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8)

能让世俗与修仙两界一并断了对于魔界的所有传承体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成魔者俱为世间大恶,修士们只知魔修做事天怒人怨,就连上天都不予他们成仙蜕化的机会,只能在最后的渡劫中与劫雷一同消散。

那么凡人们所知就更少了,他们憧憬着飞天遁地的修士们,在他们眼中那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而魔修在口语相传中就变为了十恶不赦的妖魔一类,凡人不知真相,便将其剥离了人族一系。

没有新蜕的魔,于封闭几千年的魔界来说其实无甚区别。

这里依旧见不得光,他们依旧命悬一线。

暴.乱之中的绝望衍生而出的疯狂从未散去分毫。

方才不知哪个魔吼出的声音,让魔界大会寂静下来,他们鬼迷心窍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脑中竟一时开始浮想联翩。

想的越深诡异癫狂的兴奋就越发强烈,数双血眸幽幽点亮,给这昏暗的环境添出异常的谲怪气氛。

将那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小仙尊掳到魔界做魔后,真是想想就让他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在使他们上瘾一样的兴奋淡去后,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那么魔君是谁?

寂静之下又添沉寂,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极为嫌弃地嘲嗤一声。

几息过后,场面瞬间爆.炸,几日前才勉强搭建好的宫殿被各种狂暴的力量拆的七零八碎,零碎的砖块高高飞起砰地一声砸在了殿外的小魔头上。

小魔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各位魔主大人们各位祖宗诶,魔界之内能勉强撑起一座宫殿排面的材料可不好找,他才闲了几日啊!

都不是什么好人,看不顺眼就动手,魔们嗜杀成性,脾性暴戾根本不懂克制是何物。

有本事就压制住魔天生的恢复能力将他们送入地狱,否则别谈和解二字,出手就是!

他们早已不知恐惧二字如何读写,生死之间头皮发麻的刺激不知何时变成了他们唯一追求的东西。

“龟孙,松开踩着你爷爷头的脚!!!”

“哪个不要脸的家伙撕了奴家的皮,给老娘滚出来!!!”

“狗儿子,你他.娘的又阴老子!!!”

……

骨头断裂的咔擦声,皮肉分.割瞬间迸溅而出的浓稠血液,还有魔呼吸停滞几息又跳了起来暴怒大骂的声音,极尽所有丑陋也展现了外界无法想象的疯狂。

“——都给我停手!”

苍老阴冷的声音凭空响起,手杖点地以触地点为中心瞬间迸开地动之势,恐怖的魔压即刻控场,已经有些打红眼迷了神智的魔本能叫嚣一瞬蓦然冷静下来。

场内打得最欢,对招中力量波动最恐怖的要向上看,那两位主也是拆了宫殿的主要输出,掀了殿顶的也是他们二位。

尤丘意犹未尽地收了手,面上扭曲的战意退去后邪气惊人的面容才算清楚,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罗之,狠擦了一下眼角深到见骨的伤口。

“给我等着!”

罗之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没意思没意思,这老头出现的真没意思,下次先做掉他好了。”

他血红幽怖的眼眸看向下方老者模样的家伙,面上散漫笑着,眸中却极为冰冷毫无人该有的波动,比之猛兽还要嗜血。

尤丘双手向后拖住后脑,倒是难得表示意见一致。

可惜这老家伙岁数没有魔知道,不然还能勉强推算一下修为。

老魔面容苍老,老皮叠加层层褶痕甚是可怖,但放在魔界却无魔注意,多是烦躁又无趣地扫过一眼,暗骂一声这老家伙又多管闲事。

老魔平静地看向或飞或站的魔们,他的身上比起其他的魔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说不上来,却让他们极为反感,每每对上杀意与战意一并涌上。

老魔许是也清楚这一点,很少在众位魔面前露面,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魔界大会上。

魔界大会聚集魔主级别的魔五百年一开,但魔界长夜难明,他们也很难辨别时间,只能以五百年一晃而过的极光来做标识。

每当暗沉上空出现一抹格格不入微弱缥缈的光色时,他们狂躁的脑中才略感到一丝怅茫。

又是五百年过去了。

光色仅出现几瞬,却让魔界难得安静许久。

放在外界不值一提的微光,夜晚走过时甚至会嫌弃不够亮而灭掉的光色,放在魔界时,却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称呼。

他们叫它极光。

老魔沉沉吐出一口长气,声音苍哑:“当年好不容易留下的种子终于出现苗头,你们难道不想出去吗?”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对于一个仙尊的态度比近在眼前的出口还要重视,甚至到了忽视出口的地步。

蜕去本体化魔的他们根本算不得人,保持着人身不过是习惯而已,比起人类的模样,他们真实的模样只能称为怪物。

听了这番话,罗之笑声古怪,眼尾出现细缝,内里不是血肉更像是无数双细小的眼睛,又或者其他骇人的东西,他盯着老魔面容浮出玩味。

由他起了头,这些喜怒无常行事暴戾的魔主们都古怪地笑了出声,老魔抓着手杖的力道一紧,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老东西,你是仙魔大战后才成的魔吧。”

否则怎会是这种语气,经历过仙魔大战的魔都知道,只要将那个小仙尊掳到魔界,哪里还需耗费苦心。

仙魔大战上出现时令所有仙魔猝不及防的小仙尊,是濒临绝望的仙界视之如命的希望,但也是令所有魔抓心挠肺的存在。

他们看到小仙尊时,心内猛然炸开的情绪汹涌且不可控,要不是战场上的腥味还充斥在鼻间,提醒着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恐怕他们下一瞬就要不惜代价将小仙尊抢回了魔界。

他是解开魔界封印的希望。

比起仙界那群蠢货,小仙尊更应该出现在魔界,那明明是属于他们的珍宝。

本能在叫嚣,理智在克制,那是很多魔主第一次如此忍耐挣扎。

战场上容不得情,一不留神便是你死我活,而他们也不需留手,因为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小仙尊的对手。

若想在对方手中活下去,就要拼尽全力。

不出所料,最后封魔阵大成,魔界被镇压,因为一人,战况全线翻盘。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整日在魔界忧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小仙尊可千万别扛不住伤势身陨了,他们还要出去将他掳到魔界呢。

而滴水不漏的老魔也就在这方面露了馅。

尤丘兴味至极,喉咙中发声时有两个声音在交叠着响起,诡异至极。

“如此实力天赋不错啊,仙魔大战之后成的魔,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瞒的挺深,我就说怎么大战之前你从未露面。”

他身影一晃,眨眼间再现身就在老魔身后,手变成魔爪泛着锐利幽绿的寒光,猛地袭向了老魔喉咙处。

老魔只是闪个身躲开,面色沉默,在那张苍老多老皮的面容上一副阴沉沉的感觉。

他沙哑道:“就算如此,想杀我也要费一番功夫。”

目的虽不明,但老魔终究是魔。

是魔身体就有着恐怖的的修复能力,再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在这个关头执意杀他是自寻麻烦。

尤丘长叹一声:“老家伙,你运气不错。”

他今日心情不错,若是换个时间,这般装模作样就算是麻烦他也要除了这碍他眼的家伙。

严格说起来老魔还是晚辈,不过对方既化作那副模样,他们也懒得改口。

尤丘对他失了兴趣,转而兴致勃勃地探出了魔爪:“让我来探一探那个口子。”

罗之突然精神起来,眯眼:“滚,我要试!”

气氛再度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虚影一晃,强烈的魔力波动对撞轰然炸开,本就零碎的砖块这下彻底成了粉末,甚至还波及了一些魔主惹得他们大怒。

场面又乱了起来,老魔安静站了一会,就化为黑雾离开。

地面上手杖底端处戳出的小洞最为中心处,却是呈尖锐形状,很快这个不起眼的小洞就被空气中乱飞的石灰盖住,一切都不起眼。

*

得了讯息的凌游等弟子很快就找到了客栈所在,七位鸿剑宗天骄聚在客栈大堂,他们不但是修士还是天资顶尖的天骄,身上的气质有种无形的缥缈仙气,一眼就可与凡人辨开来。

齐川站在三楼长廊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格外醒目的七人。

刘尤心怀警惕地打量下方许久才小声道:“将军……”

齐川平静道:“我知道。”

不止这七位,屋里的那两位他们想也知道都是仙人,也不知临鼎国出了什么大问题,能引动一连九位仙人下凡。

而这九位仙人与齐川在国师府见过的那些半仙更是不可相提并论,尤其是那领头之人,想着齐川就略失了些神。

国师府靠着那几位半仙,备受百姓贵族们推崇。齐川对此却毫无感觉,他身为将军在沙场斩敌,而那些家伙靠着戏法般的仙法在国都内部极尽奢华。

比起推崇,他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厌恶就已经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世上或有仙法,齐川也曾想过该是什么样子的。

仙法仙法,以仙为首。自当是脱于凡俗,超凡于世,挥手间天地震动世人瞩目。

最起码,应当像那人一般鸾姿凤态,即使心中千般丑恶也万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的。

凌游玉箫转了一圈后在掌心停住,他按耐住心中焦躁,巡目看去寻着进入世俗界失散的小师叔。

宴朔推门掠过齐川,面色冷淡地与凌游对上,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轻淡的药香,他脸色一变就露出温和笑意。

“师叔!”

凌游脚尖轻踮几乎是跳过了楼梯,直抵三楼长廊,俊雅面容流过喜色。

由他领头,另外六位弟子纷纷表演了一番凌空起飞的景象,惹来许多百姓震惊目光。

世俗界也有修炼体系,以内力为主,但很少有人能不借物就凌空跃起,这不像那些习武之人的轻功之法,更像是古书中所记的踏空仙法。

齐川自诩武功高强,见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失神,一位还好,六位都可无物凌空且风骨俱佳,视觉与心理的双重震撼不是说淡就淡的。

宴朔向一旁避开一步,露出了身后的铎曜,却刚好挡住了凌游靠近师尊的路线。

凌游脚下一僵,匆匆止住了步伐,和完美挡住了他去路的宴朔对视后,面上笑意不变:“师弟。”

宴朔回道:“凌师兄。”

凌游没说什么,这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过去就是,擂台上还冷淡道师叔门下只他一徒,如今当着师叔的面这句师兄倒是张口就来。

他拱手向铎曜行了一礼:“师叔,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都聚齐了。”

铎曜低应了一声:“时候未到,你们先修整一番。”

他被掩住了大半容貌,只有遮不住的小半张脸外露在众人眼中,微抿着的唇在语毕后始终未曾松开。

仅凭着这可忽视的小动作,透露出的苦恼却使他们无法不放在心上。

宴朔清楚他现在不适合出声,却还是忍不住逼近了一步,轻声询问:“师尊在忧什么?”

铎曜没说话,指尖微微摩挲一副沉思模样,因着被挡住大半容貌,宴朔有心推测也因为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不得已作罢。

他心内发急,眸中闪过一丝凶意,却是突然上前二人一瞬靠得极近,温热呼吸卷起的微弱风势在彼此脸上拂过。

宴朔出手掀起了挡住师尊的帽边,先出口执意又问了一遍:“师尊在担心何物?”

他这番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猛,至少铎曜又没防住,轻抬起的眉眼中染上讶色,抬起就撞入了宴朔漆黑幽深的瞳眸中,将青年眸底深处那点紧张神情看了个清楚。

宴朔掀起时不经意间带起对方的一缕青丝,垂落时在铎曜长睫上轻勾稍显妖态,清澈眼眸给人淡漠清艳之感,但宴朔偏生在其中看到一捧水意般的温柔,他还未做反应,旁人却是微愣。

齐川站的远,其他凡人站得更远,帽边遮掩之下只能勉强看见个脸部轮廓。

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却带给他们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们的视线堪比最小的毛笔细心描摹绝世名作般耐心又不舍。

他生得定然好看极了。

齐川心神微恍着,脚下忍不住动作向前跨出一步,想要追寻着那抹惊艳感看个清楚。

但第二步来不及迈出,俊美逼人气势凌人的青年眸中掺着寒意便朝他冷冷看了过来,莫大的寒凉包住了方才还滚热的心口,凉意直刺头皮。齐川面色如常,脚下那个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了。

他看着青年手上动作小心轻柔又如昨日细心挡住了那人的面容,心内泛出淡淡的苦意。

铎曜扣住宴朔手腕,那处沾染了血迹,又被他揉成一片粉色不仔细看就会无视的手指指尖正扣在宴朔的腕间,控制了青年下一步的动作。

他发现近几日宴朔行事越发情绪化了,而面对自己时对方身上说不清的感觉在日益加重,倒像是放肆许多。

铎曜紧抿住的唇经由青年这么一番莫名举动后松了弧度,不至于多么放松但比先前缓和许多。

他放下扣住青年的手,淡道:“不可放肆。”

这么一句话从他口中出来毫无力道可言,换作旁人当成软语反复回味也不无可能。

可偏师尊自己每次都毫无察觉。

宴朔心口软得不可思议,他心知师尊面对自己时有着师尊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高容忍性,而他每次都在仗着这个容忍度无声越线。

就像现在,宴朔心情舒畅地撇了一眼不知作何神色勉强撑住镇定的凌游,待他复杂看过来时,唇角微扬就是温和笑容。

可这次,凌游面上笑意却很难维持不变,他嘴上张合几次,想要对师叔说些什么,又无声咽下了。

铎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暗处的汹涌,转身看向了那名叫齐川的凡人,语调疏淡:“我等有事想要拜托齐公子,不知……”

齐川抓住这个机会,几步就站到了铎曜身前,没有冒犯的意思,停在合适的位置就笑道:“能帮到公子们,是我的荣幸。”

听出对方话里意思讲自己与凌游等人视作同辈铎曜一时微默,但也没多作解释,姑且应下了。

齐川方向是侧对于铎曜的,随着眼前这人紧致流畅的下颌线颔首时的优美弧度,他感到些愉悦。

因为能帮上这人,就算是仙人也会攀上点关系吧。

宴朔对人无感,对事无趣,比起灭世他更像是厌世。

再浓烈的恨在前世一切归于虚无后也很难再有一模一样的情感,他重归这个世界,每一处都会激起他的厌恨,与这个世界同归虚无已经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宽容。

不用经历绝望,不用在自我催眠去牺牲,也不用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走向崩坏,只不过将世界的命运向前提了几十年而已。

对于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但这不代表宴朔心胸宽广到一点都不介意前世的事,他对着言语举止都看似从容,但实则在悄然献着殷勤的齐川笑了下。

猩红唇角不带温度地扬起,宛如鬼怪无声露出獠牙,迸发出令人心骇的危险感来。

齐川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宴朔却微着眉侧首,避开了外人看不见的怨气,那抹怨气脱离了齐川,直奔他而来。

怨气擦过脸侧,宴朔眸中厌意闪过,弹指一道灵力出手瞬间就打散了那令他不喜的怨气,随后抬手擦了下脸。

很普通的一个举动却像吓到了齐川一般使其面上失色连退几步,最后停住脚步还是一副失魂神情。

铎曜疑惑看向宴朔,齐川虽为凡人但在他看来心性胆色都属上乘,猜到他们身份不凡相处时也不见他刻意放低自己,不会没有缘由变了神色。

这下换成宴朔紧抿着唇不放,就算生气这般动作也显出几分委屈,他低声:“我没做什么。”

铎曜温声道:“他只是个凡人。”

宴朔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些微冷意——师尊不信他。

“若小家伙真的想做些什么,一个凡人是受不住的。”

铎曜只在心中浮过这一念,却没见到青年原先染上寞色的眉宇间重又焕发了光彩。

凌游打量一番齐川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宴朔:“你认识他吗?”

得来对方摇首否认。

于是他便笑着笃定道:“那就是他认识你了,师弟于世俗界还有故人吗?”

凌游没想太多,单纯做了一个推测,没料到宴朔还没开口,小师叔先淡淡说了话:“认识不认识,日后都不会再有牵扯。”

凌游瞬间闭嘴,不过心中忍不住疑惑,他说了什么痛处吗?总觉得小师叔这番话有种护短的意思在里面。

宴朔听出师尊的偏护之意,心情又好了一度,看向齐川直接问道:“你认识我?”

齐川努力镇静下来,又恢复从容,不过再看向宴朔眼中添了许多难以置信:“大概是认识的。”

不过眼前这人约莫是忘了干净。

他十岁时,因为他还不到上战场的时候就被安排藏在父亲军队中只为增长见识,以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模样见过宴朔一面。

那一面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他也是在对方抬手无意中挡住了脸部只露了眉眼时,才猛然将这个俊美如妖般危险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影子对上。

陵云国太子——陵朔。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国计经典随口就来,年纪轻轻还是少年时就盛名远扬,传遍南北两方荒漠四洲天下十城。

他耗了这许多年,自认也算个盛名人物,但要真与昔日的陵云国太子相提并论怕是必输无疑。

在他还只能扮成一小兵躲在后方不敢冒头,这位就能以十五岁数与他的父亲战了个平手,军甲裹身眉眼尚且稚嫩,却已经敢领着三千精兵与一万兵士直面对上。

挥手领兵时的昂然风华耀眼无比,齐川真的带兵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摆脱不掉对方带给他的影响,甚至无意识地模仿那样的做派,直到父亲察觉狠狠揍了一顿自己。

齐川曾听过陵云国将其视为神明,却觉不无道理。正因为这人的存在,积弱百年受人拿捏肆意剥削的一个小国才逃离了那样悲惨的命运,无数累垮了的百姓也终于有一天能挺直了身子不用低头受制于人。

救国于危难之中,无愧神明二字。

可这样智多近妖,仿佛毫无弱点的人,他们不知对方如何成长的,也只能归于天赋二字,称道陵云国得天眷顾。

直至后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陵云国一夜覆灭。

而至方才,他突然想起,陵云国国姓是陵,但当年陵云国皇后姓氏是宴。

眼前之人,刚好姓宴名朔。

不是错觉,是事实。

齐川再看向宴朔时面上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化,真要说,那就是比起原先还要多了敬意。

团团打着哈欠刚好看到这么一幕,跳了跳:“天命之子嘛,哪一个不是天资卓越远超常人,给点压力逼一逼瞬间就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

说着团团的语气忍不住变酸:“请叫他们天才。”

铎曜轻声道:“天才生来也是人,尤其诞生后也只是个孩子。”

他并不是很认同将一个人所有的成就都归咎于天赋,或者因为是所谓的天才,做出什么事就必须是应该的。

铎曜不认同,甚至略为反感。

仅拿这个世界而言,边素以丹成道成就后世绝世之名,是以无数炸毁的丹炉为代价的,一介女子身处修仙界这样看似风光实则真实残忍的地方,需要挺过多常人数倍的磨难。

而最为不起眼的一处例子,信手就可踮来——鸿剑宗剑修天骄必须比其他弟子每日多挥剑五白下。

铎曜被宴朔的声音唤回了神,看着青年虽是笑着却溢出冷气。

宴朔道:“不知公子将我认成了谁,但不论是谁,定是公子认错了。”

宴朔记忆中没有这人,但不影响他认出对方是谁,而且这人身上缠着的怨气明显是从长辈身上吸附过去的,遇到情况这些怨气甚至能脱离比如缠上他。

齐川的父亲应该就是当初监制陵云国的几位将军之一,身上附了不少陵云国士兵的怨气。

但这些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残存的怨气缠着他只会碍着他的眼,让他非常不悦。

话有点霸道,铎曜眨眼,果然见齐川面色很是勉强道:“是我认错了人。”

他唇角无奈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将齐川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公子非富即贵,麻烦公子为我们引见一下此国国君。”

在煞地上建国都,还将皇宫中心建在阵眼处,这位国君定然知道些什么。

齐川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看出来:“时间急吗?”

铎曜微笑:“越快越好。”

他能感觉到,那处口子下的骚动越来越大,魔气凝的越来越重,再拖下去恐怕来不及布阵他就要用自己填了那处阵眼。

他的回答引得宴朔心中一紧,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来,他心弦绷紧时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师尊唇色的不对。

原先是薄粉,如今似深了一层,粉上加了层淡红,乍一看无甚区别,真若定睛看上去,却是分外牵引人们心神的。

而那层红,是最令宴朔生疑的。

齐川试探性地询问:“是很急切的吗?”

铎曜轻声道:“是很急切,劝公子能早日离开就离开。”

除非彻底净化,否则煞地终究是煞地,顾名思义是存在煞气的,对于没有灵力护体的凡人们相当于长期有人在给他们下慢性毒药,损寿伤身。

宴朔安分守在铎曜身旁,居于身后也无声彰显着他强烈的存在感,凌游额头一跳,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眼。

若不是大师兄身份特殊,抽不出空闲,也不至于如今压制这家伙的人都没有。

在铎曜身旁,凌游与宴朔两人即使位于天骄也高其他天骄一等,那是无声又默契的划分,仅他二人就几乎占据了铎曜注意。

旁的天骄他看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但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能让他们心中多出许多欢喜,陪着小师叔下界,是极为难得的。

花岩很意外八个名额中竟会有他,凭宗内泄露出的只言片语中,那些条件像是只选用剑修,种种要求也像是为了单独选拔剑修而设的。

不过八人中有他,花岩是极欢悦的。

他知道自己长相如何,丽色浓重堪称妖孽,人修们见他时露出的打量目光中总会带上几分其他的念头。

花岩素来是讨厌这样的目光的,尤其那些目光多来自人修时,也更加重了他对于人族的厌恶。

他是妖,比起明明是人修偏生容貌俊美妖异侵略意味浓重的宴朔,花岩将自己作为妖的特征藏得很好,除了这张脸。

但那个白衣人修看过来时,他却迷了心窍般想要对方干净的目光中多些其他的东西,旁人他看了就生厌,轮到这人他盼着出现却未能如愿。

也是,这人修自身哪一方面都比他还要出色,妖界第一美人与他相比也失了许多光彩,花岩自己这般安慰着,最后心绪化为自己也辨不清的复杂。

他潜入鸿剑宗的目的不是这个人修,但偏偏在他身上耗了许多心神。

花岩目光掠过宴朔,视线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白衣人修身上。

耳垂泛了热,他忍不住恼骂自己一句。

宴朔散漫看过花岩,黑眸深沉无波澜,尖牙划过口中一处皮肉带了些狠意硬是破了皮见了血,满嘴很快就充斥着血腥味,这股味道涌上后宴朔胸腔跳跃的暴虐情绪才勉强被他控制住。

他突然嗅了一下,眼眸骤然变得晦涩,眉宇之上亦覆上一层霾色。

宴朔嗅到了,手腕上淡淡的血腥气,他不知为何对血腥味特别敏感,而这个时候源于外界的血腥味突然变得特别刺鼻,让他脑子都昏眩一瞬,心尖发疼。

他看向了师尊。

也看到了冷白指尖上的那抹粉。

宴朔瞳孔像是受了刺激般倏然一缩,而后心内却迅速涌上冷到发狠的暴怒。

他恨不得把这人捧在心口护着,结果这人压根不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