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寸

徐青柠眸中染上一抹慌张,裴执身体滚烫,眼角微红,她被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等裴执平息下来后,徐青柠才感受到腰间的力在一点点退却,只是他仍旧环着她,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裴执一双漆黑的瞳孔看着不远处的虚空,徐青柠很少见他露出这样迷茫的样子,她起身回到自己座位,少年双手自然下垂,犹豫了一下,徐青柠缓缓道:“你是不是有……隐疾?”

抽搐,忽然发汗,身体滚烫,还有那几乎要将她揉进怀里的力气,都表明他与平常不一样。

果然,回过神来的少年沉默两下,他漆黑的瞳孔如一汪死水,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事。”

简简单单两个字,少年说完便闭上了眼眸,似乎不想多解释。

徐青柠自然也没有上赶着去打听的喜好,她只是心情有些复杂,少年刚刚似乎不觉得冒犯了她,腰间那抹滚烫似乎迟迟未曾消散,自有记忆来,除了萧司寒从没有第二个男人那样亲密对她。

徐青柠话到嘴边的斥责撞上少年虚弱的眉眼便不知怎地吞了下去。

罢了,仅此一次。

回到许府时,许子橙简单像许老夫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其中尤其夸大了徐青柠的功劳,听完后,许老夫人暗暗沉思,并未发言。

一旁的大夫人喜笑颜开,止不住夸奖,“柠柠真是了不起,那县太爷也是个贪官,如今总算被捕了。”

许子橙含笑点头,这样一来王家便不能随意欺辱他人了。

晚饭过后,许老夫人单独来找徐青柠。

借着月色,丫鬟们提着灯盏,见到许老夫人的那一瞬间,徐青柠有些诧异,夜深露重,怎可让老夫人亲自走这一遭。

她连忙迎上前,温声道:“祖母唤我过去一趟即可,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她绝美的容颜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许老夫人看着她,总能不自觉想起当年的许轻华,尤其那一双眼睛,分外像。

她轻轻拍着徐青柠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不碍事的,外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这点路还是能走一走的。”

徐青柠为她奉上一盏茶,许老夫人拉着她在近前坐下,她虽然耳鬓旁已是白发苍苍,但一双眼睛却不显混浊,“深夜前来,是有一些事情说与你听。”

徐青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夫人这时却叹了口气,“孩子,你来永州,当真是因为你母妃祭日?”

徐青柠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

她来永州,是因为自己内心的逃避,朝廷上波诡云翳,萧家势大,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猜测,萧司寒和萧太后曾经并不是很亲近,如今却因为共同的利益被绑在一起。

之前那些年,她自以为了解萧司寒,却没料到他愿意为婚事妥协。

那时她心中万念俱灰,几乎将自己封闭在撷芳殿,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听。

她以为自己捂好伤疤便不会有人窥见她内里不堪,可是他仍然如曾经那样亲昵待她,徐青柠终是受不了,她不能当做一切都未发生。

况且,如今萧家行事越发不知收敛。

许老夫人见她这样,也未多说什么,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子,上好的质地,清透明亮,“这是你母亲当年留在家中的,她未曾带走,老身本以为要带着它入土,如今既然你来了,那便交给你吧。”

徐青柠从许老夫人手上接过,冰凉的感觉一下子袭上她的指尖,她有些疑惑,精美华丽,可内侧却有一个小小的裂口,浅浅一道,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许老夫人轻轻一碰,那裂口缓缓打开,一股清香味扑鼻而来。

“这镯子有清神净气之效,是当年一位云游的神医特地为你母亲做的,你戴着它,遇到危险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许老夫人缓缓道,“你若是要祭拜你母亲,下个月初六便可动身去青龙寺了。”说完这句话,许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在她记忆里,女儿不过是出了远门,如今她却再也不能看见她的音容笑貌了。

徐青柠颔首,许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徐青柠正欲歇下,忽然闻到空气里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她微微蹙眉,摸出了枕头下的匕首。

若有若无的怪异味道飘来,徐青柠神色凝重,屏住呼吸推开偏殿的小门。

吱呀——一声,徐青柠看到那个倒在床前的身影,她悬着的心放下来。

是裴执。

他身体蜷缩在一起,白日那样的画面似乎又重现了,徐青柠走过去,不出意外看到他发白的面孔,而一旁随意扔着的匕首上染着血。

她连忙扶起他来,虽然平日看上去清瘦,但他身量极高,被包裹在一袭黑衣下的身躯滚滚发热,慌乱中,徐青柠碰上了刀柄。

裴执长睫轻颤,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柔荑,轻轻握住,将她带离那柄匕首。

“脏……不要碰它。”他意识不清,可还模糊着道。

裴执手心有薄茧,覆盖在她柔软的掌心,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底淌开,徐青柠想撤回来,可他握的极紧,犹如那日官道中的执着。

“你松手。”徐青柠有些重了语气。

“不要!”少年仍是闭着眼,边摇头边道。

徐青柠挣扎了一会发现无用,“……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裴执仍旧未曾睁眼。

他意识在渐渐恢复,距离上次犯病已经过了很久,虽然那感觉像千百只虫子在身体里啃咬,疼的他几乎想杀人。

事实上他也那样做了。

果不其然徐青柠冷声道:“你做了什么?”

少年的脑袋隐隐要碰上徐青柠的肩上,却被她躲开了,裴执头悬空,有些不高兴,另一只空闲的手扶住徐青柠腰间一个翻身,她被他压在了身下。

二人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徐青柠心跳的极快,裴执眼里盛着委屈,一双漂亮的眼眸直视着她,嘴角却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杀了人。”

冰冷的话语被他随意的说出,一瞬间,徐青柠心里一沉,几乎做好了要如何处置少年的准备。

“那个县令,被我大卸八块了。”裴执没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像一个做了了不起事情的小孩,在她面前邀功。

徐青柠没由来松了一口气。

裴执幽深的眼眸微眯,注意到她并未反感时,嘴角不着痕迹轻弯。

看来没吓到小宠物。

虽然这样,徐青柠还是有些诧异,“下次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随意杀人。”她轻咳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对他说话没有威慑力。

毕竟她还在他身下,他双手扣着她是手腕。

“松手。”徐青柠有些恼怒。

裴执忽然泄了力气,竟然头一歪,身体和她严丝合缝,鼻尖碰到了她的脖颈。

温软的气息袭来,裴执浅浅笑了。

我不杀人,我只杀畜生。

徐青柠踢他,他没反应,仿佛昏了过去,感受到身上是一具成年男子的重量,徐青柠忽然觉得喘不上气,她费了半天力气从少年身下爬出,衣衫凌乱,气息紊乱。

而少年趴在地上,陷入昏睡。

徐青柠看他不省人事的模样,很想一脚把他踢飞。

占了她的便宜还睡是安稳。

其实仔细看去,少年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他唇色极其深,此刻因为陷入昏迷而眉头紧皱,仿佛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徐青柠将他拖到床上,她摸上他的额头,不似刚才那般滚烫,徐青柠想到白日在马车里少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家和王家彻底撕破了脸皮,许子橙一早便来找徐青柠,他面容有些凝重,说起王善存眼睛被人剜了一只,至今昏迷不醒。

王善喜听说被那日被吓到了从此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

徐青柠动作一顿,眼睛被剜了?

徐青柠并不同情他们,只是许子橙担忧,王家并不会善罢甘休,怕会有报复,尤其是许子橙担心徐青柠会遭遇不测。

“表哥放心,我没事的。”徐青柠温声道。

许子橙愤愤不平道:“先前王家欺人太甚,一直倚仗自己朝廷有人便不把我们当回事随意欺凌,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过是谁剜了王善存的眼睛。”许子橙喃喃自语,有些疑惑。

他想要感谢那位英雄。

徐青柠心里一咯噔,莫名就想到了裴执。

该不会是他戳瞎王善存眼睛的吧。

许子橙还有事,坐了没一会便离开了,他一走,徐青柠连忙奔向偏殿推开门。

却没料到玄衣少年懒散的坐在床边,衣衫半解,露出胸前大片肌肤,他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腹肌匀称,正拿着手帕缓缓擦拭把柄沾满鲜血的匕首。

冷冷的眼眸看向她,半晌后,唇角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你找我?”

徐青柠捂着脸转身,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没失态,“把衣服穿上,我有话问你。”

话落,她便逃一般的离开了。

玄衣少年低下头瞥了自己一眼,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意味不明,而后又抬头看向那沾满血的帕子,旋即他狠戾的扔了它,将那柄锋利的匕首收起来。

系好衣带,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