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乱世华容6

杜长秋这么?一问,赵吏书和陈户书就愣了一下,他们匆匆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杜长秋是这个反应。

这些?六房人员,并不是和黄典吏一般,是公职人员,都是只?念了一些?书,但是没有科考功名,等于?是衙门里的工作?人员,而不是国家?工作?人员。

而且六房是可以随着县太爷的来去而更换人员的,听着就十分的朝不保夕。

但是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制度上定的死,可等到执行的时候,人是活的,自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六房虽然卑微,但是实际上每任先令和典吏到了地方,还得好好招待六房人员。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六房人员不用调动,他们深刻地熟知地方上的一切事?物,且关系网层层叠叠,若是真的苦读一二十年的人骤然下了地方,没有任何管理经验,到了这地方,还不是六房得势的人员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是遇到性格稍微软弱一些?的县令,六房的人甚至还可以架空县令的实权,直接把人供着好吃好喝,坐地分赃,然后到期送走?完事?。

之前的王大人说是非常重视吏房和户房,还不如说是赵吏书和陈户书两人得势,王大人得依靠他们,和他们互相倚靠,沆瀣一气罢了。

赵吏书和陈户书这三四十年,在华容县经营的是有声有色,前后送走?了三任县令,赚的是盆满钵满,家?中光是铺面就足足能凑出一条街来。

这也导致了他们在一开始的傲慢,可以完全?不管杜长秋的行动,只?坐在家?里喝酒,等着这个天真的大户人家?小公子?在碰壁之后求他们,自然到了那时候,这位年纪小的谢大人就能低他们一头,有什么?也好互相商量着来了。

他们是没想到,他们在家?里笑着喝酒吃肉,结果一个月不到,山上井水里真的出盐了,工房那个李攒点居然进城找张屠户杀猪买肉了!

而且不但是出盐,连火都是从火井里出来的。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这基本是无本的买卖!

只?需要把山上那五百个壮丁全?家?都赶上山,直接化为盐户,基本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往家?里可以自己流进门。

赵吏书和陈户书昨天夜里,连夜商量,想着怎么?软硬兼施,把这活计从穷酸的工房里挖出来,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却没想到,这一上山,连着溜须拍马,连谢大人身边跟着的牛都大夸一顿,多么?的英明神武一看就出身不凡,按以往的经验,就算是对他们有意见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儿也该软下来了。

偏这小谢大人,一直面上含着笑容,看着那样子?就软绵绵的好欺负,可却一直是不松口,和他们一直打着哈哈,一句没聊到点子?上。

这也就算了,等他们好容易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说了,一副愿效犬马之劳的表情,自己都觉得自己唱念做打齐活了,结果却看到小谢大人笑容浅了,立刻就下脸子?。

赵吏书和陈户书都难得地愣住了,他们两人别的不行,哄人若说是第?二,做事?吞钱的手段,那确实也能排个第?一。

总体来说,他们二人人品啥的不说,但是对于?上官来说,他们确实是好用,这就足够了。

他们没想到,这小谢大人年纪轻轻,居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哪里是刚科考完就下放地方的举子?,这感觉就好像是在官场打混了一二十年的滚刀肉啊。

一脸笑嘻嘻,但是进退之间丝毫没办法被拿捏住,而且也没有文人清高脸皮薄的毛病,高帽和拍马一概不吃,稍微言语急躁一点,竟然就直接甩脸,中间那是一点都没过渡,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翻脸如翻书。

“大人恕罪,我二人绝无干涉大人行事?之心!”虽然内心非常震惊,但是赵吏书和陈户书二人却不是个反应慢的,稍微震惊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连忙请罪,连声说,“这,卑职二人只?想为大人分忧,绝无他意。”

“哦?你们真想为我分忧?”杜长秋看着这两个老油条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立刻真情实感地笑了出来,翻脸的速度再次震惊了两个老油条。

杜长秋十分热情地说:“我还真有个事?情,需要二位替我分忧。”

若是杜长秋的师弟师妹,或是同组同事?,甚至是教授们在场,就知道?,杜长秋一旦对不喜欢的人笑的特别真挚,对方最好就要小心点了。

但是赵陈二人都不知道?,还以为谢大人真的有什么?好活计等着他们,顿时都眼睛发亮,连声说:“大人只?管说,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杜长秋大声叫好,立刻抓着二人,连声说,“我最喜欢你们这种有上进心、有执行能力?的人了。”

把两人夸赞的容光焕发,杜长秋立刻开口说:“赵吏书,我需要你把全?县历年所有举子?秀才的近况全?部整理出来告诉我,记得,要十分详细的那种;还有咱们县里的各位大户和员外?的名单以及家?人,亲戚关系等等,都给我备好。至于?陈户书,我需要你把库房里的米粮以及如今所有的户银全?部都给我核对弄好,然后把户房的库银全?部整理,我开春之前要全?部检查一遍。”

“啊?大人,这、这事?情十分繁杂,只?怕一时半会……”赵吏书是个老油条,他一听这个要求顿时心惊肉跳,看似他这个事?情比陈户书简单,但是他总觉得等他整理完,后面还有天大的麻烦等着他。

赵吏书心惊肉跳,陈户书更是不遑多让,库房什么?情况,可能黄典吏都不明白,但是陈户书可太明白了,那里面的库银,账面上一大半送去缴税了,这个部分陈户书当然不敢作?假,可库房里按道?理来说还有将?近两千两银子?,是来年充备武库、县中的道?路、城墙维护之用。

以及备选春种之类,等于?说,这是县衙之中的小国库,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拨款使用,可以建造维护公共设施,也可以用来冬季救灾等等。

但是这笔钱,账面上还在,私底下,其实已经不足百两。

王大人走?的突然,其后三四个月,根本没有任何监管,黄典吏虽然勉力?支撑其他的事?情,但是他也要钱养家?糊口,他自己手底下的师爷幕僚也需要俸禄,于?是当时黄典吏做主,就动了库银发工资。

可问题是,黄典吏开了库房,就关不上了,陈户书和赵吏书两人商量之下,很快巧立名目,把这批钱给在账面上走?的干干净净。

“我也不用你们做的那么?快,只?是如今已经出盐,我盯完这山上的房子?修建好,自然是要回县衙的。开春等我回县衙,这些?事?情我肯定要从头盘点一下,你们那时候再对我汇报吧。”杜长秋笑嘻嘻地说。

谢永安的样貌芝兰玉树一般,看着真真是谪仙人一样不染凡尘,陈户书和赵吏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惑。

这两人一路上山,路上讨论?了一堆办法怎么?拿捏这个年轻的小县令。结果见面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人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就回去了。

“这谢大人,看上去不太好打交道?。”回去的路上,赵吏书沉默了很久,才对陈户书开口说。

“管他什么?,只?要抓不住我们的把柄,我们便小心一些?,熬过他在的日子?就算了。”陈户书也不是傻子?,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声对赵吏书回话。

若说原先有点想拿捏这个小谢大人,拿住这个熬盐的财路,如今两人却哪里还有心思?这两个月,他们二人,一个得回去搜集所有秀才进士以及告老还乡的老官员的资料,另一个得想办法把账目全?部核对一下,别给检查出大纰漏来。

都是麻烦且没油水的功夫,这就算了,最关键是这个小谢大人实在是有些?看不透,要说那开始来的时候,一脸不苟言笑、口口声声都要为华容县百姓谋福利的老儒生,赵吏书和陈户书见过;那来了就让他们安排接风洗尘,大吃大喝,第?一个造访百花楼的人,赵吏书和陈户书也亲自接待过。

不管是刚正不阿的人,还是放浪形骸的人,他们二人自然会投其所好,很快能抓住他们的弱点,然后各个击破,很快让人能把他们二人视为最得力?的手下。

这回第?一回合,却就似乎碰了钉子?。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到底是软钉子?还是硬钉子?,实在是让人搞不明白。若说是硬钉子?,好好一个县太爷,又不是没有背景的小门小户出来,怕他们动点歪心思,自然可以一来就查账或是开库房。

事?实上为了应付,陈户书早已经把账做平了,绝对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这谢大人根本不查,一进城逛了几圈,直接带着人就上山了,花费的银钱也是全?用的自己的银子?。

却在他们二人上山想试探着接手这里时,才突然又说了要让查库银。

若是软钉子?,也是得在后面接几句心照不宣的话,点一点他们。那就是弄好了,还是得用他们的意思。

可问题是这谢大人说话就说一半,也没给任何口风,就把他们二人赶下山了。

这实在是让赵陈二人十分不解。

“先把事?情半漂亮些?,开春了,春枝和小蛮也十五岁了,到时候就把人送去。”赵吏书闭着眼睛,胖的跟尊弥勒佛一样,思考了很久,幽幽地说。

“啊?”陈户书有些?为难地说,“赵兄,春枝和小蛮确实漂亮,但是咱们这谢大人……只?怕她?们配不上啊。”

陈户书说的都算是委婉,这世上,实在是也寻不到能跟谢大人站在一起?,还不逊色的女子?。

说句不正经的,那百花楼的牡丹姑娘若是和谢大人站一起?,只?怕花魁的名声当场就得让出去。

“无事?,送进去了,当个下人通房就行。”赵吏书思路非常清晰,看着再高洁缥缈出尘的男人也好色,再说了,送两个自小培养的女人进去,也不是为了当贵人的妻妾,不需要名分,能得宠就不错。

就像是之前送出去那干女儿,给王大人还生了个老来子?,因为这个老来子?,赵吏书前前后后赚了万两白银,这种以小博大的生意,赵吏书从不会轻言放弃。

若是真得宠有孕,男人最禁不住枕头风,到时候盐场能拿到手,他下半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才第?一个回合吃瘪呢,往年新?的老爷上任又不是没有过,远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

不得不说,赵吏书胸有成竹的状态很快帮助了陈户书镇定下来,他想想也是,主要是贪墨的那两千多两银子?,让他心里发虚,一说到不免乱了阵脚。

事?实上,他账目做的平整规矩,真要说起?来,这衙门上下都拿了好处,若是要都审了,到时候全?得牵扯上,这位谢大人真要追究,只?怕连能用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两人就镇定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计划,一起?下山了。

“大人,我、我很会算账的,我读书不成,自小就比较熟识算学一科,《九章算术》《周髀算经》我都有学……”倒是山上,钱工书看到赵吏书和陈户书上山,虽没一盏茶功夫就走?了,其后谢大人也一直没任何改变,照旧带着他去计算在附近做一个住宅规划。

但是钱工书自己心里到底是忧心,他最怕赵吏书和陈户书二人,他从十几岁好容易进了工房,从他老上司,也是他的老师周老工书开始,这工房就一直是吏房和礼房的擦脚布一般。

不开玩笑,便是日日去衙门点卯,工房遇到其他人,都得乖乖地让在一边,让人家?先通过。

这就是工房过的日子?,也难怪钱工书一看到这两房的老大,就一直心神不宁,直到自己憋不住,终于?一改往日不敢争取的心思,吭哧吭哧地对杜长秋表明起?自己的优点来。

钱工书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倒不是因为熬盐的利润,而是呆在这里,他感觉到他的存在感,一切都是如此地有意义?,而且还能学到无数好东西。

谢大人随口一句话,就足够他受益匪浅,能琢磨出不少新?鲜东西来。

钱工书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他一点也不想被吏房和礼房的人赶走?。

“不错,学工科,数学是绝对必须要学的,数学里藏着宇宙和终极的答案。”杜长秋正在跟钱工书说到这个熬盐小镇的后期规划,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开始一点也没发现钱工书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个话,就随口回答。

但是回答完,他看到钱工书脖子?都红透了,十分羞窘的模样,楞了一下,杜长秋才反应过来,终于?懂了钱工书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他笑了一下,说:“这里是工部盯着建设起?来的,后期还得工部改良器械,盯着匠人们把这里做起?来呢,可不能少了你在这里盯着。”

“大人……”钱工书好容易挣扎着说出这些?仿佛自夸的话,本来羞窘的快不敢看人,但是他没想到谢大人居然会真的给他类似承诺一般的答案,震惊地抬头看杜长秋,激动的泪花都快出来了。

他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憋出一句:“大人,卑职必然不负所托,一定好好干!”

用媳妇巧娘的话说,回家?叭叭叭嘴巴都不停,能跟她?说半个小时,一出门半截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狗肉上不得正席就是钱有为。

不过钱有为钱工书也不在意了,往年他确实因为这个习惯吃了不少亏,但是这一刻,钱工书再也不觉得羞愧了。他觉得以前自己遇到的事?情不怪自己不会说话,而怪之前没人欣赏他这种埋头干事?儿的性格。

像是谢大人就是埋头干事?儿的人,所以才会欣赏他!

钱工书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还有对谢大人的深深感激,甚至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令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恨不得打鸡血一样,晚上还就着熬盐那灶头,拿着杜长秋给他们发的纸,沾着墨水一点点勾画新?的小镇设计图。

这小镇是杜长秋原本就设想好的,华容是大县,说是一个县城,但是其实面积比后世的几个市都大,光是良田就不知道?多少,如果长期在华容发展,那么?此时的县城选址其实是非常有问题的。

按道?理来说,城市的选址最好是进可攻退可守,但是华容却更像是担着整个广源郡与边境山中的外?族冲突的最前方的使命,整个县城出去,过四五座山就是山中部落的聚集之地,往年多有矛盾摩擦,出过不少人命。

城市选址十分重要,各担负自己的使命,一年后北方会开始乱起?来,整个中原都会陷入战火,杜长秋身在华容,如果不想腹背受敌,这个华容县的选址还真的让人头大。

但是也有自己的好处,就是足够偏远,真打起?来,中原乱成一锅粥,都不怕大军开拔进来,光是翻山就足够麻烦了。

只?是需要警惕一下山中部族与百姓的冲突,避免内室起?火。

对此杜长秋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熬盐这地方不但他打算迁一些?自愿打工的熬盐人家?来,还打算直接落地让这个小镇发展起?来,前期甚至还会驻兵,就是为了防止附近的部落为了盐攻打这里。

他把这个想法跟钱工书详细地解释了一下,钱工书奋发了一晚上,很快画出来了新?的设计图。

“你需要多久?”杜长秋看到这个设计图,十分写意的国画风,但是加上解释还是看的十分明白,杜长秋理解之后,立刻发问。

“若是再招劳力?,修建运盐的道?路加上这个小镇的边防,加起?来得数千人劳作?不休半年左右。”钱工书挂着好大一黑眼圈,但是他精神却十分好,杜长秋一问,他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可这造价十分不菲,若是想达到大人您前些?日子?说的风雨不蚀,只?怕光是糯米都要二十万石,才足够修建出这围墙。”

杜长秋一听,顿时才反应过来,此时大业的修建方式最主要还是糯米作?为增加黏性的主材料,修建城墙或者屋子?的时候,都是现场熬煮糯米粥,然后搅拌灰浆,接着现作?现用。

这种方式其实非常厉害,因为糯米的黏性非常高,富含百分百的支链淀粉让它十分柔韧,且与石灰反应,吸收二氧化碳之后,糯米灰浆会变成坚硬的碳酸钙,这种坚硬的碳酸钙加上柔韧的支链淀粉,造就的建筑物风雨不侵,几百年一点不变都十分正常。

其耐腐蚀和强韧程度,甚至远超水泥。

可问题是这糯米灰浆也有个非常巨大的副作?用,就是造价太高昂,糯米的产量,如今大业每亩也就两三石,比普通稻谷的产量还少一点,把整个华融全?部的糯米加起?来,都凑不出修建小镇城墙的糯米用量来。

“不行,不能用糯米灰浆。”杜长秋一想就明白了,立刻否决了糯米灰浆这个选项。

“那就用砖墙加泥胚?”钱工书也觉得县衙之中的财政可负担不了这个,盐也不知道?能卖多少,自然也不能先把步子?迈大了。

只?是想到这里,钱工书又愁起?来了,又说:“可是砖窑里的库存光是修房子?都用的差不多了,如今砖瓦匠人天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干呢,只?怕还供不上,若是还想继续供城墙,只?怕做死了也赶不上这用的速度啊。”

“那就扩招。”杜长秋沉吟一下,脑子?里大概已经有了想法。

“这些?匠人哪里会把手艺教给别人啊。”钱工书觉得谢大人是出身建安大家?,到底是不太懂这百姓民生,连忙解释。

杜长秋哪里不知道?,他最知道?这些?匠人都不愿意教导别人手艺,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有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资源有限的时代,把技艺教给别人,对自己来说是极其有风险的事?情。

“没事?,我跟他们说说。”杜长秋并不怕这种事?情,事?实上,如今流行的青砖,因为要烧窑和把握火候,因此要带徒弟还需要时间周期。

青砖漂亮坚固,且对气温的调整阻隔十分到位,因此用以建造建筑不但好看而且居住起?来十分舒适,简直是冬暖夏凉。

但是问题是如果产量跟不上的话,那就不用一味追求这种极致的好看好用了,稍微次一点的红砖,显然比较适合这个时代的巨大需求。

而且这些?技术,若是匠人师傅不愿意教,杜长秋逼急了也可以自己去培训一批人。

钱工书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他常年和匠人打交道?,基本全?县的匠人都归他管理,因此钱工书最知道?这些?匠人的脾气。

“你把事?情交给李攒点,一会儿和我,去跟砖窑的师傅们见一面,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杜长秋看得出来钱工书想劝他,但是他心中有数,阻止了钱工书想说的话,直接把事?情定了下来。

钱工书无奈,只?得过去交代事?情了。

两人没一会儿,杜长秋跟赵宝儿交代好事?情,就骑着繁星,钱工书骑着一匹马,没带其他人,两人就直接下山,往砖窑而去。

“你这做的是什么?,这批又有三成残砖!”砖窑里,大师傅正拿着烟锅袋子?疯狂追击自己不成器的大孙子?,把个大小伙子?打的嗷嗷乱叫,一边跑一边大喊,“爷、爷啊,别打了,啊!好疼!”

“爷,这砖能用就行了,你管它是啥颜色好不好看呐!红的青的半截的砖都能用啊,能用不就行了啊爷!”这小伙子?看着十五六岁,身长手长,灵活的跟只?猴子?一样,被他爷直接追打着上了院子?里的老梨树,上去了还对下面大放厥词。

气的老爷子?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大骂:“你有本事?给我下来!你把砖烧废了三成,你这不孝子?孙!我老孙家?怎么?就出了你这马虎东西,浇水的火候你都掐不准,你给我下来!”

“我不,隔壁小书生都说了,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爷,我这是孝顺,毕竟你这会儿生气,要把我打坏了,到时候你也心疼不是!”这小子?巴树上还跟他爷贫嘴,差点没把老孙头给气的厥过去。

杜长秋一进门听到这里,忍不住都觉得好笑,噗地一声笑出来。

老孙头抓不到孙子?,听到人笑,顿时像是被捅了肺管子?一样,气的转身就骂:“谁他妈笑?!”

一转头,就看到门口处,木门前面,站着个芝兰玉树的年轻人,天地萧瑟,他披着一件灰鼠毛的大氅,细瘦单薄,皮肤如冷雪一般。

砖窑在山脚下,十分荒芜,周围只?他们十几个干活的工人,要不是这年轻人身边站着熟悉的钱工书,老孙头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快驾鹤西去,才会看到山里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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