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高昂物价

深不见底的奈河前。

黑红色的水流从东向西奔流而去,河面上虽然设了金、银、铜三架桥梁,但墙上却没有扶手可以让鬼靠一靠,即便上了那桥,也有可能被奔腾的河水打落河底,看上去危险无比。

奈河南边竖立着好几棵参天巨树,两岸各自有牛头和鬼差把棒擎叉维持着秩序。有鬼差领着新死的亡魂走到奈河边,过去跟牛头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一回头就看见新死鬼正拖了衣服,踮着脚试图往河边的树上挂。

“欸欸欸,你这干嘛呢,有伤风化!”鬼差一副眼睛被辣到了的表情,赶紧三两步走过去把树上的衣服扯下来丢给他,“你这个鬼怎么回事,大庭广众那么多鬼看着,怎么还脱上衣服了,快穿上快穿上!”

“哦。”新死鬼讷讷地接过衣服,小声替自己解释,“那个,我听说人死后到了地府,得脱光衣服游着过河……”

“哟,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鬼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新死鬼无措地揪着衣摆:“我生前是病死的,活着的时候查过一些资料……”

“害,是这样,”鬼差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着提点他,“不过你的资料该更新了啊,你说的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我们地府早就不兴这些形式主义的玩意儿了,看着难看不说,还影响市容,万一要是不幸被上面哪个下基层的领导抓到,不只是你,连我都要吃挂落,再说了,咱领导什么没见过,谁稀得看你那二两肉。”

新死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位大哥,我是第一次死,难免没什么经验,让您见笑了……”

“客气客气。”鬼差笑着和他拱了拱手,又跟他指了指一旁的站牌,“你数数你家人给你烧了多少钱,过河的票价就在那写着呢,能出得起多少,你就上哪艘船。”

新死鬼定睛一看,果然在树边不远处还立着一块跟阳间公交站牌差不多的牌子。上面清楚地罗列了每班船的到站时间和票价。

新死鬼:“!!!”

这鬼生前家境富裕,他死后家人们更是给他烧了大把的纸钱元宝下来,有那么多钱在手,他本以为自己在阴间怎么说也能算是个富鬼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的票价居然这么贵!

他分明看到站牌上最低一档的乌篷船,单程售价竟然都已经涨到了二十万冥币一张!

要命了,新死鬼发愁地想,要是整个地府的物价都那么高,家人们就算给他烧再多的纸钱,怕也不经花呀!

不只是他,旁边同样刚死没多久的鬼也是大为震惊:“……我本来就是因为生前日子过的苦,才想到自杀,好不容易熬到了地下,怎么眼瞅着居然比活着的时候还苦!”

“谁说不是呢,唉,这年头是连死都死不起了。”

新死鬼惴惴不安地问:“鬼差大哥,这个票价是不是有点——”

“有点贵,是吧。”鬼差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疑问了,解释起来也是驾轻就熟,“别担心别担心,船票贵也是一时的。你想啊,过了奈河进到咱们地府的鬼,哪还有回去的道理,又不是让你天天搁这儿坐船。”

新死鬼一想有理,便大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鬼差道:“那其他东西的要价,应该不会像船票一样高了吧?”

鬼差眼咕噜一转,含含糊糊地答了他一句:“也不能这么说。害,城里的消费多少比船票便宜个几万冥币还是有的。”

“……”

只便宜几万,那不还是贵么!

吃穿用度什么不要钱那,新死鬼一下子就急了,他慌张地拉着鬼差道:“不是,这地府的生活消费怎么比咱一线城市还高……”

“高怎么了,再说物价贵还不是你们阳间活着那帮人折腾出来的事儿,要不是你们大把大把地烧纸钱元宝下来,咱们地府也不至于物价飙升,原先的钱都不值钱了。”鬼差一听就不乐意了,说起这事是满脸的怨气,他郁郁甩开新死鬼的手,不满地哼道,“废话一大堆,我今天带的这批鬼里,就属你问题最多。”

“这船呐,你爱做不做。”他翻了个白眼,“看到那河了没,不想坐就自个儿麻利跳下去,游着过河呗。”

新死鬼一见那翻滚不停的血色河流就吓得腿软,多看一眼都不敢,更遑论跳下去了。他赶紧讨好地对着鬼差道:“大哥您别生气,我新来的不懂事儿,没见过世面,您见谅,见谅。”

说着又不顾肉痛,从怀中的纸钱里抽出一捆往鬼差兜里塞去。

鬼差收了钱,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以后记住了,话可不能乱说,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在地府等投胎这几十年找个工作,有口饭吃总不是问题,这样,你先去下载个阴间直聘,我教你怎么操作……”

每天新下到地府的亡魂不少,选择乘坐乌篷船的也最多,基本上每隔5分钟就有一趟新的船过来接鬼,两鬼见船到了,赶紧相携着往渡口走去。

另一边,陆见清也在对着站牌上的票价研究。

她对着高档的票价,稍微换算了,一下自己账户上余额和冥币之间的汇率,不禁流下了贫穷的眼泪:“想不到我活着的时候是个穷人,死后竟然还要做个穷鬼。”

这是什么凄风苦雨的悲惨命运。

戚晏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安慰:“不用怕,我在地府还算富裕。”

陆见清:“……”

你那岂止是还算富裕!

明明全地府都是你家的产业吧!

她幽怨地看了戚晏:“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老板。”

在贫穷的下属面前炫富什么的,简直没有人…鬼性。

戚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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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帝要用船,负责游轮保养的鬼哪敢耽搁,一接到命令,就紧赶慢赶地把游轮开了过来。

游轮开到时,陆见清正和戚晏讨论:“寻常的鬼进了奈河,都会被河水淹没,你——”

戚晏笑了笑:“我自然不会。”

陆见清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专门准备一艘游轮?”

以那游轮开一次需要缴纳的费用来说,全地府能负担得起这个价格的,基本上也就只有戚晏这个地府之主,和他座下的十方鬼王了。

戚晏闻言嫌弃地看了看眼前这条污糟的血河,他简明扼要地道:“因为脏。”

每次从河面上走过去,或多或少总免不了会溅上些血点子,虽然溅上了也是不痛不痒的,但还是让他觉得不太痛快。

陆见清:“……”

被你这么嫌弃,奈河都要哭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一艘宽敞豪华的游轮已经出现在水面上,与周遭的其他小破船形成了鲜明对比,引来不少阴魂的围观。新来的鬼魂还摸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状况,那些老鬼却已经察觉出异常,一时间,奈河水面上乌篷船的划动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陆见清甚至还看到有几个鬼差正疯狂催促着自己手下的新死鬼帮忙伸手进河里划拉,企图让船避得离中间那艘嚣张的游轮更远一些。

开玩笑!这要是不赶紧逃走,万一撞上哪位领导,被大帝或者哪位鬼王大人拿住了什么小辫子,那可真是要鬼命的呀!

陆见清看着骤然空出来的河道:“……你在地府的鬼缘,是不是不怎么好?”

不然这群鬼见到他,怎么跟阳间的活人见了鬼似的。

“怎么会。”戚晏面不改色地道,“我鬼缘很好。”

“……是吗?”

戚晏半眯着眼,目光幽幽扫过那群还没有彻底逃开的船只,他垂在腿边的手指轻轻勾了勾,河面上的船便不由自主地往回倒转过来,逐渐向他们这边靠近。

船上的鬼们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试图用船桨往前划拯救一下自己,到后来拯救失败,眼睁睁地看着船反向行驶,游轮前高大的身影逐渐清晰,表情管理已经彻底失控,变成了藏都藏不住的绝望。

戚晏淡然地扭头看她:“都说我鬼缘很好了。”

“你看,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各个都迫不及待地要划船回来问候。”

船上众鬼:“……”

陆见清:“……”

这位先生,麻烦你清醒一点,睁眼看看他们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你这个解释,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戚晏微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睨了这群鬼一眼。

船上一个在地府工作时间最久的鬼差眼咕噜一转,脑子灵活地反应过来,试探着开口道:“是,陛下说的没错,我们久不见陛下,心中想念非常。是以今天在渡口看到陛下,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忍不住想来拜见。”

“是啊是啊,”其他几只鬼听了,连忙跟着说道,“陛下英明神武,一直以来都深得我们全地府阴魂们都爱戴,并且平易近鬼,经常深入基层,和我们这些普通鬼们打成一片……”

“我们对陛下的爱戴,就像这奈何之水连绵不绝!”

“就是这样没错,我们看到陛下来了,连忙把船划了回来,就是想近距离见陛下一面!”

……

戚晏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还时不时地往陆见清这里扫上几眼,仿佛是在告诉她,看,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陆见清:“……”

我信了你们的鬼话。

还有,其他鬼也就算了,最右边那几只,没记错的话你们不是才新死没多久的么,又是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感的赞美可以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戚晏:我,平易近鬼

小鬼们:不、不敢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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