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阿琅,快来吃水果。”
气压极低的老宅客厅内,简母热络地?接过保姆手中的果盘,亲自端在简辰面前,再一次柔声?催促阳台躺椅中晒太阳的齐琅:
“阿琅先来吃点水果,吃完再休息。”
简辰坐在柔软沙发上,看着果盘里清一色齐琅喜欢的水果,面色平津,内心毫无?波动。
仔细想想,并?不是今天早上,自从高中住进这个家?开始,餐桌上的食物永远都是齐琅喜欢的。
他?仿佛永远都是个不讨喜的住客。
冷冽视线扫射过来,齐琅似乎也注意到了果盘上的细节,看着简辰的视线满是嘲讽。
起身在沙发另一侧坐下,齐琅挑眉,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哟,这不是大明星简辰吗,这是被剧组赶出?来了?大早上来我家?讨饭?”
笑容僵硬,简母紧张地?看着简辰,不仅没出?口反驳,甚至还跟着轻声?问了一句,语气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像是生怕惹了简辰不开心:
“是啊,阿辰怎么突然过来了,是在剧组遇到?么困难了吗?”
抬眸望着生养他?的母亲,女人在嫁进豪门后,虽然十年如一日?要面对冷言冷语,但不得不说,皮肤保养的比十年前搬进来时还要好。
对上她强装镇定?的视线,简辰忽然很想笑。
人心永远不可能有绝对的天平,即使表面再假意的维持平衡,内里也一定?会朝向一侧倾倒。
他?以?前总以?为?母亲只是想息事宁人,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所谓的“家?和万事兴”,也不过是母亲用来自我宽恕,而找的拙劣借口。
来欺骗简辰,也欺骗她自己。
“回来拿点东西,”随意笑了笑,简辰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考虑到最近在剧组拍戏,抽不出?时间照顾母亲,卡里的五百万,母亲随便?买点东西吧。”
长腿交叠,后背靠在沙发软枕,简辰有意地?模仿着闻倦的模样,懒懒一笑。
“五、五百万......”
看着桌面上小小一张银行卡,简母不可置信地?开口道:“阿辰,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一点心意而已?。”唇角轻挑,简辰眼尾一滴泪痣让那抹笑意越发轻佻。
他?风轻云淡道:“就?当母亲这些年生养我的一点答谢。”
“喔唷,五百万啊,赖在我家?不走的也野种出?息了啊。”
嗤笑出?声?,齐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后仰着大笑不止,直到眼眶里都笑出?了泪花,偌大的客厅满是他?放肆而狂妄的笑声?。
好不容易停下来,齐琅撑着下巴,斜靠在沙发上,冷嘲道:“区区五百万,都能让你简辰嘚瑟到老宅里了吗?”
“既然大明星都这么有钱了,想来也看不上楼上那间‘客房’了吧。”
眼神陡然冷冽下来,齐琅眼底闪烁着幽幽冷光,目光怨恨地?看着面前让他?遭人唾骂的野种,头也不抬地?冲一旁待命的王管家?吩咐道:
“你不是回来拿东西的吗?行,管家?去把客房里他?的东西统统丢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脸,自以?为?傍上闻倦,就?敢在我面前放肆了。”
一面是齐家?大少爷,一面是夫人的小儿子,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听从齐琅的吩咐。
“王叔,先不着急。”
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简辰略微坐直些身子,很轻地?动了动修长的脖颈,面朝齐琅淡淡一笑:
“不知道面前这位劣迹艺人,违约金都还完了吗。”
愣怔一瞬,齐琅没想到简辰竟然敢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由得越发恼怒,怒火中烧道:“早就?还完了,不劳你这个野种费心。”
“近亿的赔偿款,居然不到一个月就?还完了。”
指尖轻点在沙发上,死一般的寂静里,只听简辰轻缓却冷静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记得齐叔叔平日?最爱投资,没想到一下居然能拿出?这么多现钱。”
齐琅咬牙:“你?么意思。”
“没?么意思,”杏眼微弯,简辰声?线绵软,说出?来的话却叫齐琅背后一凉,“不过是有点好奇,这么一大笔现钱,齐叔叔是从哪来的。”
钟面上的墙划过十一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简辰站起身,面上带笑,眼神却是微凉。
盯着齐琅的眼睛,简辰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猜,这笔钱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救急挪来的。”
“放屁!你.......”
话没说完,像是响应简辰的话一样,齐琅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开始欢快的震动。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爸”,齐琅面色一僵,瞪了云淡风轻的简辰一眼后,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齐琅,你去把我书房保险柜的公章和文件夹拿出?来,我马上回来取。”
齐正焦急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响起,齐琅皱眉道:“爸,你这么着急要董事长的公章干?么——”
“问这么多干?么!要你去拿你就?去!”
怒吼声?通过听筒传出?来,清晰到甚至能听清齐正粗重的喘息声?;简辰在旁很轻地?低叹,适时提问道:
“齐叔叔,是公司那边要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吗?”
电话那端呼吸一滞,紧接着传来齐正的说话声?,声?音干哑地?让齐琅打开免提。
“简辰我问你,闻家?那边突然召集几个股东,点明要查公司这一个月的账目,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并?未回答问题,简辰反问道:“那我也想问,齐叔叔不惜挪用公司公款、也想让齐琅复出?,是不是意味着,根本没把当初的约定?放在眼里?”
“人善人欺,你们毁约在先,这次我不会退让。”
齐琅气的五官都开始扭曲,索性破口大骂道:“简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齐琅你给我闭嘴!”
“简辰,你现在是在老宅吗,”齐正的态度比最初放尊重了太多,甚至用上了商量的语气,“如果时间不忙的话,方不方便?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这一次齐正倒是遵守了他?的承诺,仅仅七分钟,就?神色匆忙地?赶回老宅,进屋走进客厅时,额头上的汗正从脖根滑进衬衣,汗渍将领口打湿。
看见家?里唯一的主心骨这幅狼狈模样,简母和齐琅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当两人看见齐正身后的闻倦时,眼里都露出?程度不一的诧异;尤其是齐琅,再见到一手将自己打进地?狱的儿时兄长,眼神里又多了分恼羞成怒的愤恨。
“你们聊你们的,”勾唇一笑,闻倦并?不进来,只是懒懒靠在玄关处玩手机,声?线懒散,
“我就?是单纯给我们家?小朋友当司机的,不用管我。”
话虽如此,但闻倦哪怕只随意一站,身上倦怠却不容无?视的气压瞬间便?笼罩整个老宅,连愤怒不已?的齐琅,一时间都不敢出?声?骂人。
十多年来,这是齐正第一次正视简辰。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向来默不作声?的年轻人毫无?印象,即便?上次闻倦态度强硬的要求齐琅退圈,简辰作为?当事人,居然全程躲在后面。
仿佛没有闻倦这棵大树依靠,他?就?只能任人随意欺负。
而当下这一刻,齐正面对着面色平静的简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记录齐琅所有赔款项的预估值、市面上所有齐氏动向的资料、甚至是他?个人所有公开的投资款,内心陡然感受到一阵后怕。
面前清晰而有力?的资料,让他?突然想到闻倦发给他?的那份文件,里面那些令人叹为?观止、叫人无?法反驳的证据。
因为?五官生的太过清秀,让齐正从未想过这些证据,是简辰在不过16岁的年纪里,甚至瞒着自己的亲身母亲,独自一点点收集的。
“资料上只有市面上公开的投资款,我相信齐叔叔在私下里,绝不止投资了这些项目。”
“那齐琅近亿的赔偿款,又是哪来的呢?”
微微一笑,简辰唇边浅浅酒窝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注意到齐正额头满布的细汗,他?眉眼微弯,用最轻柔的语气,朝地?方要害果断利落地?下刀:
“合理推测的话,齐叔叔应该挪用了不少公司的公款吧。”
“如果这件事让其他?股东知道了,不知道你董事长的身份,还能不能坐稳呢。”
余光扫过玄关处玩手机的闻倦,齐整终于明白,为??么但凡和闻家?有关的股东都提出?要查账。
从上次的事情他?就?该认识到,闻家?早就?是闻倦一人做主了。
最可怕的是,闻父作为?好友,当年赞助了齐正不少钱,所以?闻家?在齐氏集团也占了不少的股份。
如果加上听从闻倦的小股东、以?及本来就?和他?齐正作对的几个高层,哪怕没有挪用公款的事,他?董事长的位置都不一定?做得稳。
更别提现在东窗事发。
“简辰你先冷静一下,齐琅没有复出?的打算。”
“爸!”
不顾齐琅的惊呼声?,齐正看了眼身旁默默无?闻的简母,试图打感情牌:“况且我们是一家?人,我好歹也在你们母子最落魄的时候,伸手拉了你们一把。”
“齐家?落魄的话,你母亲也要跟着受苦;你这么孝顺的孩子,怎么忍心呢。”
“当然不会,”唇角微扬,简辰将目光转向母亲,轻声?道:“所以?我让母亲先做选择。”
“要齐家?,还是要我。”
手里还紧紧攥着简辰才给的五百万银行卡,嘴巴动了动,女人又和往常一眼开始和稀泥:“阿辰,你是不是最近拍戏压力?太大了,为??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很好,母亲果然选择丢掉我。”
藏在身后紧攥的拳松开,不知为?何,听见母亲再次抛弃他?的时候,简辰却没感受到预想的难过,反倒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始终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他?终于可以?毫无?顾虑的,替自己活一次。
“我说过银行卡里的五百万,算是感谢这些年你生养我,但也到此为?止了。”
深吸口气,简辰重新?将视线对准齐正,声?线冷下来:“现在她和我没关系了,我们直接谈挪用公款的事情吧。”
意识到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齐正也不再废话:“你想和我谈?么。”
“我算过了。”
“六折的价格,我要你出?售手里所有齐家?的股份,”指尖轻敲着红木桌面,简辰条理清晰道,“再加上这桩老宅的两千万,正好能补上齐琅的赔偿款。”
“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剩些。”
齐琅忍不住暴吼出?声?:“简辰你他?特么的怎么不直接去抢!这桩老宅价值快上亿,你哪来的脸,开口就?是两千万?”
“我说了,还有齐正手里所有的股份,两者缺一不可。”
冷冷望着五官扭曲的齐琅,简辰清澈的杏眼微凉。
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忽地?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再一次后背靠在软椅上,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当然,如果你们能在不到一小时的股东大会前,再找到另一个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钱的人,请便?。”
衬衫被冷汗浸湿,齐正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商圈叱咤数十年,居然在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上栽了跟头。
简辰要的不是齐琅退圈,他?是要拉整个齐家?死。
正如简辰调查的那样,他?大部?分财产都投入各个项目中,资金链根本不许他?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钱;而拿不出?现钱,就?意味着他?即将在下午的股东大会上,以?挪用公款的罪名被赶出?董事会。
最严重的,是他?很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
可就?算他?把手里的股份和老宅贱卖,也只够填满挪用的公款,永远留下把柄不说,失去所有股份的他?,也同样坐不稳董事长的位置。
无?论哪种,他?都人财两空。
眼底闪过一抹狠戾,齐正低声?道:“就?算我卖给你,你能在下午一点前,拿出?这么多钱?”
这两年林思安爆红站稳一线后,简辰在绝对优势的合同下,每年的收入都是以?千万计数;再适当理财的情况下,咬咬牙,一定?能拿出?这笔钱。
简辰正欲开口,全程沉默的闻倦猝不及防地?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唇角一勾。
“这点小钱,怎么轮得到小朋友操心呢。”
闻倦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响起,他?迈着长腿走进客厅,敷衍而不失礼貌地?朝齐正散漫一笑:“齐叔,股份转让和房产购置合同,我让经纪人发给你助理了。”
话语一顿,他?拍拍齐正的肩膀,惋惜地?叹了口气:
“您都这把年纪了,拿着钱安心养老吧,至少还能多活两年。”
眼角青筋爆出?,齐琅几欲跳起冲过来,又被齐正一巴掌扇回去,只能恶狠狠地?骂道:“倦哥,简辰他?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别被他?骗了!”
“被他?骗么。”
略一挑眉,闻倦笑着将简辰上下打量一番,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简辰的另一面。
不得不说,令人意外,更多了分致命的吸引力?。
终于将人耳尖盯出?一丝粉红后,闻倦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瞥了眼齐琅,微笑着冷嘲道:
“这样天大的好事,我求之不得。”
听出?对方话里的调戏意味,双颊开始不受控地?发烫,简辰轻咳一声?,努力?绷着表情不许自己脸红,压低声?音道:
“距一点还有四十分钟,除去打款的半小时、签订合同的五分钟,你还剩五分钟考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在场其余人都只敢屏着气呼吸,生怕喘息声?过大,都会影响如今的局面。
桌上摆放着管家?飞速打印的两份合同,简辰早早将他?的那份签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齐正。
这无?疑是齐正人生最落魄的一天,短短一小时内,他?就?像老了十岁,豆大的汗滴不断顺着脸颊,一颗颗砸在纸面上,呼吸急促,胸膛不规律地?上下起伏。
笔尖停在签名处上,男人双手地?颤抖不停,迟迟不肯动笔。
简辰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还剩最后一分钟。”
“......好,我签,我签。”
几乎是齐正签完字、丢下钢笔的那一刻,闻倦慵懒的声?线也同时响起:
“钱打过去了,待会的股东大会上,齐叔自求多福。”
齐正整个人宛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冷汗几乎要站不稳;
而当他?挥手让助理过来搀扶、准备驾车赶往股东大会时,简辰又在他?身后凉凉开口。
“等等。”
绝望地?紧闭着眼,齐正再也经受不住一丝折磨,几乎是破罐破摔一般,他?咬牙切齿地?开口道:“股份是你的了,老宅也是你的了,你难道要我们现在就?搬出?去?”
“齐叔叔放心,我好歹在齐家?待过两年,不会这么绝情,你和你的夫人,只要在明天早上之前搬出?去就?可以?。”
贴心地?让管家?给齐正倒了杯热水,简辰转过头看向齐琅,温柔地?笑了笑:“不过齐叔叔也说了,老宅现在是我的。”
“那我要求齐琅立刻从我家?滚出?去,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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