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本该没有什么仙尊的,就算有也不该被仙界众仙君崇到这个地步,像如今这般隐隐有着仙界之主的感觉更是不该。
在仙魔大战之前,铎曜隐于众仙之中不常露面,只等寻个合适的机会与借口先退出这个世界等到时机到了再回来,但在这之前仙魔大战就爆发了。
依着铎曜的性子,这与他半点干系也无。
但之后,眼见着仙界大门就要被攻破,暂时栖身的地方即将被毁了个干净,为后续感到麻烦的铎曜出手了。
力量未融合完全强行出手的后果就是这具身体重伤,逼退魔界后又被推着当了些时日的仙尊,铎曜最后实在不想拖着个病体忙碌,借着闭关之名让身体自行吸纳灵气疗伤就退出了这个世界。
如今回来后,面对的就是这幅场景。
想到这,铎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众仙围着述说公事的时候,隐隐间,胸口的旧伤就略感发痛,忍不住抵唇轻咳了几声以缓和那股干痛。
轻咳过后,铎曜懒散想着,这具身体还是病气重了些,这点思虑都受不住。
唇边的手就势抵靠住下颚,他转眸看向了下方站得笔直的众仙。
却见众多仙人脸色比他这个病人还要苍白,看着他的目光很是痛心,给他一种再刺激一下便能落泪的感觉。
铎曜:“?”
众多仙人按耐住心中痛悔,若不是当初他们无能,怎么会迟钝到仙尊不得不闭关之时才发现仙尊的伤势已经重到了那个地步。
如今千年已过,竟还能在仙人之躯上残留,那伤势该有多重。
边素看着随着咳声不住轻颤的仙尊,褪了些红的眼眶又涌上了红意,上前一步举起手中东西道:“仙尊,这是我集多部上古丹方精华练出的丹药,还望仙尊收下定时服用缓解伤势。”
铎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瓶,心里不太想收下。
这位以丹道飞升的边素女仙炼制的丹药……都苦得不行。
曾经无意中吃过一颗后,他就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但如今,铎曜只能出手使玉瓶浮起接过后,温声叹道:“有劳边素仙君了。”
边素抬首微怔,见仙尊将玉瓶收下后,向她这处看上一眼像是柔了神色,说完一句后,便淡漠地敛下了眸光。
似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如何。
边素心中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迫不得已将目光转向自己一向不喜的对头风玄那里。
风玄脸色平静,刚好将望向仙尊的目光收回,神情不变与边素对视一眼,微颔了颔首上前一步。
“仙尊若是伤势未好,不必忧心仙界,自有我等尽心处理,还望仙尊以自身为重。”
风玄说完这一段话后,见仙尊神色淡漠不变,抵住下颚看着他们,眸中却空茫无物。
明明眸中映入了所有人的身影,却无一人真正入了他眼。
风玄温润眉眼染上复杂意味,原先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就换成了另一句话:“望仙尊以己为重,上下三界没有比您更重要的了。”
所以,请好好爱惜自己。
铎曜将飘散远了的思绪收回,先前隔着一层雾入耳却没入脑的话终于有一句入了脑,听到这句话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应声过后却似给了下面的仙人们勇气,各种劝慰层出不穷,铎曜只觉耳边吵得厉害,心口发闷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
下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仙尊每次咳嗽,面上的病气就重上一分,难得展露出的弱态极为夺人眼目。就算他们刻意忽略仙尊那副惊世的容貌,却也不得不承认染上病气流露出柔软感的仙尊,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风玄在仙尊面上一扫,带着些仓促意味收回了视线。
众仙失神过后心中发急,想要进一步得知仙尊伤势如何又不知怎么开口。
铎曜就着这个机会挥袖起身道:“即日起我会再次闭关,出关之日未定,仙界便有劳诸位仙君了。”
既然已经到了一切开始的时间,自然要下界。
只有接近天命之子,才能剥丝抽茧找到完成任务的线索。
哗然声传出,不待铎曜看去,声音便立即消了下去。
仙人们面上神情紧绷,一句话未说地行了礼领命,目露忧切地看着他。
边素应声:“仙尊放心。”
风玄接下:“必不负所托。”
铎曜寻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对着下方微一颔首,指尖轻捻,便回了洞府。
被留在原地的诸位仙人们有些面面相觑许久,不约而同地嫌弃扭头暗唾一声,在仙尊面前做出一副友恭景象,但千年多下来彼此关系如何他们个个心知肚明。
风玄好像不曾看见身后的变化,笑意温和地对着边素道:“边素仙君,许久未见了。”
边素抚了下发丝,脸色冷淡道:“不敢得风玄仙君这般客气,若真想见面传信至丹灵宫必好生接待。”
风玄叹气道:“我是真心想要缓和一下你我关系,尤其如今仙尊出关,日后共事的时日只多不少。”
边素冷瞥他一眼,哼笑道:“你可把自己的心思藏好了,别露出来碍着人眼。”
说完转身离开,与他多说一句都不耐。
风玄神情依旧温和,微微笑了一下。
他反倒对边素这样直的性子很放心,风玄伸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衣角处的褶皱,低垂下的脸上平静无比。
*
铎曜回了闭关的洞府,盘腿静坐,阖目沉神。
额心微光闪烁,半晌后,微光在渐渐凝实,光色也变得强盛。
在额心闪烁几下后,光点脱离了额心,向着下界冲去。
盘坐着的身体没有变化,微颤的眼睫却恢复了平静,没有了细小的颤动。
霜雪以极慢的速度结成,轻缓地覆在了眉睫之间,洞府中再无其他动静。
*
修仙界。
一个少年满面血污浑身伤痕,周遭尸横遍野,累堆着的尸体为他留出一小片生存的空间。
少年站着的地方正处洼地,血液源源不断地顺着方向汇集在他的脚下,再多些时间,这片洼地就要变成一片血河淹至少年脚踝,它会越涨越高。
少年面无表情,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半分惊讶之类的情绪,不耐地踢开了脚边破碎的尸身,离开了这片血地。
手刚按至腹部想要探查什么,动作却突然一停,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却变了。
悲痛,不可置信,恐惧。
还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