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照在山头,暖色的光打在女孩的脸上,她脸上挂着浅笑,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在场准备施暴的人不寒而栗。
有人害怕,连忙后退:“婶子,要……要不算了,你家媳妇看着不像是个好惹的人!”
叶春香这才从受惊中回过神,她紧紧抓住那人的手,死也不让人离开,“不行,你们可不能走!今天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不然这只不下蛋的母鸡,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抱上孙子!
“你们放心,好处一点儿也少不了。”叶春香为了将人留下,当场将钱发给几人,她愤愤地瞪着岑渺,骂了一句贱蹄子!
“她就是平时农活干得多,力气大。你们几个人一起上,她一个女子,哪里能打得过你们?”
岑渺看着叶春香,秀眉挑了挑:“生儿子那么重要?”
叶春香嫌弃道:“呸,当初要早知道你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我压根就不会将你抱回家!真是白养了!”
“我看你拿银元的时候,也没想过白养这事啊。”岑渺语气淡淡。
银元这词一出,叶春香当即神色变了,“你怎么会知道银元的事?”
“你竟然敢翻我柜子?我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你父亲的身份,我养大了你,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做牛做马,你死也只能死在我们裴家!”
岑渺笑了,“你来试试。”
几人收完钱,对视一眼。
他们默契地将藤条改成了地上随处可见的树棍,树棍虽然不粗,但比起藤条更硬,打起来也更痛!
他们咬着牙跃跃欲试地朝岑渺走去。
“打!给我狠狠打!一个童养媳还敢和我唱反调!”
叶春香卷起袖子,边咒骂边上前,岑渺抓住叶春香高高扬起的手,晒一笑:“这么想使用暴力?”
叶春香尖叫,“反了你!”
叶春香的声音实在过于刺耳,岑渺掏了掏耳朵,随后抓住叶春香脖子,将人一头按下去。
叶春香想反抗,但岑渺的力气惊人的大,抓她就像抓一只小鸡崽子,粗粝的石子磨破她的脸皮,叶春香想说话,但脖子被按住,动弹不了,刚张嘴吸气就有沙土呛入喉咙。
叶春香害怕了。
她头次发现,从前那个任她打骂的童养媳——变了。
【异梦空间使用成功。】
【功效:可对使用范围编造一个梦境。】
这个道具,是岑渺之前完成任务的奖励。
随着兑换成功的提示音,岑渺目光看着下方的人,悠悠道:“我听说,你生裴高轩伤了身子,既然这么喜欢这个方法,那不如你亲自试一试,再多生几个。”
说完,她站了起来。
众人拿着树棍冲了上去,他们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以为被按在泥坑的就是岑渺,拿着树棍,使劲就打了下去。
“停!快停下!你们打错人了!”
叶春香想挣扎起来,却被眼疾手快的人再次按回,树棍落下,叶春香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
树棍的力道再大,也当场打不死人。
但就这顿打,对于养尊处优、一辈子被裴阿苗伺候的叶春香来说,也已经够她受得了。
岑渺站在不远看着,她垂眸,看向地上躺着的王强。王强早已被现场的景象吓得瑟瑟发抖,头一歪,人就晕了过去,裤|裆一片湿意。
岑渺收回视线。
异梦空间使用有一定范围,她并不担心这些人会记得。
只不过,裴家柜子里的东西,她倒是有点好奇了。
*
回了裴家
岑渺从木抽屉里翻了把趁手的铁锤,然后打开了后院门。后院绿油油一片,菜地里的青菜长势讨喜,不远还搭建着一个鸡窝。
这些,都是原主的心血,她一辈子都耗在了上面。
岑渺走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
那道声音凭空再度出现。
岑渺这次可以肯定,这道声音出自哪里。
她没有理会,走到菜地边,将铁锤放下,蹲下就将菜地里的菜以风卷残云之势,扫除干净。
“你要干什么!”柔弱的声音明显气急败坏!
岑渺依旧充耳未闻,她将青菜全抱进怀里,走到鸡圈,一鼓作气扔了进去。
母鸡们见到有绿油油的青菜,扑腾着翅膀飞奔上去,一群鸡疯狂地抢着、啄着。
费心种出的青菜,不消一分钟,被毁得干干净净。
期间,脑海里不断有声音响起,原本柔弱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气愤!
“你疯了吗?”
“这些都是我的心血,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心血!”
“你的心血感动他们了吗?”
岑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让脑海里的声音安静下来。
裴阿苗,此刻被她请来的客人的一句话,刺到久久不能言语。
对啊,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家冷血无情,她死了以后,甚至没有人为她掉过一滴眼泪。经过那一场毒打,她身子亏损得厉害,死在病榻上时,甚至还饿着肚子。她看着裴高轩娶到了心满意足的妻子,看着裴家父母抱上了心心念念的孙子,看着裴家阖家欢乐,看着叶春香寿终正寝。
她为裴家做牛做马一辈子,究竟得到了什么?
随着她死去,她心里的不甘也越来越重。
凭什么?
凭什么坏人能够老死,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却要受尽折磨死去?
明明,她也是真心对待裴家父母,将两人视作亲爹亲娘。
在魂魄消散之际,裴阿苗许了一个愿,她希望老天开眼,能够让人重替她活一回,能够有人替她报复裴家。
她,真的好想看看,如果换一个女子,她是否也能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活下去?如果那个女子成了她,她会怎么做?
在无尽的等待中,她终于等来了岑渺,在岑渺到来的那两日里,她一直默不作声,潜伏着观察。
直到岑渺到了那条小路上,裴阿苗担心岑渺的安危,才毫无办法地开了口。
岑渺拔开了鸡圈的铁栓,鸡群看到门打开,扑腾着翅膀跑了出去。
一会儿,就消失在裴家附近。
小姑娘神情复杂,“你毁了菜地,又放了鸡。等裴家的人回来,免不了你要受一番苦。”
从小到大,做事没好就棍棒交加的日子,裴阿苗已经受过太多太多。
“哦。”岑渺来到叶春香的房间,门上紧紧锁着一把铁锁,她嗤笑一声,颠了颠手上的铁锤,沉重的铁锤飞起又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那就让他们来吧。”
话音刚落。
锁砰的一声被砸坏,然后她腿抬起,猛地一脚将门踹开,碎屑溅起。
岑渺扬手将空气中的碎屑挥开,走进房内。
裴阿苗错愕:“你…你实在太大胆了。”
房间内光线黯淡,只有一束光透过木窗照在上了红漆的柜子上,岑渺走过去,又抡起铁锤将柜门砸开。然后,她开始翻找东西。
终于——
“找到了。”
岑渺从衣服底下翻出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玉佩还有一张旧纸。
裴阿苗好奇地看过去,她不明白,为什么岑渺会这么执着地要找这个盒子?
那块玉佩是谁的?
那张纸上又写了什么?
裴阿苗心头堆满了疑问,不过,按照她对叶春香的认知,这么贵重的玉佩,一定不会是裴家的东西。
岑渺从地上站起,她就着木窗进来的月光,翻开了那张泛黄的纸。
纸张上的小字,全是用鲜血一笔一划写下,只是岁月已久,鲜红的血字已经变得暗沉。
“国破如此,吾将誓死护国,不怜此头,只怜小女幼苦。小女放在此处,实乃无奈之举,等过几日,便会有人来接小女,这些时日,还烦老乡多费点心,银元是吾的谢礼,还望老乡收下。”
不怜此头,意思是写信之人不在乎他的生命。
只怜小女幼苦,可以看出写信之人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女儿。
行笔匆忙,纸张上甚至还有凌乱点滴的血迹,能够看出写信的人应当受了重伤。
在这种情况下。
这封信,能够看得出来是在临终托孤。
自打翻开这封信,裴阿苗便沉默下来。
岑渺没有催促,只是将纸条折起,同玉佩一起放入怀中。
半晌,她才淡声道:“你该明白,这是你的父亲。”
一个在乱世中扛起肩上责任,为了振兴民族而殉国的人。
一个身处乱世,却依旧不忘在赴死道路上,为女儿寻得一条生路的人。
阿苗依旧没有说话。
岑渺没再等,她站了起来,拿上准备好的包袱,走了出去。
*
裴家,木门摇摇欲坠,满地狼藉。里面传出叶春香的痛呼声。叶春香自从挨了那顿毒打,她躺在床上已经不能动弹。
“儿啊,一定要把人抓回来!”叶春香痛得直抽气,她紧拉着裴高轩的手,“一定要把那大逆不道的人抓回来,娘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娘差点要被那贱人害死!她简直反了天!”
裴高轩刚从城里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像遭了贼的家门,立刻转头去山上找人,如果不是他取得早,母亲只怕要被人打死!
裴高轩见平日健康的母亲,只能躺在床上哀嚎,愤怒不已。
养育之恩大过天。
纵使叶春香迷信封建,纵使‘拍喜’一事乃无稽之谈。但,一个童养媳,若不是裴家捡了,只怕早就冻死在路边。她不懂感恩不说,还恩将仇报,设计让母亲替了原本是她该挨的打!
岑渺年轻体壮,为了哄老人家开心,挨顿打怎么了?总归母亲是为她好,难不成一顿打还能打死她?
“娘,你放心。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我一定会将她抓回来!”
叶春香得到儿子的保证,这才舒了口气:“你留学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裴高轩安抚母亲:“快要办好了,到时候我先去国外,等学校的事情办好,我就接你出洋。”
叶春香有些为难:“那个大小姐,为难你没有?”
裴高轩勉强笑了笑,“千金小姐的脾气是娇蛮难伺候了些,但李小姐需要我为她辅导功课,她的父亲也已经答应我,届时会资助让我和她一起留洋。”
这番话把叶春香听得心疼不已,家里虽然穷,但她从小就没让裴高轩受过委屈。
一直让人伺候的少爷,如今变成要伺候别人。
想到这,叶春香愈加愤愤不平:“就是让那个贱人跑了,不然就该喊她去帮你端茶倒水!”
*
*
月光照在少女白皙的脸,映照出一双盛着星辰灿灿的眼眸,她的衣裳破旧,布鞋上破着洞,走在碎石遍布的路上。
前路黑暗,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般可怖。
良久,小姑娘带着哭腔害怕地问:“我们要去哪?”
岑渺眼神坚定地看着前路:“我们去长沙城。”
“去城里干嘛?”
“去尽一分力,发一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