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外面的giegie

脚步太过沉重,仿佛是在拖拽别人的双腿。

顾丰寽走到这张小小的故事画摊前,张口想问晴婕,问她怎么在这里。却见晴婕一扭头,亲昵地用胳膊肘碰一碰身旁放下画笔的男子。

“看,我哥!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专程拜访他,总是遇不上,今日却能在街上碰到。”

荀竹将画笔工具都放置妥当,起身,朝顾丰寽拱手施礼:“原来是顾画师,果真是少年风发、一表人才,在下久仰。”

顾丰寽浑身紧绷:“你是何人?”

“在下荀竹,是阁下的邻居。”

听闻果然是母亲之前提过一嘴的邻居,顾丰寽转头看向晴婕,神情惊恼,语气染上严厉:“时至夜幕,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和陌生男子在外相处?还……任由旁人的调侃打趣?你的名声清誉还要不要了!”

晴婕抿抿嘴,有些委屈:“竹哥哥不是陌生男子,我们都认识好几个月了。”

竹哥哥???

好几个月!?

顾丰寽却是初次听闻!

“你!”他只感到有一把火在头脑中烧灼,烧得他想立刻当街大声训斥质问。

双手紧握成拳,捏了再捏,忍下满心的气恼与惊愕,只道:“总之,现在随我回家。”

“我们的故事画卖得正好呢……”

“我说,现在回家!”

似是被他阴沉发黑的脸色惊到,晴婕怯怯缩起脖子,低声:“哦。”

见顾丰寽对晴婕声色俱厉,荀竹自然立即开口:“顾小弟为何动怒?我与晴婕在此处摆摊,光明正大,并未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对晴婕的恼火实在无理。若非要怨怪,自该向我怨怒才对。”

顾丰寽刚要冷笑,讥讽荀竹只能卖些低俗的故事画,并且还要晴婕这么个小丫头为他抛头露脸地帮衬,哪料听了荀竹所说,晴婕一边点头,一边往荀竹的身后躲去。

并且娇哼唧唧的:“嗯嗯,哥哥你要怪就怪他嘛,别怪我。”

荀竹展开手臂,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见之,顾丰寽的理智——

瞬间断弦。

晴婕的行为反应,无异于火上浇油,“嗖”地一下刺激到他。他直接一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从桌子后拖出来,踉踉跄跄地往家拽去。

“啊——”晴婕惊怕地低呼着,“别扯,别扯,我自己有脚,会回家!”

“有脚,也不是让你哪哪都去的!”

晴婕并不在乎顾丰寽说什么,还回头招手跟荀竹告别呢。

“竹哥哥,你自己收拾东西吧,明天再见喽~”

听得顾丰寽手劲发狠,一下子将她扯得差点摔倒:“他不是你哥哥!”

晴婕很乖巧:“哦。”

也对,以后可是要叫“夫君”的呢。

然而,荀竹并不是怕事的人。

身高腿长,三步并作两步,几下追了上来。一挥手,直接朝顾丰寽紧抓晴婕胳臂的手背上重重拍去!

“啪”!

狠得像拿竹板子抽打。

刹那间,顾丰寽吃痛松开手,荀竹立刻将晴婕带至身后护住,并且用一种极为恼怒严厉的语气对顾丰寽训斥。

“你是什么身份,敢对她这样粗鲁无礼?”

身份?

闻言,顾丰寽极为惊愕,满目不可置信,声音沉沉嘶哑:“我是她哥!”

“且不说你并非是婕儿的亲生兄长,哪怕你是亲生兄长,也不能在我面前如此对她!”

“你?”顾丰寽罕见地失去淡漠冷静,冷笑着问出一句,“邻居罢了,阁下算哪位人物?”

荀竹瞥他一眼,不予理会,而是转身看向晴婕。

见她委屈吃痛地揉着胳膊,心疼问道:“若不然今晚住到我家里去?”

晴婕登时愣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看荀竹,再偷偷瞥一眼顾丰寽。

“呃……”

顾丰寽怒到反笑:“呵!住你家?你在做梦?你胆敢将她带走,我立刻上报官府告你强抢民女!”

晴婕伸手在荀竹的手背上拍拍:“不要紧啦,我哥哥是之前没见过你,一时被吓到了。我们是自小长大的兄妹,他还能害我不成?呵呵,我随哥哥回家,你就放心吧。”

对于“自小长大的兄妹”这般描述,顾丰寽面颊紧绷,牙关不由地咬起。

荀竹想想,叹口气,伸手为她整整有些凌乱的衣裙。

再摸摸头:“那我送你。反正我就住在隔壁,你若有事,大声喊我,我便能听到。”

“好!”

“等我片刻,我先把摊收了。”

“我帮你呀。”

“不用。”

顾丰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他,收摊,结伴而行。

荀竹背着沉重的书箱,晴婕装模作样地帮抬,一抬头,对他说:“哥,还愣着干什么?走呀,回家。”

……

当夜,满心惊怒的顾丰寽终于从母亲和晴婕的口中得知荀竹此人的所有,以及荀竹已有提亲的表示,晴婕也同意了,打算等帮荀竹赚些钱后,二人丰衣足食地回乡拜会爹娘。

“提亲!?他已提亲,你还敢应?”目光从晴婕转向母亲,顾丰寽恼火地质问,“娘,您一早就知晓,为何从未予我说起?”

“为何要予你说起?”顾伯母疑惑得很坦然,“晴婕如何,与咱们家有何干系?你一天天的忙得够呛,娘可不愿意拿这些闲事打扰你。等他二人婚期定下,请你喝杯喜酒便罢,还要如何?”

母亲的反问令顾丰寽哑口无言。

喝杯喜酒便罢……还要如何?

解释完荀竹的存在,顾伯母和晴婕就回自己的屋子睡了。独剩顾丰寽干坐在堂屋里,没有一点困意,只有满心的闷塞酸胀、惊乱茫然。

之前在街上看见晴婕与荀竹亲昵互动的一点一滴,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她是怎么笑着跟对方说话的,她是怎么拿胳膊肘轻碰对方的,甚至她回应路人“天造地设”时的得意和羞涩神情,那样清晰,一遍遍重现。

那样的她太陌生,也太熟悉。

除了对他,她竟还会对别的男子那般。

这晚,顾家堂屋的灯火一夜未熄。

天刚蒙蒙亮,顾丰寽便走出堂屋。许是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太长,身体发麻,走路有些别捏。

他走到晴婕的房门外,抬手刚想敲门,察觉到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意识到晴婕还没起身,于是又紧张地放下手,在房门口焦急地徘徊着、等待着。

直到谁家的公鸡打鸣,晴婕闻鸡起床!

一打开房门,被扑面而来的顾丰寽给吓了一跳!

他一本严肃,急速叨叨:“晴婕,那男子不适合你。他久居画坛却无声名,可见天赋才情一般。还要靠你给他讲故事、画些小人图维持生计,往后如何能给你安定无忧的生活?你还年少,不知情感,很容易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去心魂!”

此时,晴婕心头只有四个字:呦,他急了。

她抬手擦擦眼,嘟囔着说:“我也不求安定无忧啊,苦日子我又不是没过过。”

一边说,一边朝井边走去:“我只求快乐开心。和竹哥哥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你说他骗我,我一无所有,除了我这个人,他能骗我什么呢?”

跟在她身后,见她拎起井边的木桶往井里一扔,顾丰寽这会儿有眼力极了,赶忙抢先主动转起井辘轳。

干活的时候,还要给荀竹上眼药:“他就是想骗你这个人!”

哪料,晴婕当即欣喜挑眉:“对嘛!既然他就是想骗我这个人,那他肯定就是喜欢我。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外在条件喜欢我,就是单纯喜欢我这个人!嘿嘿。多纯粹的感情吖。所以我也要回以他同样纯粹的感情,不在乎他无钱无势!”

如果不是转着井轱辘,顾丰寽真想晃一晃晴婕,让她清醒一点!

“无钱无势,你和他在一起,怎么会开心?”

“他听我说话,我开心;他帮我做事,我开心;他关心我的衣食住行,我开心;他赞同我的想法并且夸奖我,我开心……哥哥,我们俩在一起,能开心的事情多啦!”

看到晴婕满眼放光地讲述她和别人的快乐开心,顾丰寽真的很想问,难道她和他在一起时,她不开心吗?

为什么……

还要出去找别的哥哥?

“咚”,手劲一松,水桶尚未出井,再次落入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