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姀又随刘嫖进了皇宫,刘嫖又找了由头撇下陈姀,不过这次陈姀看出了母亲的意图,遂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她不想让别人看了以为自己小小年纪不知羞,巴不得早点嫁进宫里呢。
宫女带着陈姀到了御花园,只见奶娘正扶着刘彘走路。陈姀冷嗤一声,宫里都说什么刘彘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喜爱。可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走起路来哪里用得着别人扶。
“阿娇!”刘彘见了陈姀,高兴地挣脱了奶娘,一边大声呼喊着陈姀的乳名,一边向陈姀跑过来。
陈姀见他这般更是不屑,分明都会跑了,还要别人扶,真是矫情。况且都会说话了,还这般没规矩,连个表姐都不会叫。陈姀又见刘彘扑过来想要抱她,刘彘兴奋地张着嘴巴笑,时间长了口水便顺着嘴角流出,微风吹得他头发凌乱,跑起来又有些衣冠不整,丝毫没有皇子的仪态,陈姀厌恶地躲了过去。她这一躲,让刘彘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好在陈姀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奶娘见状赶紧,赶紧追了上来,拉着刘彘仔细地看了看,又拿起手中的帕子替他擦干了口水,然后心疼得说:“殿下慢点,若是磕着碰着,奴婢可怎么和夫人交代。”说完又深深地看了眼陈姀,眼里分明有了责备的意味。
陈姀怎么能看不懂她的眼神,这皇宫里的老奴真是一个比一个没规矩,刘彘自己跑得急才险些摔倒,区区一个奴婢也敢把这种事怪罪到自己头上。别说刘彘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就算真摔了,摔出个好歹来,也不该怪罪到她头上。“你是胶东王的乳母,不好好看着她,就这样由着他乱跑,还随意往别人身上扑,若是胶东王有了闪失,当心你的脑袋。”
奶娘的脸色不好看,她本以为陈姀只是个孩子,没什么好怕的,可见她眼神凌厉,言语犀利,只怕随了长公主的性子,绝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她之所以放任刘彘跑过去,是因为出门前有了王娡的授意,可她哪里想到,陈姀居然会躲过去。那奶娘纵使心里不服,可再也不敢对陈姀摆脸色,而是规规矩矩地行礼,“翁主说的是,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殿下。”
陈姀看得出来,刘彘的奶娘虽表面谦卑,心中还不知道怎么骂自己呢。陈姀心里也有气,不免端起了架子,“你知道就好,胶东王不懂事,喜欢随意往别人身上扑,你最好仔细管管。不然以后养成了习惯,长大了也见人就抱,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辱没了皇家的名声。”
陈姀一番话,听得奶娘直冒冷汗。刘彘这行为分明是昨晚王娡教与刘彻的,可听陈姀这么一说,当真不是什么好习惯。一旁的刘彘似乎并没有听出陈姀对自己的厌恶,只当她教训自己的奶娘是关心自己,于是开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东西递给陈姀。“阿娇,这个给你。”
刘彘比陈姀矮了一大截,要努力举着胳膊才能把东西递到陈姀面前。那东西陈姀认得,那是石烟,她见母亲用来描眉。只是自己又不画眉,要它做什么。于是陈姀推开了刘彻的小手,正色道:“这东西是你偷拿你母妃的吧,赶紧还回去。还有,我比你大,你以后要叫我表姐,不许叫我的乳名。”
刘彘还小,只知道“偷”不是一个好词,原来陈姀这么讨厌自己,是因为误会自己偷东西。刘彘另一只手握得紧紧的,努力地解释道:“阿娇……表姐,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偷东西……”
陈姀更小的时候也有过说话不流利的情况,见他这幅样子,不禁让她想起自己的以前的窘态,因此对他更加厌烦,“好了好了,你没有偷东西行了吧。你拿了你母妃的东西就赶紧送回去,不然当心你母妃打你屁股。”陈姀只知道,自己的胞弟在家不听话的时候,父亲便打他们的屁股。于是便拿这个恐吓起了刘彘,只希望他赶紧把这石烟眉黛送回去,也好让自己清静清静。
“母妃不会打阿彘的,这是母妃给我的,她说阿娇表姐会喜欢的。”刘彘说完,还有些骄傲地冲陈姀扬了扬头,“表姐,我见母妃常拿她画眉,阿彘也给你画眉好不好。”
“哎呀,不好,你干什么呀,赶紧把手拿开,不然……”还没等陈姀把话说完,刘彘便攀上陈姀的胳膊,一只手举着石烟眉黛,努力地够着陈姀的眉毛。奈何陈姀根本不配合,刘彘踮起脚也够不着。陈姀心里烦得要命,可宫女奶娘都在,她又不能把人推开。
“阿娇,阿彘,你们在玩儿什么呢。”刘荣经过御花园,听见陈姀的声音,又看见刘彘的奶娘立在一旁,走近一看才发现刘彘也在。
见了刘荣,宫女奶娘纷纷行礼,刘彘也松开了陈姀,向刘荣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陈姀被他烦的不行,如今见了刘荣也没好脸色,草草地行了个礼。
陈姀这样,刘荣也并未动怒,见她皱着眉,便伸手揉了揉陈姀的眉心,“谁惹我们阿娇不高兴了,怎么皱起了眉头。阿娇这么漂亮,怎么能让不好的心情影响到漂亮的小脸。”
陈姀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听有人夸赞自己好看,瞬间心情好了大半,早忘记方才被刘彘烦的不行。况且当着刘彘奶娘的面,陈姀方才已经有些失礼,再向刘荣说刘彘的坏话,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和王娡告状,遂闷闷地说:“是我早晨睡懒觉被母亲训斥了,因此心情不好。”
刘荣摸了摸陈姀的脑袋:“皇姑母训斥你也是为了你好,阿娇应该听话,不可以和皇姑母置气。”
陈姀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拨开刘荣放在她脑袋上的手,“荣表哥,你不要再摸我的头了,会长不高的。”陈姀嘴上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夫子曾与她说过的男女有别。
刘荣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戳破,反倒有些欣慰。转眼看到刘彘手里握着的石烟眉黛,想起方才的情形,心里猜出了大概。他便伸手想摸刘彘的头。
刘彘清楚地记得陈姀方才的话,见刘荣要摸自己的脑袋,赶紧后退一步,“皇兄,阿彘不想长不高。”
刘荣看着两个孩子,有些忍俊不禁,“好好好,皇兄再也不摸阿彘的脑袋,阿彘以后一定能长高,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是阿彘,这眉黛是大人们用的,你的阿娇还小,现在用了会显得老气。”
陈姀见刘荣替她解围,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可刘彘闻言,眼里满是失望。刘荣见状又安慰道:“这眉黛虽不能给阿娇画眉,可阿彘可以用它在地上画画,鸟兽草木,阿彘想画什么便画什么。”
刘彘闻言,突然把眉黛往地上一摔。陈姀一愣,以为这小子有了脾气。没想到刘彘又蹲了下去,捡起碎成两半的眉黛,把其中一块递给陈姀,眼里满是期待。
陈姀见此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想让自己与他一同画画。陈姀虽不感兴趣,可还是接了过来。刘彘见了,顿时眉开眼笑。
刘荣见状,摇了摇头,对陈姀说:“阿娇,阿彘心思单纯,对你只是亲近,没有恶意。”
陈姀心想:他心思单纯,他母亲可不单纯。可转念一想,刘彘确实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己就是再怎么不喜欢王娡,也不该把气撒在这个奶娃娃身上。再说,自己也不喜欢栗姬,可表哥待自己就很好。
“表哥,我知道了。表哥你要多加小心。”陈姀应了刘荣,又想起昨日栗姬得罪了母亲,遂出言提醒。
刘荣被她的话说的一头雾水,“阿娇,表哥要小心什么?”
陈姀见刘彻的奶娘还在,哪敢把话说透,于是嘿嘿一笑,“我的意思是,表哥整日忙着功课,也要注意身体,注意言行,小心做错了事,皇舅舅会打你屁股。”
刘荣只当陈姀对自己只是普通的关心,并没有往心里去。嘱咐两人在花园玩闹要注意安全,又让宫女照顾好他们,便离开了。
刘荣离开,陈姀才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认真画画的刘彘,想起自己方才对他的态度实在恶劣,遂开口道:“喂,你在画什么。”
“阿娇表姐。”刘彻专心盯着眼前,头也不抬。
“什么?”陈姀不知为何刘彘突然叫自己,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小娃娃正蹲在地上画人像。看着地上的人像,嘴歪眼斜,头发没几根,脸也不对称。陈姀素来注重仪表,见自己被画成这样,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原来在你眼里我生的这么难看!难怪你叫阿彘,我看你真是头猪!你自己玩吧,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说完这话,陈姀便把手里的半块眉黛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离去。陈姀早把刘荣方才叮嘱自己的话忘在脑后,虽听见身后的刘彘在嚎啕大哭,也懒得回头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