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唯捏紧了手机,脸上的笑容尤其僵。
她的手悄悄往后背过去,看着似乎是背过手有些无措地站着,其实是往腰后按去。
吵了一架,又站了一会儿,此刻脊柱一阵阵钝疼。
面前的男人目光下滑,停在女孩子曼妙的纤腰处,看着她纤细的指尖隐隐约约按着自己的腰,他想起网上流传的她腰不好的事。
站直起身,司泊徽拿下挡住她去路的手。
“腰怎么了?”
金唯:“没事,就是不太舒服。”
说完见他凝神看着她,金唯眼珠子微转,又继续解释得彻底一些:“以前拍戏受了个小伤。”
他转身往前走:“跟我来。”
金唯动身跟上去,随他几步就轻松地走到一排电梯口,其实也不难找,只是刚刚这边有人在抽烟,她远远看着就没过来了。
进去后,她站停在按钮那一片。
紧随其后的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她一路按着的腰,停下后一边伸长了手臂去按关门键,一边继续面对着她,颜色淡淡的薄唇微动,声色清冽抓人:
“腰很疼吗?”
“还好。”她低着头。
低眉垂首的女孩子模样弱小可怜,透着股面对陌生环境的无助。
司泊徽偏开头,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电梯到了,金唯出声:“我,先回去了。谢谢。”
正要迈开腿,身后却再次传来清晰悦耳的男声:“有车吗?”
金唯回头,有些意外。
司泊徽与她视线斜斜地隔着一扇电梯门交织在一起,薄唇轻启:“我也要走,一起?”
金唯没驾照,没车,她坐剧组的车来的,此刻回去,要么打车,要么还是打车…
可是坐他的车?两人都十年没说过话了。
而现如今,身份悬殊,她觉得不是一路人。
虽然他刚刚在叙旧,但是……叙完了两人也就再没瓜葛了。
她不懂他这么客气,是为什么。
而面对这样的不明不白的气氛,金唯不知为何,分外地不自在。
正尴尬不知如何化解这局面时,他大概已经看出来她没第一时间说有车,就是没车了,所以迈开长腿越过她出了电梯。
金唯才发现,到的是地下车库,而不是一楼。
“不用了,我喊司机就好了。”最后一秒,她还是说了出来,人原地站着,没出电梯。
男人往回看。
金唯说了句“谢谢”,末了在他转身的动作里眼疾手快地去按关门键,迫切地想要逃离一般。
门在她眼前阖上了,金唯松了口气。
但是一秒后,忽然又再次从眼前向两边撤开。
金唯咬住唇,呼吸都停下来了,在瞳孔里映入那抹熟悉的黑西裤时,悲伤地闭了闭眼。
车库中灌着风,空气中飘来一道淡淡的烟草香,清淡好闻。
男人没有进来,只是站在电梯口,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明明十年里幻想过许多许多再见面的场景,在这一刻金唯却觉得压力山大。
两秒后,男人薄唇微动,音色低沉:“金小姐,看上去挺排斥叙旧的。”
“不是,没。”金唯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司泊徽:“不想提出道前的事?见曾经的人?”
“没有。”她慌乱地掀起眼皮。
他依然淡定地说:“要是这样,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眼底开始着急。
男人定定看她,似是在窥探她的着急似真似假。
金唯在这笔直等着答案的眼神下,扛不住,最终只能胡乱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想麻烦司总,还有,怕被娱记拍到给你添麻烦。”
“不会。”
想起来他刚刚包厢里的酒,她又问:“你,没喝酒吗?”
“没,今晚有事。”
金唯扯扯嘴角,只能说:“那谢谢你了。”
男人往外扬扬下巴,拿下搭在门框上的长臂,转身往车库去。
金唯跟上了,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脚底下蔓延的位置,偶尔忍不住往上撩了撩,落在男人挺阔的背上。
最终他停在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旁,打开副驾座的车门,朝身后看去。
金唯马上上前,穿过他身边时又低语了句谢谢。
他什么都没说,动作很轻地阖上车门后绕过车头上了车,边扯安全带边问她:“去哪儿?”
金唯在戴口罩,觉得坐一个男人的车,还是娱乐圈资方的车,还是很危险的,口罩还是安排上好。
闻言,戴上的最后一秒说了句:“枫林南湾。”
“八分钟左右的路程。”
“嗯,好,不着急。”她下意识说。
他启动车子,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动。车子一眨眼从地下三层绕到了马路上,挡风玻璃飘入层层城市霓虹。
忽然,安静的车厢里飘开男人的声音:“聊聊吗?”
“……”
金唯端着浅笑,他原来刚刚的意思是,时间充裕,要不说说你干的缺德事…
“嗯,你说。”
“当年怎么忽然转学了?”
“……”
金唯讪笑,眼睛转了转,飘在车窗中的倒影上,轻声说话:
“因为,我父母那年离婚了,离开了览市,外公外婆养我和弟弟太辛苦,第二年我就转去林州读书,去我父亲那儿。”
他浅浅颔首。
金唯想了想,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转学了?”
“去找你了。”
金唯看了眼开车的人,以示自己在听,又默默转回了头。
“是嘛…”
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挂在车窗,目光略过外面飞逝的幢幢树影,眼神放远,声音也随着车轮碾压柏油路的声音而似乎有些飘远。
“好像是校运会,览中开放,就进去转了转。没有找到你,问了你们班主任,说你新学期转学了。”
“哦…嗯,对。”
说完,金唯解释,“我,我想过跟你说一声的,”她不自然地咬咬唇,“可是,高中九月一号就要开学了,得提前走,没法等到,你们大学开学。”
他再次点头。
金唯嘴里一句“对不起”犹豫了许久,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她感觉是不需要的,说了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最终还是咽下去,没说。
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过去,却不想他似乎真的对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陈年旧事如此感兴趣,又说:
“那为什么入这一行?那么小。”
金唯脑海里的旧时光在他这一句话后,彻底纷至沓来,想起十五岁转去林州读书两年后,十七岁她大一那年两人在礼堂不期而遇的画面。
彼时她跟着一众主创人员在为处女作电影跑路演,那天的路演就在充大礼堂。
整个长达三小时的路演里她可能因为紧张都没发现他,直到要散场时,学生纷纷过去打招呼合影,她在混乱的人群中乱瞟,不经意间就撞入从台阶上走下来的一个男大学生。
起初没反应过来是他,她生疏地微笑,后一秒看着他沉静不同于其他同学的兴高采烈,她忽然认出来眼前的人具体是谁,惊讶过后的那一秒,笑容想必很尴尬,慌乱,不自然。
“因为…”
金唯其实不想说这些事,觉得没什么意义,更不知道他问这些类似于“叙旧”的事做什么,两人现如今虽然勉勉强强算是在一个圈子里混,但是平时从来没什么交集;
过去的关系,其实也只是认识罢了,没深入,没暧昧,青春年少时期一场“挺美好”的相识罢了。
但随着她高二转校,从江南一下子去了北方,他同年原地升入览市大学,这拉开的一千两百公里的距离,让一切美好都早在十年前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年想他的时候,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年她没转学,后来上了他所在的览大,也许两人会发展成情侣,几率很大。
但是十年后再见面,他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见识过名利场里各种各样的女人;她一个女明星,身边人来人往,也不乏追求者。
两人似乎是两颗行星那么的有距离感了。
所以这么多年了,从前那点微不足道的交集没什么可以拿来拉近彼此关系的,至少她没好意思拿来和他套近乎。
见她开了个头就沉默下来,男人朝副驾座看了眼,目光落在女孩子轻咬的唇上,“不方便,就不用说。”
也没什么不方便,两人说生疏是生疏,说熟识,确实也是十年前就认识了。
这一刻金唯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因为后来又搬出父亲重组的家里了,一个人生活,没钱。”
车厢格外静谧,外面的鸣笛声,引擎声,各色喧嚣混杂在一起灌入车内。
金唯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尴尬,在一个资方大佬面前说没钱,好没面子。
车子在深夜十来点驰骋在北市最繁华的环城道上,好在很快就近城南了,金唯怕他不认路,看他也没开导航,就开口说:“枫林南湾在城南大学附近,司总。”
“我认识。”
“哦,好。”
“我有个房子也在那儿。”
“……”
她扭头看了看他,“啊?哦。”那之前居然从未遇见过。
司泊徽:“不过,平时不在这边住,那小区艺人多,狗仔多,不方便。”
“嗯嗯,对。”话落,她忽然有个疑问,纠结了几秒,弱弱开口,“那你,原来知道我住在这里吗?”
“知道,见过。”
“那怎么,刚刚还问我?”
“确认一句,难保你有其他住处。”
“哦,没,就一个房子。”她轻笑。
到小区门口,他的车子果然是直接刷车牌就能畅通无阻进去了,又熟门熟路的开到她说的F栋楼下。
金唯解开安全带,跟他说:“太谢谢了。”话落又带着点人情世故客气问了句,“那,你住哪栋呀?今夜是在这将就一晚吗?”
“对面那栋,不将就了,不习惯住这里。”
“……”
金唯干笑,松了一大口气,“好,那我先下去了。你…慢点开。”
绕过车头走到单元楼屋檐下,她转身想目送他走,但是男人却似乎没有启动车子,此刻左手搭在车窗,右手放在方向盘。
收到她的目光,男人撩起眼皮朝车窗外投出视线。
金唯摘下口罩,弯起红唇:“怎么了?”
他不言不语地盯着她,那目光比身侧的路灯似乎还要灼目,又夹着她看不懂的朦胧。
金唯被盯得脚下千斤重,脑子都昏沉了。
这时,男人手肘微微动了动,小臂探出车窗外,向下的几根手指招了招。
路灯盖在那双修长的手上,金灿灿的,带着宿命般的召唤,像十年前他见了她,就总是习惯性招招手。
金唯默了默,又悠悠迈开腿下台阶,一路端着最优雅客气与距离感的笑。
到他车门外,微微弯身:“嗯?”
“加你个联系方式?”
“……”
她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这旧还没叙完?
身后的路灯从车窗撒进去,落在男人流畅的下颌线上,渡到他的眼尾,在上挑的那抹弧度上晕开,温柔,多情,和眼眶中的琥珀色似乎要融为一体里,就这么定定看她。
金唯想起十年前初见那一秒。
“不行吗?那就算了。”男人薄唇动了动,飘出淡淡的一句话。
“哦,不是。”
金唯回过神来,匆匆摇头又摇头,手忙脚乱找手机。
一会儿他伸手点了点,示意手机在她左手手心。
“要不算了吧。”他启动车子。
“……”
金唯一把抓住他要缩回车厢的左手,“别,我真的,只是忘记手机在手里了。你没有过这样吗?”
“……”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被孔律肖赶超了是吗,第二,我们司总排在第二!!不会再让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