被空调冷风吹得寒毛倒竖的手臂:“据说,人死后要是没有看见自己的尸体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特别是死在地铁站这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这儿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很容易就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身上的怨气更重了,直接就能化成厉鬼。”
他扭头看向虞姜。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姜感觉他的姿势有点僵硬。
“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
“有个在地铁上当售票员的年轻小哥,因为跟人争执被一刀捅死了。”
他停顿了一秒,面上露出些惊惧:“好家伙,锋锐的匕首直接往脖子上就扎了过去,那血一窜三尺高。售票小哥......”
“......顷刻毙命。”
他忽然不再往下说了。
可这算得上什么?恐怖怪谈?
顶多是一起恶性伤人事件。
虞姜问:“然后呢?”
“然后啊......”
“凶手将售票小哥的尸体藏了起来,售票小哥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天还像是活着的时候一样,重复着枯燥的工作。”
“只是......”
张榭忽然顿住了脚步,僵硬的脖子被转了九十?度。
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浓黑的瞳仁像是卡顿似的,不连贯地找准了焦距,才将视线与虞姜的碰撞上:“只是......他老?是感觉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白天还好,繁杂的工作叫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但只要一到了晚上......他就忍不住想要试图寻找他丢了的东西......”
“可......他丢了什么?呢?”
“据说,夜深人静时,总有落单的乘客能看见他在地铁站时不时地转悠。逢人就问‘你看见我的......’,但真要他说个所以然出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丢了什么?。”
“你说......他究竟丢了什么?呢?”
滴滴——
红色卡片被按在闸机的刷卡区。
虞姜看见红色卡片上的小字——员工卡。
虞姜突然想起了张榭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熟悉。
就在刚刚,紫甘蓝车站的售票厅里。
她才见过这个名字。
——售票员,张榭。
张榭从闸机走出去,两扇铁翼在他通过之后刷地一下合上。
他回过头来招呼虞姜:“快点啊虞小姐,我送你一段儿吧,免得大晚上的有安全隐患。”
虞姜盯着闭合的闸机两翼,顿在原地。
这个闸机......她根本出不去。
她没有舒城的交通卡。
张榭声音低沉,透着冷气:“怎么,虞小姐出不来吗?你是忘记带交通卡了......”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舒城居民呢?”
他抬眼去看虞姜,却被吓了一跳。
虞姜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后,漆黑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
同时......好像又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他身后......
什么?......什么?玩意?
感觉到一道又急又徐的阴风朝着他后颈袭来,张榭身形飞速一矮,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的身体还没能直起来,头颅先转了一百八十度,看清了身后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身后的男人极为高大。
全身笼罩在漆黑又宽大的袍子里,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刀削般尖锐的下巴。
因为角度问题,张榭看见了他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孔。
惨白的面孔上,属于五官的位置有着不明显的突出和凹陷......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五官。
他手中握着巨大的月牙形镰刀,原本属于嘴唇的位置被轻轻扯动了一下——或许是扯动了一下。
张榭鼻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属于死亡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臭味。
他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就地一滚。
滴滴一声。
闸机又被他刷开了,他连滚带爬地重新冲回了青瓜墓园站站内。
他喘着粗气:“这......这......”
尼玛的叫什么?事啊!
他不是来引导玩家犯规的吗?
怎么冒出来个傻帽朝他下手来了?
还尼玛拿个镰刀,cos死神吗?
哪个学校毕业的啊,怕不是中二幼儿园的优秀毕业生??
张榭暂时顾不上虞姜的事了,朝着对面的人喊道:“请立即停止你对工作人员的攻击性行为,否则我有权利呼叫执法大队!”
死神嗤笑一声,或许是笑声。
他的镰刀猛然抽长,朝着张榭就割过来。
“淦!”张榭没忍住爆了粗口,他像一只灵活的猫,一边左右闪避着这只镰刀,一边将对讲机从怀里掏了出来。
特殊事故部门的电话好半晌才被打通,那边传来一句慵懒的:“喂?”
张榭喘着粗气:“我的......我的坐标是......”
“请稍等,先报一下你的员工编号哦。”
张榭:“......我这儿十万火急能不能通融......”
“先报你的员工编号哦。”
妈的!
镰刀的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道道虚影,张榭已经要累成了一条死狗。
都已经到了这种关头了,该死的接线员居然还要走程序!
他咬着牙,念下一长串长得离谱的数字:“9832889327537265......”
“很抱歉,您再重复一遍呢?”
张榭:......故意找茬滚啊!
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对讲机怒吼:“人在舒城,青瓜墓园地铁站,被个不明编制的玩意儿攻击了,来不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电话那头是声音不复之前一般无精打采了:“哦,不肯重复确认员工编号。是骚扰电话,拉黑了。”
“???”
就你妈的离谱!
张榭敢确定,他绝对又听见一声嗤笑。
就连对面那个长得跟白面馒头似的怪物都在嘲笑他们这个辣鸡公司的辣鸡制度!
辣鸡公司!吃枣药丸!!
这柄镰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不见对面那人如何动作,镰刀都咬死了他不放。
他就一底层打工的......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好么!
这柄镰刀不仅快,更不知道它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就连擦着边被它带起的阴风刮到都感觉灵魂被撕扯着发出剧痛。
张榭刚下腰躲过一刀,却又见镰刀分成了两股,另一股直直地朝着他的眼球戳过来——
完了!要糟!
下一秒,即将戳破他眼球的镰刀被人握在手里。
刀尖距离他的眼球恐怕不足一公分。
紧绷着的这根弦一下子断了,张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是谁?
所以公司还是靠谱的......是执法大队的人来了么??
张榭顺着这是纤细白皙的手向上望去。
“卧、槽?”
眼前的人类,现在张榭也说不上这到底是不是人类。
她小脸煞白,乌黑的瞳仁中倒映着自己狼狈的面容,泛着点白的唇瓣轻轻碰了碰:“或许......你需要帮忙吗?”
张榭:......
张榭:???
等等,先让他静静。
他感觉有什么?不对。
他是按照流程进到紫甘蓝地铁站的吧?没有哪一步走错了吧?
可现在这个发展......究竟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啊?!
眼前的少女微微蹙起了眉:“但是得提前说好啊,我不能白帮你的。”
张榭:......
张榭:???
他看见少女像魔鬼似的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得给钱。”
“积分也行。”
张榭:......
张榭:???
作者有话要说:虞姜:我这儿好几种业务,带玩家下副本、副本中给玩家提供帮助、转让被投入惩罚副本的机会......就算你不是人,也有针对副本生物的特殊业务,你要哪种?
张榭:......我......我的脸被打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