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诚破天荒的喝了一罐啤酒。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秋山诚不仅自认很怂,而且打算干一件大事,一件一不小心就可能会使自己的朋友数量有一个质的飞跃——从有到无的飞跃的大事。
深呼吸一口气,秋山诚感觉酒精很快就起了效果,自己现在正热气上涌,凭空多了许多以前没有过的勇气。
很好!就保持现在这个状态!
秋山诚“嗖”地从沙发上起身,正准备出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来电,秋山诚为了气势不被打断,直接挂断了电话。
反正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找过他,遇到最多的来电还是各种形式的诈骗——甚至还有人说他的老母亲出车祸进了医院,让赶紧打钱的。
这就很离谱了,看来骗子的功课做得还不够多,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一个孤儿去千里认母。
重新平复了一下心情,秋山诚正要走出屋门,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是刚才那个电话号码。
秋山诚犹豫了一秒,最终选择接起:“没钱没车没房没股票没亲戚,请问还有其它事吗?”
“莫西莫西~是我哟!真巧我也什么都没有呢,话说秋山君现在是准备去找自己的那位朋友坦白身份吗?这种时候就让前辈来指导你吧!”
“……”秋山诚有一丝窒息:“太宰大人?您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
话音刚落,秋山诚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作为港|黑干部,想要拿到一个底层人员的资料也就动动嘴的事,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重点——
“为什么您会知道我要做什么!”是安装了监视器吗!?
太宰治此时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转着圈,他当然没有安装监视器,只是随手扔了个窃听器而已,通过秋山诚那边又是去便利店买啤酒又是自言自语仿佛念台词一样的动静,很容易就能猜到对方打算做什么。
因此正好处理文件处理到厌倦的太宰治瞬间就来了精神——这不是很好的消遣活动嘛!
“嘛,你现在是打算去朋友家对吧,我可以在路上这段时间给你提些建议哦。”
“……不必。”
“嗯?”
“其实我那位朋友就住在我家对门,现在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太宰治沉吟了一下:“原来如此,是邻居关系吗?”
“虽然是邻居,但同时也是朋友。”秋山诚纠正道。
“真的不是秋山君一厢情愿吗?啊,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凄惨了呢。”
“……太宰大人这么闲的吗?连下属的私生活都要过问。”
“因为我很看重秋山君啊,不用感激哦~”
“不,我并不感激,麻烦您没什么要事别再打扰我了,这样我反而会很感激呢。”
“……是我的错觉吗?秋山君说话突然变得很不客气呢,是因为隔着电话所以就肆无忌惮了吗?”
秋山诚沉默了一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抱歉,属下第一次尝试喝酒,可能有点上头。”
“啊……哦。”太宰治被电话那头疑似扇巴掌的声音给震了一下:“看来这位邻居先生对于秋山君而言很重要呢。”
“是的,”大脑有些被酒精麻痹,秋山诚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缄口原则,“邻居桑是我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啊……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呢,不过秋山君对我太过警惕了吧,连姓氏也不愿意说吗?”
“并非如此,邻居桑就是邻居桑。”秋山诚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嗯?”太宰治也疑惑了:“你这位朋友的名字就叫‘邻居桑’吗?”
“邻居……”秋山诚突然哽住了,他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茫然:“他好像,没有说过名字,我一直都是叫的‘邻居桑’……”
“……”电话那头没声了。
太宰治已经停下了转椅子的动作,正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他没想到自己还有毒奶的能力,连名字都不告诉算哪门子朋友啊,看来这位可怜的秋山君真的是一厢情愿呢。
太惨了,他都不忍心问下去了——那是不可能的。
“真是太过分了!”太宰治义正言辞地表示:“秋山君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却是隐瞒了名字啊!名字可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行走的名片,对方明显就是不想让秋山君加入自己的世界嘛!”
“不……我们没有相互隐瞒,只是从来没有问过……”秋山诚试图挣扎。
“秋山君,别再自欺欺人了,这种时候你一定不能处于情感的劣势方,否则会被牵着鼻子走的。”
秋山诚此刻思绪有些混乱——真是糟糕,不应该喝酒的,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
“不如我下次再问好了,那么就这样,再……”
“不可以挂电话哟,这是来自干部的命令。”太宰治一点也不羞愧地以权谋私,“秋山君,听我的,直接和这位邻居先生绝交吧。”
“?”人干事?
太宰治一直都显得很飘忽不定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起来:“相信我,如果对方将你视作朋友,一定会尝试主动去挽回这段关系,经历过风雨的友谊小船反而会变得更加坚固;相反,假如过去种种都是秋山君一厢情愿的话,早日脱离苦海又何尝不是为了迎接新的开始呢?”
“……您的意思是?”
“没错,身份什么的已经是小事了,秋山君完全可以毫不愧疚地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专门杀人放火的黑手党成员,然后再狠狠地说出绝交的话,这样一来,被动的人就变成这位邻居了,真正的主动权才能掌握在秋山君自己手里。即便是失去了朋友,也要留下作为港口Mafia一员的骨气!”
“毕竟一昧地追逐可是抓不住任何东西的呢。”太宰治在最后意味深长(不怀好意)地下了结论。
秋山诚,秋山诚已经完全停止思考了。
秋山诚:总觉得哪里不对?
太宰治熟练运用了混淆主次、偷换概念、偏离主题和(错误的)价值升华的技巧,成功忽悠住了某个因酒精而失智的家伙。
“……啊,稍等……”太宰治那边似乎来了什么人,电话那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和不甚清晰的交流声。过了片刻,突然变得焉唧唧的声音重新传来:“嘛,很遗憾,突然被糟糕的东西给打扰了,看来不能见证秋山君成长的那一刻了呢——不过经过我的一番指导,想必秋山君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是?”
“嗯嗯~很好,那么期待秋山君的好消息~”
太宰治挂断电话后,脸上依旧带着微妙的笑容,惹得对面的中原中也一阵恶寒:“你这什么恶心的表情,又在做什么恶劣的事了吧?哈,你这家伙真是无药可救了。”
“嗯?中也这是对干部说话的态度吗?果然是粗鲁的小矮子呢,不过看在你没有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太宰治灵活地一偏头,躲过了对方凌空劈来的一记飞腿,嘴里继续巴拉巴拉吐着毒液:“……原谅你,毕竟不能指望一只小蛞蝓的脑容量能装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哈?没朋友的是你才对吧!”
“是吗,这样想会让可怜的中也心里好受一些吗,”太宰治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好吧,我可以配合你的表演……”
“啊??你在瞧不起谁啊!可恶!”中原中也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的choker,“喂,别再浪费时间了,首领还在等着呢。”
“嗨嗨~嘛,最近确实将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清理那些小鱼小虾上面了呢,”太宰治一秒收敛了笑容,眼里重新带上了黑手党特有的死亡与黑暗的气息,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或者说这才是作为港|黑干部的最真实的一面,“小打小闹久了,也让某些本应该老老实实自我腐烂的垃圾重新肆无忌惮起来了呢,现在恐怕正躲在哪条阴暗的下水道里洋洋得意地窥视着我们吧,真是想想就恶心呢。”
“啊,所以首领才要派出‘双黑’进行最直接有效的震慑啊。”中原中也湛蓝的眼眸里翻涌起危险的波涛,整个人仿佛黑夜中藏匿于森林深处的猛兽,随时可能探出利爪撕碎猎物的喉咙。
“既然敢将手伸向那·种·事,想必已经准备好承受港口Mafia的怒火了吧。”
尽管平日里二人各种针锋相对、相看两厌,但当港|黑的威严受到挑衅时,在敌人心中留下深刻阴影的“双黑”依旧显露出了某种默契。
虽然这种默契除了首领以外两位当事人都表示并不想要。
“啊——即便如此果然还是不想和某个小矮子一起出任务啊,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变得黏糊糊了……噫,双倍的糟糕。”
“啊?你以为我愿意吗混蛋!要不是首领的命令我连看都不想看见你啊!”
“是呢是呢,毕竟小矮子天天抬头说话也很累嘛。”
“找死吗——啊???”
过道里二人争执的声音逐渐远去,所有暴力与计谋也全部归于黑暗之中……
*
结束完这通计划之外的电话后,秋山诚已经被太宰治给忽悠瘸了。他当然没打算和邻居绝交,但贫瘠的交友经历导致他根本不知该从何入手——所以他又返回去“吨吨吨”干了一罐啤酒。
既然太宰干部能够在如此年纪就得到首领的器重,甚至还成为了港|黑最年轻的干部,想必一定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功夫,他说的话或许的确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重新站在邻居家门口,秋山诚心里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右手虚虚握拳抬起又放下,又抬起又放下,始终没有敲下去。
没关系,邻居桑是一个好人,一定不会介意自己的身份的,虽然不知为何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名字,但想必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上吧!秋山诚!友谊的小船就靠你维护了!
“咔”的一声,门开了,不过不是秋山诚敲开的,而是里面的人自己打开的。
秋山诚:!
怎么办!我还没背熟稿子!
“秋山君一直站在门外是有什么事吗。”
“啊,好久不见了邻居桑。”秋山诚脸上没有泄露出丝毫慌乱,郑重地递上了左手提着的礼品袋。
“这是礼物。”
“非常感谢,不过下次不必再送。”邻居嘴里说着已经重复了n次的话,手上却是非常诚实地接过了袋子。
“……其实还有一件事。”
“是的,请讲。”
“……我是一名黑手党。”说出来了!
“嗯。”邻居反应很平淡。
“……黑手党,专门杀人放火的黑手党哦。”
“明白了。”
“……为什么邻居桑一点也不惊讶?”
“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秋山诚一愣:“原来如此……不愧是邻居桑……”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对方隐瞒的东西更多?
这样想着,秋山诚也问了出来:“邻居桑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是因为不想让我进入你的世界吗?”
“!”邻居明显地愣怔了一下,对于一个鲜少出现丰富表情的人而言,这一丝丝的停顿很容易就被突然变得敏感的秋山诚给察觉到了,瞬间击碎了这个醉鬼的玻璃心。
秋山诚突然悲从中来,嘴里喃喃道:“太宰干部说的或许有些道理……”
“秋山君。”
“可以了,我都明白了。不愿意告诉我名字,不愿意接受我的谢意,我其实对邻居桑的事情一无所知呢……原来真的都是我一厢情愿……”秋山诚有一点委屈,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质问的冲动,毕竟从来都不是对方欠他的。
“……秋山君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接触酒精比较好。”
“啊,好的,这就是邻居桑最后想说的话吗?”
“难道秋山君打算将这句话变成我的遗言吗。”
“果然邻居桑还是对黑手党有偏见的吧……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说,”秋山诚深吸一口气,非常沉痛地道,“我们绝交吧。”
话一说完,秋山诚就紧紧盯着对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
“不挽回吗。”秋山诚有些失落,但他也接受了,既然如此,就给双方都留下一个体面的告别吧。
“您多保重。”秋山诚故作坚强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被一只手抓住了后领。
“呀嘞呀嘞,”邻居有些头疼的推了推绿色镜片的眼镜,将秋山诚扯进屋关上了房门,“没想到秋山君是喝了酒以后脑子就会坏掉的类型,但是果然就这样放任你回去是不行的。”
“明明一直都没有意识到我名字的问题,看来是被不必要的人给提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