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声喧嚣,却吹不进这座还没有陷入沉睡的宅邸,一群很有特色的黑西装男人在各自负责的领地巡视着,他们的手全部都放在腰侧,只要有一丝可疑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飞快的拔出枪支,来守护这座内里肮脏的庭院,还有里面的人。
“你的爸爸还没有放弃实验吗?”男人坐在女人的身边,为她把空了的高脚杯用鲜红色的液体填满,杯壁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脸,像是血液一般罪孽的红。
“自从他说自己见过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火焰之后就一心想要研究那个,还花了那么多的钱买了具尸体回来。”贝丽卡晃了晃酒杯,兴致缺缺的和他多说了几句内心中早就放置不下的唠叨,“人怎么会冒出什么火焰,而且还可以治疗他的疾病?我看他是惜命才出现了这种幻觉。”
“他生病了?”男人疑惑,一直以来都是以强硬吝啬之名在他们的圈子里面闻名的男人居然也有害怕疾病的一天,这就像是一头鳄鱼惧怕衰老一样,让他觉得听着有点新鲜。
“没有错,毕竟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个了,而且年轻的时候乱搞,还有过很严重的枪伤,”贝丽卡摸了摸玛尔塔的大腿,然后她的手被男人一把攥住,放在嘴唇上轻吻,她妩媚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回来之后非说有一种火焰能够治愈人体细胞,还是金黄色的,只要得到了这种火焰,他就可以延缓衰老,治愈身体。”
“蠢蛋一样,”女人不耐烦地撇撇嘴,“谁知道是不是又被哪里来的外国骗子给骗了,身为一个黑手党,居然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话。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就没有人会生病,没有人会死了。”
她站起身,将窗帘拉好,然后脱下了外杉,露出里面的黑色胸衣。
“人不就是这样吗?当他畏惧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去找些心里寄托,我觉得老头子就是这样。”
她看着走到她身前,将手放在她的身上痴迷抚摸的男人,眼神中满是对自己身材的自信,对于接下来的将要上演的余兴节目也越发期待了。
“他居然还从不知道哪个地方买了一具尸体回来当成宝贝供在那里,为了找寻什么莫名其妙的火焰用那么多人来做实验,再这样下去,山后面真的就快成坟场了。不过今天这几个人我倒是发现他格外的满意,居然没有将他们关起来,看起来他是很重视了。”
男人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深蓝色眼睛被欲望填满,却还是顺着女人的心思说道:“他想做的事情,成功了的话,我们也是受益人,失败了的话,我们就从你的妹妹手里夺过继承权,她只要好好的嫁人联姻就可以了。”
一想到爱丽莎的那个未婚夫,贝丽卡又来了精神多说了几句:“像我们这种家族,联姻不足为奇,爱丽莎却愚蠢到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我瞧不起将丝绒摆在明面上的利威亚,可是我更鄙视连个丝绒都处理不好的爱丽莎。”
她推开男人的身子,随意地批了件外套,却根本就什么都遮不住。
“她这种人,若不是父亲想要借助她的未婚夫的势力,哪里配和我争继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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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纲吉门口的佣人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因为这里的隔音做的很好,她已经按照吩咐将药混在了摆放在茶几上的红茶里面,想必几个人应该都已经喝过了,因为她听到了茶杯落地的声音。
她刚试图进去,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的旁边的爱丽莎吓的一惊。
“二小姐!”糟糕了,她过于关注里面,而忘记了二小姐也住在这一层了。
爱丽莎看了看她平静的很正常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疑问,而是冲她点了下头,说道:“父亲吩咐我来看一下他尊贵的客人,这里不需要你了,回去姐姐身边吧。”
佣人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衡,却还是低头恭敬地应道:“是,二小姐。”
然后她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赶紧回去给贝丽卡小姐通风报信了。
爱丽莎其实并没有接到父亲的嘱托,她只是看到一直跟随在姐姐身边的贴身女佣在傍晚出现在这里觉得可疑而已,再想到今天接到的姐姐最近的新宠模特也偷偷的来到了这里的消息,联系上客人们俊美的面容,对自己的姐姐有着充分了解的她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可是不行啊,如果只是普通的客人也就算了,这可是爸爸也有嘱托过她要认真对待的客人,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会影响到爸爸的伟大的计划的。
不禁有些担心的女孩子敲了敲门,在得到了允许之后开门走了进去。
“各位尊贵的客人,晚上好,我是爱丽莎·伊尼兹,”女孩子在几个人面前姿态优雅地行了礼。
纲吉他们也站起来礼尚往来地做了自我介绍。
爱丽莎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样子,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大大的棕色眼睛还有深棕色的头发,颜色比纲吉的还要深一些,乍一看上去,两个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落座之后的少女,在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茶杯碎片,鼻翼微动,她已经闻出来了里面有着他们家族生产出来的某种药剂的淡淡气味,这种味道混在有着浓郁香气的红茶之中,若不是她极为熟悉,根本就注意不到。
这种药剂是宴会上助兴使用的,不过目前为止除了送往关系不错的家族以外,就只有她的姐姐会用了。
已经知道了姐姐打的什么主意的爱丽莎皱了皱眉,她没有想到贝丽卡居然有了那么多的情人依旧不满足,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地将主意打到了父亲的实验体上。
不过看几个人的样子却更像是打翻了茶杯,并没有将它喝下去。
她的心思百转,但是表面上却还是从容又优雅地和几个少年说着话,看不出任何端倪。
“爱丽莎居然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完全看不出来呢,”金发少年已经将外国人本就有的身高优势计算在其中了,所以没有想到看起来就像一个初中生一样娇笑可爱的少女和自己一般大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爱丽莎的话没有说完全,给了其他人自己想象的空间。
她的身体是因为配合了爸爸的实验却失败了的原因,所以外表才会停留在十五岁不再变化,但是她的身体机能却像是六十岁的人一样,已经开始老化,这些她的父亲都知道,却依旧没有放弃自己本来就漏洞百出的没有丝毫意义的实验,坚信自己可以研究出延缓衰老的秘诀,执迷不悟。
爱丽莎爱着自己的爸爸,所以愿意为了他想要做的事情贡献自己,可是看着爸爸这样沉迷于这种不可能的实验中而不再关心自己,还是会觉得寂寞。
黄濑凉太自觉自己戳到了别人的痛点,虽然当事人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但那是因为人家修养好,所以才不去计较。
“抱歉......是我多嘴了,”金发少年道歉。
“没有关系,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外人只会觉得是她自己的身体不好,又怎么会想到其他的原因,所以她并不介意,尤其是这些人是爸爸所看好的,所以她就更加不会怪罪他们了。
爱丽莎看着刚才坐在爸爸手边位置上的褐发少年,少年有着一张很显嫩的东方人的面孔,法语说的也并不流畅,身材看起来没有多余的脂肪,有些瘦弱,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对陌生人所独有的好奇还有对于淑女所有的避让,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眼睛比常人还要大一点点,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衣着没有什么特点,并不如那位金发少年时尚,却也能够凸显自己的身材优势。
至于最后一位,她刚才差点就忽略掉的蓝发少年,看起来就要不起眼多了,因为本身发色浅淡,再加上她对东方人的长相不是很敏感的关系,总是会不自觉得将他忽略,要不是她时刻提醒着自己这里有三个人,恐怕早就把他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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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莎那个贱人!”已经知道好事被破坏的贝丽卡生气的扇了来告诉她此事的佣人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这个很大的房间里面似乎被放大,“又是她!要不是她天天跟在父亲的屁股后面唯命是从,哪里会得到那么多的好处。现在居然还来和我作对!”
她一脚踢翻了装饰用的大花瓶:“她越是这样,我越要她好看!”她咬着指甲思考着怎么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妹妹。
玛尔塔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上:“明天他的未婚夫就会来了,让他看见爱丽莎和其他人有纠缠的话,想必心情也不会好吧,那以后爱丽莎嫁过去联姻,想要得到他的感情就难了。”
没有错,联姻的双方私底下各玩各的不会有什么弊端,但若是摆到明面上不给对方面子的话,那就是不遵守游戏规则了。
贝丽卡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既然吃不到那个小模特,那就好好享受眼前这个,她准备的药既然便宜了爱丽莎,那就要让这个效果发挥到最大化,能够影响到爱丽莎在利威亚这个未婚夫心中的地位的话,就等于父亲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那么她能够得到的家族权力就可以变大,说到底,吃亏的并不是她。
此时的贝丽卡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实现,黄濑凉太因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几个人忙着治疗他的烫伤,然后爱丽莎进去之后命令女佣换下了茶壶,谁都没有喝下里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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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的关系,在同龄人社交方面游刃有余的金发少年除了在最开始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引来了一时的尴尬,但是很快就让整个气氛又一次调动了起来,黑子哲也体贴的性格还有纲吉温和的言语,都让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青春氛围的少女觉得新鲜又温暖。
明明一开始还是矜持又有着距离感的少女,在黄濑凉太起头的卡牌游戏中很快就和几个人打成了一片,尤其是黄濑凉太对于游戏这方面很有研究,深入浅出地为她讲解一番之后,本来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少女凭借着自己的高智商很快就将纲吉杀个片甲不留,徒留下纲吉一个人流着宽面条泪,眼巴巴地看着蓝发少年扛起了他们这一队的重任,最终却还是惨败金发少年与褐发少女那一对。
“耶!”想要和少女击掌的黄濑却没有等到回应,少女愣愣的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黄濑凉太说道:“这是胜利者才有的荣耀,把手伸出来啊爱丽莎。”
少女被金发少年带着节奏完成了她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个动作完成之后,看着对面输给他们的人,她竟然觉得觉得自己的成就感更高了一层。
虽然纲吉这一队靠着黑子哲也勉强赢了几局,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输的有点惨。
在这种幼稚却有趣的游戏中几个人拉近了距离,因为不涉及到金钱,所以他们采取的是贴纸条的惩戒方式,玩的不亦乐乎的爱丽莎直到自己的贴身女佣敲门提醒少女已经到了就寝时间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负责收拾残局的少年们倒是对这个一进门就看着难以接近的少女有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黄濑凉太说道:“本来以为是和她的姐姐一样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想不到居然和普通的同龄女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啊,爱玩又爱笑。”
黑子哲也点点头,赞成了他的话:“以为不是会玩这种东西的人呢。”
“黄濑见过另外一个女生吗?”纲吉听黄濑凉太说到那个大小姐盛气凌人,便想到了两个人是不是早在这之前就见过面了,要不然黄濑怎么会随便这么评价一个人。
“啊,没错,”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金发少年一面整理桌面一边回答到,“就是昨晚的宴会上见到的,她看着我的眼神......嘛,反正挺让人讨厌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蓝发少年第一时间就听出了黄濑凉太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想来这就是上野先生曾经嘱咐过他的原因,可是褐发少年却是摸了摸头发,没有听懂。
注意到他的表情的金发少年轻笑一声:“就是对我有点其他兴趣吧。不过放心吧小纲吉,我才不会便宜她呢。”
并不知道若是刚才没有纲吉的莽撞,喝了茶的他不仅不知道会不会便宜那个女人,甚至还会连累到在座的另外两个少年的黄濑凉太凭借着自己的运气成功逃过一劫。
觉得时间有些晚的黑子哲也决定不耽误纲吉的睡眠时间,拉着满脸写着不想离开的某个金毛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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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习惯熬夜的少年已经感觉到了困倦,将自己收拾好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躺在了床上,没有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透明的沙质窗帘并没有将入侵这里的光线全部拒之在外,阳台靠在床的左边,大大的落地窗反射着月光的光芒。
一只扇着翅膀的猫头鹰悄无声息地落在阳台的围栏上,并没有惊动在下面巡逻的人员,像是完全融于黑暗一般。
它先是抖了抖翅膀,然后就一步步地靠近了落地窗,朝里面看。
少年的面容被遮挡在黑暗中,盖着薄被,双手都放在了被子的外面,胸膛那里有着微微的起伏,看起来睡的很香甜。
只一瞬间,猫头鹰就消失了身影,然后在熟睡的少年床边,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长款风衣的修长身影。
“kufufufufu,还是这么没有防备啊,彭格列。”
少年后面的长发被梳成一缕垂在身后,几乎到大腿的长度。
嘴巴上说着嘲讽的话,但是坐到少年床边的动作却很轻,并没有吵醒他。
带着皮质手套的右手隔空放在少年的面容之上,然后缓缓的垂落,像是穿过了透明的空气,抚摸着他的脸颊,却又在马上就要触碰到少年额间发丝的时候收了回来。
他静静的坐在这里看着少年的面庞,这个房间里面只能够听到少年因为熟睡而被稍稍拉长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只要短短半个小时就能够见面的人,对于现在被严格监视起来的他来说,却变的遥不可及。
若是放弃守护者的身份,他就没有资格留在少年的身边,可是若是不放弃,他依旧没有办法站在他的身边,Arcobaleno已经明令禁止他们与这个人的见面,若是违背的话,面临的将是更加严密的监视与控制。
诅咒什么的他并不害怕,对于在地狱走过一圈的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会让他忌惮与躲避了,但即便是这样的他,却也害怕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查而杀了这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人,他之所以乖乖听了Arcobaleno的吩咐,不过是因为有着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彭格列像是一个被金子堆砌的牢笼,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是更多的人却看不到这个事实,只着眼于牢笼上方广阔的天空,然后告诉所有人,他们是自由的。
他曾经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这个伟大又罪孽的地方,为了少年所给予的光芒从地狱走到人间,彭格列这几个字,对于他来说,已经染上了沢田纲吉的色彩。
他没有闭上眼睛,慢慢的倾身,双唇覆在少年的额头上,他听不见外面夜风吹动枝叶的声响,听不到自己内心鼓动的声音,他没有继续,就这么安静的维持着这个动作,宁静的小小一方天地中,耳边似乎响起了少年十四岁时对他说过的话。
【六道骸,你愿意......成为我的雾守吗?】
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张开的稚嫩面容上面,那双暖褐色的眼睛坚定却又带着些许怯懦的看着自己。
哪怕是在这种庄严的场合,少年还是没有办法做到Arcobaleno所教导的那样不动声色,所有的情绪都透过那双眼睛泄露给他,他在心里嗤笑着沢田纲吉这个人不管过去多久都不像一个合格的黑手党,却敢将那么多的猛兽收于座下为他效力,若是哪天反噬,Arcobaleno都救不了他。
可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的同时,紧紧握住雾守戒指不愿交付他人的,却也是自己。
这么想来,更加可悲的是明明已经看透一切却不愿意承认的自己,他高估了自己自己控制感情的能力,在最初发现自己深陷这个名为沢田纲吉的沼泽中的时候,他曾经想动手杀了这个无辜的少年,但是都不忍心,直到现在,他已经离不开,逃不掉了。
他抬起身,看着一无所知的少年,想起了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的那双眼睛。
“沢田纲吉,在梦中唤我的名字吧。”
耳饰闪过银色的光,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面。
“然后,把我带去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