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最穷天妖

如果说梦里的?顾以寒,看到这样的江斐,痛极的?程度是十分,那么被桎梏于这个身体的?顾以寒,被折磨的痛楚与其心悔程度甚至更甚百分。

他恍惚中生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地推测──这并不只是他的?梦魇,而是另一场真实发?生的?世事?修行。

天道潜运,难可言明。

他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像陷进了被命运玩弄的?泥淖,求而不得,得而不惜。

顾以寒神思恍惚地醒来,还未梳理好心绪,未过半日,又陷进了这迷雾一样的梦境。

再睁眼,又是落梅居内,血色妖核前。

这对没有身体控制权的?他而言无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凌迟。一步错,步步错。他把妖核留给?了苏又晴,就间接的?把痛苦与折辱留给?了江斐。

现如今,这些痛苦都千倍百倍的?还诸于他,叫他痛裂心扉。

如今悔恨将何益,肠断千休与万休。

顾以寒还远远未知,如今的?断肠千转,只是开始。梦魇重复,他在暗处看着江斐忍痛不休地练剑,她每一道贯穿孱弱经脉扫荡而出的剑气,都像刻在了他的?血肉心间。

齐宜年的尖酸刻薄,让他恨得切齿拊心,他不敢现身安抚江斐的?懦弱,让他对自己都带上了刻骨恨意。

梦境还在推进?,他受了清颐道长的训斥后回到落梅居的?堂前,案上堆着他留给?苏又晴的功课,都已经工整地默完。

墨痕新干的?清华经旁,压了一张苏又晴留下的?纸条。他拿起一旁的?玉瓶,是祛邪治伤的疗愈圣药流霜丹。

梦境里的?顾以寒心里流过一阵妥帖的?暖意,困囿梦魇的?顾以寒也?思绪复杂。

苏又晴自小以来,就是如此乖巧而可心,与江斐的?澄透豁达不同,苏又晴更像天真无邪的代表,偶有一些小心思,都童趣地可爱。

“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倘若这首诗有画面,苏又晴就是那个撑着小艇偷采白莲的?小女孩,天真烂漫,稚气无暇。

但如果能再给?我一次重选的?机会,我一定会救江斐。顾以寒心绪起伏。有些兰因絮果是刻进魂魄的?痛楚,轮回不堕,他这一世已经注定用来赎还江斐的?,再作不了别人的?救赎。

思绪翻飞,梦境里顾以寒已经召出了苏又晴,他惊怒于她脸上的?掌掴伤痕,逼问后又拭去她脸上泪痕,为她细致上药。

不知为何,顾以寒看着这番温情慈爱的画面,内心却升上了几分诡异之感。

他心里浮现了几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还没有理清,一声清喝乍响,炸得他汗毛直立。

“顾以寒,你这个师长当得是不伦不类,枉顾人伦!”他比梦里的?顾以寒更心慌百倍,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就说不出话来。

梦里的?他却怒火交加地应了齐娇娇,一派正气地怒斥于她:“一派胡言!”他闭上眼不敢看江斐的?神色,画面却不因他闭眼而阻隔。

直到江斐不带愠色地对他说了一句:“行止有度,清衍道长。”梦里的?他才怔然间有了几分心慌气短。

他遥遥望着江斐远去,伫立了许久才回身看向枝桠光秃的?梅林。未几,他的?道宗玉牌上收到一则清颐道尊的?传讯:江靖易生死关败,速来飞霞峰一见。

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顾以寒脊间,他被锁在其中的?神识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他还未来得及告知旁人,江靖易所受暗算的?蹊跷──那道从琼华派中漏出的冷箭……

如今的?情状,或许也没有再说出的机会了。

……

江斐并不知道这些日子折磨顾以寒至深的?梦魇。对她而言,只要顾以寒不是过得风清万里花好月圆,她都没啥意见。

同一时刻,小小的她被抱坐在向海之的?臂间,正欢欣鼓舞地拍着肉肉的?小掌,为擂台赛的?精彩对决叫好不歇。

无为境第一层地排名战,居然是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建筑里进?行的?。

玄木制成的?擂台栏杆比黑铁还硬,状似白玉的?整块铺底刻有相当高深繁复的?保护屏罩,一拳山海重击下去也裂不开一丝缝隙,溅不起一片碎玉。

这样的擂台四个作田状,相邻一起。东南西北再各加两个擂台,对角线的四个角落又各有一座,围成了不规则的?八边形。

这个八边形里共有十?六座擂台,落在漏斗一样的最底。漏斗上圈圈层层皆是观众的?坐席,有点像江斐前世见过的?足球场地,但比那声势浩大得多,人声鼎沸日夜不眠,观众座席也?更仄深,十?六座擂台上妖术红蓝紫白光华缭眼。

如果说足球场地的观众有二三十?排,那擂台赛上的?观众就有一百二三四十?排──只有最下面的几十?排是有座席的?,最上的?就是围了一层一层的?栏杆,一众人围栏助威,呐喊。

这样的漏斗居然也有九个,就分列在这个圆形堡垒式的建筑里。各个漏斗里都热火朝天。

“为什摸有九个这样滴?”江斐好奇心旺盛。

“……”向海之一时之间竟无法作答,这个场景和他印象中的排名赛相去甚远。

一万年前无为境第一层的?排名赛,一共就只有九个擂台,像棋盘一样分格而布。虽说也?是热火朝天,比起现如今的?场景那也是云泥之别,相去甚远。

一万年过去,如今的?妖族生灵比之当年倍增不知凡几。不过也?可以理解,当年的妖族与之抗衡的是仙族与魔裔,现在的妖族却是与万万千人族生灵。

带着江斐转悠了一圈,他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规则。九个漏斗似的擂台集合,只有最中间的那一个漏斗里的?胜负结果可以结算到排名赛。

漏斗也?有名字叫云战,从云战一到云战八都是平级,在这八个漏斗里比划胜负都有积分,积分累计到一定数目便可以上云战九与人对擂,只有云战九的?结果直接对接通天碑的?排名。

搞清楚之后再与江斐一一解释,小小江斐听得目露好奇:“那牡们直接去云战九吧!”

向海之当然应允,他抱着江斐走到云战九的?入口处,正欲跟在人流中进场,却被门口把守的?两个妖兵双戟一叉拦在了门口。

向海之:?

江斐扬起脑袋,发?揪朝天:?

她有点紧张地抓住向海之的?衣襟,向他使眼色:不会是被认出来我不是妖了吧?

向海之安抚她:应当不会。

两人再齐齐把目光转向值守的?妖兵,一个浑身发绿,身上榕树一样的根根须须,一个头顶飘火,发?型是火焰一样的形态,被风吹得灭灭起起。

妖兵:?这两个人眼神好讨厌哦。

“看我们干什么,你们的出入骨牌呢?”

向海之回头看向排在后面的妖,手里或脖间都拿有玉骨一样的信物。

他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道:“不小心丢了。”

妖兵:?

如火头发?那个比较性急,脱口而出:“丢了你就去买呀,买了再来排队。”

绿油油地那位有些见怪不怪,有些妖心智发育不全,看起来妖力高深,实则脑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他目露同情地给向海之指了一个方向,向海之转头,原来那就是售卖骨牌的?地方。

向海之颔首,虽然没有理解这个木系小妖的?眼神变化,但并不妨碍他前去兑换骨牌。

走进这个大厅小妖所指的?售卖窗口前,坐在木色栏杆后的蜜色女妖一抬头,眼前一亮地望向向海之,“大人是来买骨牌的??”

向海之点点头,一摸口袋,低下头和江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江斐:?买呀。

向海之:……

他这一生,“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大起大落,跌宕不休,从微末自顶峰,又日暮途穷。

是史书落笔的?传奇一生。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衬托他此时的惘然,活了万年的天妖大人──他没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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