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鼎国作为北方大国之一,国君诞辰这样的日子自然要往大了去欢贺,只要不是与临鼎国结仇的国家,不论大小都派了人携礼来贺。
而齐川就是南方国家派遣出的代表,随行队伍都歇在了驿馆,他外出一趟却刚好撞上进入世俗界的铎曜等人。
齐川应下那件事,不止是因为他想在仙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还因为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不过真的做起来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答应的太早。
驿馆内部,齐川沉默剑眉紧皱,面色隐露焦灼意味。
刘尤将自己的消息如实说出:“将军,临鼎国国君向来谨慎小心,就连会见他国来使身旁都有四名高手保护,尤其最近国都来客多杂,他现在简直到了草木皆惊的地步。”
后面的话他原想委婉一点告诉将军,但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委婉那一套,摸了下头就耿直说道:“临鼎国君拒绝了。”
齐川这下脸色不太好,事情办成这样,他都没有脸面去见那位仙人。
只要一想到那人会感到失望,即使看不到对方的目光,他也克制不住感到慌乱。
刘尤又补了一句,生怕自家将军心情还不够糟:“传话的人说,他们国君很生气。”
齐川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这没眼色的家伙最好来个人把他叉出去,总是给他堵上添堵。
不过原先还想再试试的念头却是歇了,不管临鼎国君生气这事的真假,他为了两国外交考虑都不可能再犯对方忌讳。
归根结底,他只是个将军,而不是与对方地位平等的一国国君。
这件事让他若有所思,圣上子嗣稀少,早已流露出从皇族中选出一子继任皇位的想法,而他们齐家与皇族关系甚密。
勉强说来,齐川也算半个皇家人,他以前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经过这次反而有了些想法。
齐川暗唾自己想的真远,此事结果还不知该如何向仙人说,就算日后拿到那个位置,也对现在没有任何帮助。
这件事齐川在那人的态度中看出来很急,即使有所犹豫,还是将结果第一时间传给了客栈。
如今夜色昏暗,客栈内烛火明亮。
铎曜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结果,放下纸条倒是没怎么失望,不过在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尽后,后面习惯性的动作却使他一顿。
铎曜眸中情绪莫名,垂首看了一眼正在往披风内藏的双手,神情一时微妙。
这才几日,他什么时候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世俗界北方的这点冷气于他而言明明算不上什么寒。
铎曜又将手抽了出来,在触碰到外界凉气手上温度迅速流失后,他神情不变又将手放回了披风内部。
不过既然有暖意,他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去受着外界的寒。
铎曜心满意足地又往披风内缩了缩,帽子遮挡视线这一点对他来说是真的碍事,也许是他除了屋内就不再外出,青年也没有对此再作要求。
宴朔端着吃食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淡漠温柔的师尊面色平静地正在往披风内微缩,师尊这样的动作像极了一只追着阳光的小型灵兽。
那种灵兽女修最为喜欢,因为其小巧可爱,一举一动都会显得呆萌乖巧。
而宴朔现在就像是那些被萌出一脸血的女修们,一颗心怦怦乱跳,难耐的痒意令他又难受又满足
宴朔面色正常将手中吃食放在桌上,注意到烛火旁的纸灰,问道:“事情有结果了吗?师尊。”
铎曜叹道:“不行,临鼎皇宫怕是要偷着进去了。”
宴朔想不出师尊这样人物偷进皇宫的模样,但仿佛又能想出那样的场景,眸中忍不住漫开笑意。
他温柔注视着烛光印染半边身子的的师尊,对方绝世姿容在光亮与昏暗混杂之下似仙也似妖,宴朔幽邃眸底深藏的那抹痴迷涌上后,他的视线也越发露骨。
烛光曾对他而言是唯一的光亮,但他身骨抽长心智日渐成熟后,再身处幽暗训练室中,却是他亲手打掉了那盏悬于墙面上的烛台。
他已经不再需要这盏烛台中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烛光了,除了让他感到刺眼外,对于他所受的一切苦痛没有丝毫减缓。
无用之物。
但如今,烛火印染在师尊身上,他却觉此景甚美,哪怕静静看着也让他有了一种从未受过此世至恶的念头。
铎曜垂眸思索,对青年隐晦的放肆行为毫无所觉,半晌后他抬眸想叮嘱宴朔:“你以后……”
不知为何,一对上青年专注盯着他的漆黑瞳眸,铎曜止住了像是遗言般的话,略生硬地换了其他的话。
“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用询问为师的意见。”
宴朔手心之中沁出冷汗,他险些以为师尊看透了他的心思,想要借此提醒他什么。
但很快他发现,师尊可能只是单纯不知说什么,临时应急想了个话头。
宴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时既安心又失落。
叮嘱的话不能说,心血来潮说的话又显得有些莫名其妙,铎曜沉默一瞬,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这个话题。
修仙界中修士们寻道侣时对于师长们的意见极为看重,甚至到了师尊等直系师长摇头否认时,心志不坚者甚至还会断了与原要定为道侣的修士们的联系。
铎曜不担心青年会受到旁人言语动摇,但也怕他多多少少受到些影响,如今话已出口,他只能顶着青年错愕神情继续说道:“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别太在意旁人,对方开始不喜欢你也不要紧,以后总会喜欢的。”
铎曜忍不住移眸,觉得越说越无理,清艳面容也带出几分极微弱的羞恼,淡粉敷上侧脸却让宴朔手心作痒,他极想犯上抚弄一番让那很少出现的淡粉升温染上薄红。
只要这么一想宴朔喉间就微感涩哑,他用力咳了一声清了嗓后才接上了师尊的话:“不喜欢我的,日后真的也会喜欢吗?”
比如师尊自己,日后真的会容忍我对你这种近乎冒犯的感情吗?
如果知道,你能接受吗?
铎曜没有敷衍回答,敛眸认真想了一会才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坚持下去的话会的。”
但还不等宴朔微微安心,就又蒙头被他的师尊浇下一泼凉水,面上还未露出的笑意甚至来不及露出,就被他生硬地收了回去。
“有些人身份不同,即使喜欢也要分清立场,若能放下还是放下好。”
铎曜只是突然想到魔界中不乏女魔妖娆勾人,但魔界站在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与魔相恋要承受的东西远不是说说那么轻松。
魔界传承未断的时候,并不是所有成魔的魔修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有些天资同样令人惊艳,丝毫不输于正道天骄。
但他们多不喜拘束,行事恣意,或许不作大恶,但也绝不会去行善事。
这些人都属离经叛道之辈,他们瞧不上魔修低劣的手段,也看不上正道的虚伪。
不愿成仙,宁愿化魔,世人眼中生性凉薄不可深交的存在,最后却因为魔本身偏向于恶,也就一并归至了恶的范畴。
铎曜也不能确定是否会有这样的一位女魔,就刚好引得宴朔动了心,刚才的话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宴朔心中有鬼,这番话又阴差阳错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原先放下的心又再度高悬。
沉默许久,宴朔扯唇应道:“师尊说的对,总会喜欢的。”
用这个世界的未来去赌你的心,总会喜欢上的。
铎曜总觉得他仿佛从青年面上看出一丝冷怒,就连说出的话好像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他只垂了垂眼,轻声道:“我稍后就会去探一下皇宫,与此国国君见上一面,你等为师消息就可。”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没事。”铎曜心想。
宴朔听到了,他想将师尊困在这间屋子里,想对他说自己没有把握的事就先不要去做,再等一等,等他神魂相融恢复至巅峰时再去做。
但师尊微一蹙眉,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哑声应道:“是,师尊。”
外面夜色已深,清冷月辉被云朵挡住大半,宴朔离开时向窗外看过一眼,仿佛有无形且狰狞的黑雾从地面向上吞噬这片土地,黑色所过之地,没有生物能存活。
就连月光都被云朵缓慢挡住,粲然月辉被挡得只剩几许,勉强照揽大地。
宴朔眼眸晦暗,脚步一停,心中不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无端地感到害怕。
这里究竟有什么,他非常清楚,正因为清楚他才更加无法放下心来。
师尊修为深不可测,就连他也无法确定,即使时候未到,但这下面依旧是一整个魔界的蠢蠢欲动。
他只能随着师尊的话应下离开,本来是想等到师尊从皇宫回来后,就进行神魂上的彻底融合,只有实力恢复至前世的境界,他才能在各种危险的情况下保护住这个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他所爱之人,他心上珍宝。
但在这种近乎本能中衍生出的不安之下,宴朔变了主意,他要跟在师尊身后看顾着。
杞人忧天也好,草木皆兵也好,他放不下心就是放不下心。
宴朔疾速转身向屋内走去,推门后微微一怔,烛火晃荡,满屋昏暗,就连月光都照不到此屋。
他盯着那烛火一瞬,面无表情挥手便将其熄灭了,转身就朝着皇宫而去。
最后一丝月色被云掩住。
再挪开时,清冷干净的月辉变成了血色。
没有规律的血月之夜就是今夜!
三界震动!
血月出,魔族现!
几千年流传下的噩梦,在这一夜开始复苏。
世俗界中百姓惶恐,纷纷跪下不敢直视,而修仙界也是一片哗然,许多大能强行出关面色凝重。
天机门之中仿若木雕的天机子猛地睁眼,半晌过后又缓缓闭上。
命数如此,拦不住。
宴朔在月辉变红时心中突然一冷,莫大的寒意从骨髓中渗出,寒意流至全身冻得他几近绝望。
不对!不对!这不应该!
血月之夜不可能是今晚!他心中的不安几乎发展膨胀到了极致,灵力急速运转之下,灵台处都在隐隐作痛,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在全力向着师尊的方向赶去。
临鼎国都之内,这一夜很多百姓满心惶恐地看着血月,不知是什么触怒了上天纷纷跪拜祈祷。
但令所有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看见的人们忘了言语,最后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一般,控制不住地满眼泪水。
而看见这一幕的宴朔眼前一黑,心口绞痛,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他像是回到了幼时一人,浑身疼的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烛火熄灭,他的整个世界都归于黑暗。
两个神魂同时呢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师尊”
“……你别……丢下我一个……”
哽咽声断断续续传出,青年像个幼兽般挺拔身躯蜷缩在一起,夜色再深,也不及他身上的绝望之深。
他好疼。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周六)更新不是凌晨一点左右啦,是晚上十一点之后,不过隔两个多个小时就会有(周日)的新更新了。
还有,真的不虐!所有人看到了什么,皇宫发生了什么等等都放在下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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