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母跑到这里来,是因为气不过。
儿孙都入了大牢,朱氏那个闷葫芦没什么主见,朱家搞不好会让她回家再嫁。自家名声臭成这样,孔母想要阻拦,怕是拦不住。
如此,孔家算是家破人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女儿。孔母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事情出了岔子,那一定都是别人的错。
她奔波这几日,累得不轻,听到女儿这么说,脑子气得嗡嗡的,余光瞥见围观众人越来越多,她眼神一转,整个人白眼一翻,软软倒在了地上。
临倒下前,她狠狠瞪了一眼来扶自己的儿媳。
朱氏秒懂,哭嚎着道:“娘,你怎么晕了?”她悲愤地抬起头:“姐姐,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女儿……”
胡妍美一步步逼近:“给你脸了是吧?我那种女儿?”她恨声道:“孔清是死罪,大人亲自判的,大家觉得我陈家有本事让大人误判吗?你们孔家无恶不作,到了公堂上一家子都回不来,怪得了谁?跑到我这里来泄愤,你们再闹,我去衙门宫告你们无故寻衅,到时候,你们全家一起在牢中团圆!”
朱氏胆小,有些被吓着,回来这一路,她实在受不了婆婆,还想着回家后和爹娘商量一下能不能接她回娘家……往后她若继续留着孔家,日子肯定不好过。
这么想着,又觉没必要为了婆婆跟大姑姐死磕,她费力地将地上的人扶起,跌跌撞撞走了。
从头到尾,没人上前帮忙。
这也是众人不愿意去公堂上的原因,如孔家这样,父子两人都入罪,别说这会儿,就是往后几十年在整个镇上都不会有人对他们伸出援手。
离开陈家,孔母狠掐了一把扶着自己的儿媳:“废物 ,要你何用?”她越说越生气:“刚才你就该让孔娇娇背上一个气死亲娘的名声,如此,以后她就不得不听我的话……”
朱氏:“……”你不还没死么?
看婆婆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她不敢说实话,只低下头。
她的乖顺没让孔母偃旗息鼓,反而愈发恼怒。孔母看着闷葫芦一样的儿媳,气得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朱氏没想到婆婆会对自己动手,她站的地方旁边就是一块地,为什么一踹,整个人往后仰倒,摔倒在了冬田里。
大部分的水田周围都有水源,而水源不够又想用来种地的,那就全看天上下的那点雨。于是,从割完稻谷后,就将田边缘全部糊好,整个下半年的雨水都接着,这就是冬田。朱氏转瞬间,浑身已经湿透,周身沾满了泥,连头发都糊成了一坨,她本就疲惫,加上心里的委屈……男人落到如今地步,说到底都是婆婆纵容的。且男人在公堂上将罪名全部认下,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提的主意,然而并不是这样。
他如此,只是为了护住母亲……朱氏身为孔清的妻子,对这个向来喜欢虐待自己的婆婆没甚好感,她忍不住就会想,如果孔清不帮婆婆顶罪,而是让婆婆认下主谋的罪名,他能不能保护性命?
兴许还能提前出来呢。
自家男人替人顶罪,得了便宜的人还在这里欺负她,谁受得了?
怒火太甚,朱氏暂时忘了对婆婆的恐惧,愤怒道:“你也就窝里横,有本事去跟大人闹啊!明明就是你胡乱出主意害了全家,把儿孙都弄进大牢了还不消停……”
孔母先是被儿媳者突然爆发给惊得愣住,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朱氏看到气得满脸狰狞的婆婆,看到婆婆在路上转圈想找东西来揍自己,理智回笼,也不上路了,直接从冬田里连滚带爬离开。
孔母想要打人,又不能真的跳进泥泞的田中,恨恨看着儿媳越跑越远。她气得胸口起伏,想着一会儿去朱家好好把人教训一顿。
她回到家,吩咐孔小菜烧水,打算洗漱过后再去,结果,刚坐下来连口水都没喝完,朱氏的父兄就到了。
两人在得知孔家人被衙差接走时,就已经有了断亲的想法,当时赶过来婆媳俩已经追去……否则,他们绝不会让朱氏去城里。
去了也好,送孔清最后一程,仁至义尽。
两人今日看到狼狈不堪的朱氏,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过来,就是为了断亲的。
“孔清有主意得很,做什么事都不告诉妻子。我女儿为你们孔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你们有把她当做一家人吗?我还听说,孔清那个混账竟然暗地里威胁了有夫之妇和他苟且,简直畜牲不如。反正,我女儿没有对不住你们孔家,孔清犯下滔天大罪,即将问斩,我女儿前半生已经很苦,往后我会重新帮她找个好人家,我来就是跟你说,她以后是朱家女,不再是你孔家媳!”
孔母虽然早就猜到儿媳会回娘家,但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眼睛瞪大,叉腰就要骂人。
朱父直言:“你教子无方,害了儿子也害了全家。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真的要替女儿好好讨个公道。你还真别这么瞪我,老子脾气不好得很,小心老子揍你!”
孔母怒火冲天:“她是我孔家人,我不松口,谁也别想带她走!”
谁家也不愿意有一个归家在嫁的女儿,且孔家的名声死臭,朱家想要让女儿再嫁一个好人家怕是不能,毕竟,这世上不在乎名声的人不多。
朱家已经被牵连了,孔母没有丝毫歉意,还这般理所当然,朱父气得霍然起身,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一声,孔母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她大怒着就要扑过去撒泼:“你敢打我?”
朱父常年干活,力气是有的,伸手一推,孔母后退好几步,狠狠砸在了地上。她又疼又怒,眼瞅着打不过,余光瞥见边上的孔小菜,哭嚎道:“小菜,有人打你奶,你瞎了吗?”
朱家父子再厉害,难道还能打自家血脉?
孔小菜起身,慢吞吞凑过去。
朱父自然不会打外孙女,他也想过把这丫头接到朱家,但孔家肯定不愿意,再有,孔小菜是孔家的血脉,她父亲是死刑犯,这样的情形下想要帮她找个好夫家纯粹是白日做梦。
孔家老婆子那么厉害,说不准能帮孙女赖一门好婚事,总不会让她吃亏就是。
他还是不淌着浑水了。
“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以后你若敢再找我女儿麻烦,或者敢在外头说她的闲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撂下话,父子俩扬长而去。
孔小菜慢吞吞回头扶起孔母。
孔母没再骂人,她傻愣愣地蹲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按理说,村里的人不能随便打上别人家的欺负人。就算是不怕报复,也会被众人戳脊梁骨。但朱家父子还对她一个女人动手,说白了,就是有恃无恐。
为何不怕被众人指责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孔清是死刑犯。
孔母悲从中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孔小菜在一旁安慰,孔母伸手将她一把推开:“做饭去!”
孔母此人,最喜欢耍无赖,道理都是站在她那边的。接下来几天,她走在村里,发现众人都躲着自己。还有不少人暗地里议论孔家……她觉得不能这么下去。
再这么下去,孔家就真的完了。
她要救人!
儿子主动顶罪让她回来的目的,也是让她想法救人。
孔母很快振作起来,找来了中人,卖了两亩地,拿到五两银子后独自去了城里。
胡妍美知道这事,但没搭理。
已经定罪了的人想要从大牢中救出,就得把原先所有的罪名全部推翻。而孔清干的那些事桩桩件件人证物证齐全,想要脱罪,这辈子都不可能!
陈家老两口对胡妍美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她无所谓,陈安平却有些舍不得,道:“他们只是迁怒,不是真的恼了你,你别放在心上。”
胡妍美正帮他缝补衣衫,闻言不以为意:“事情是因孔家而起,他们迁怒我,也属正常。”
屋中安静,胡妍美觉察到不对,抬眼看到陈安平正看着窗外出神。
“在想什么?”
陈安平回神:“就是觉得,你变得超然物外,特别的大度。”
胡妍美心头一紧,笑着道:“不是我大度,而是我想得开,要是一直想着这事,日子怎么过?”
两人正说着话,陈母从外头进来,一脸的紧张:“安平,孔家那疯妇从城里回来了,连家都没进,直接就去找了中人,说是要把宅子和地全部卖了……她凑这么多银子,是不是想救人?”
肯定是!
陈安平若有所思。
陈母焦急:“那孔清恨毒了我们,出来后肯定要报复……我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哪扛得住?”
陈安平劝道:“娘,你别着急。想要救死刑犯没那么容易,孔清罪名板上钉钉,不可能平安回来。”
胡妍美眨了眨眼,试探着道:“遇上骗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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