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逦忽然站起身,厉声道:“母后,若要退,您当年就不该让孩儿女扮男装得了太子之位。现在再退,你我母子只有一个‘死’字,您认为朱相会让古家好生存活于世吗?”
古太后极少看到皇帝疾言厉色的模样,印象里这个孩子胆小怯懦,一直对她言听计从,从未这般阴沉得看着她,却反而让古太后生出一股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来。
能够走到今日,古太后也不是傻子,听到君逦这番话,脑海中顿感清明,思索半晌才点头:“皇帝,哀家明白了。”
回到尚书房,已经是凌晨时分。
君逦悄悄换下女装,套上皇帝的寝衣,大病一场之后着身子愈发清瘦,风一吹,衣裳都是空荡荡的。
苏炳正还未归来,但是皇宫内外还没有什么动静,至少证明花木兰在行动中。君逦看着天边黎明,渐渐陷入深思。
天刚亮,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苏炳正在外头恭敬道:“陛下,您可起了?”
君逦心下一落,整理了一下衣服,关上窗户驱散了一室寒意,回去床上躺着,这才开口:“进来。”
苏炳正带着两名小太监和两名小宫女进来给君逦洗漱更衣,一看他眼底青黑便知道昨夜小皇帝一夜未睡,顿时心生愧疚。
“你们几个去准备膳食,要清淡些。”苏炳正若无其事地打发了小太监和小宫女离开,这才关上门,返身跪下:“陛下,花将军不辱使命,已经将武安侯救出来了。宫内遍布朱相的眼线,老奴需要时间安排一番,必定让武安侯今夜入宫与您相见,共商大事。”
“辛苦了苏公公。”君逦整理一下衣冠,“你立刻再去办一件事,孤和朱相有约在身,按照约定,孤已决意册立齐皇贵妃腹中的孩子为太子,封武安侯为摄政王,朱相为顾命大臣。”
苏炳正虽然回宫晚,可在宫闱之中没有人比他的消息更灵便,一入宫便知道齐贵妃之事,当下道:“老奴要做什么?”
“找一些你的心腹太监,直接避开六部,将此事直接刊印在了皇帝里里外外。”君逦猛地摔碎杯子,割破手指,以血亲笔一封盖了玉玺的血书,吓得苏炳正连忙上前,“陛下,您要血便由老奴来,您可是真龙之身,怎可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无妨,孤便是要记住这般切肤之痛,今日种种,必要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一一还回来。”君逦看着镜子里那张雌雄莫辨的小脸,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孤要天下都知道了皇帝与朱相的约定已经视线,另外,找人散步消息,直言六部尚书已经囚禁皇帝三载已久,居心叵测。朱相为君请命,号召天下有志之士清君侧。”
苏炳正正在帮小皇帝包扎伤口,闻言眼睛一亮:如此一来,今年来朝堂之上所有不当旨意的锅都应该六部尚书背,包括下旨要武安侯入狱一事。
朱相可以管的住文武百官,却难以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更何况皇帝如此厚待朱相,让他担任顾命大臣,就是不知道替朱相背了锅的六部尚书该如何想了。
“陛下圣明。”苏炳正心有所感,不禁红了眼睛,“老奴这就去办。”
他守护半生的小皇帝终于长大了,圣寺门前走一遭,无师自通了帝王之术。
苏炳正抹了一把沧桑泪:“陛下,老奴便是舍了老命,也要护陛下周全,让您得以整肃朝纲,让我丹国迎来海晏河清。”
君逦叹气:“苏公公,以后莫要动不动行此大礼了。你的忠心,孤一直明白。”
毕竟这可是传国玉玺认证过的。
苏炳正感激点头,连忙出去办差事了。
他刚刚离开不久,君逦正准备消停喝杯茶,门外小太监来报:“陛下,朱相和六部尚书大人求见。”
君逦嗤笑一声,返身坐下:“宣。”
来的倒是挺快。
君逦穿着暗黑龙纹的帝王龙袍,虽然身形纤瘦些,可王者之气不减,斜靠在软榻上,淡淡看着朱相带着六部尚书进来,也没有坐端正,懒洋洋道:“这么早,朱相和几位大人吃了吗?”
朱相领头行礼:“微臣给陛下请安。”
六部尚书面面相觑,还有些诧异,要知道朱相这些日子在皇帝面前愈发放肆,都敢当面诅咒人去死了,如今怎么会乖乖行大礼呢?
可是朱相都已经行了礼,他们自然乖乖跟着,腰还要弯的更低一些。
朱相一拜便抬起了头,君逦抬手:“来人,给朱相看座。”
“多谢陛下。”朱相端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了君逦一眼,眉眼间都是自得的笑意。
六部尚书纲要跟着直起身子,君逦却当众呵斥一声:“孤让你们起来了吗?”
六部大人腰部一僵,诧异地看了一眼君逦,又看了朱相一眼,抿了抿唇,面有不甘之色。
君逦嗤笑一声:“朱相为朝廷尽心尽力,劳苦功高,甚至帮孤想出摄政王辅佐朝纲的好办法帮孤分担朝事,孤奖励他重用他是应该的,至于几位大人,一大早孤连早膳都未用,你们就兴冲冲跑过来请安,是不是怕孤得了安宁?”
这话不带谴责,偏偏他说的掷地有声,气息仿佛都要喷薄在几位大人脸上,六部尚书顿时哑口无言,吭哧半天讷讷道:“陛下,老臣不敢。”
“敢不敢的,朱相说了算,他如今已经是孤的顾命大臣,可统领朝纲上下事,孤轻松了不少。”君逦似笑非笑地走下来,也不看朱相,脚步在弯着腰冷汗涔涔的六部尚书跟前停下,“六位大人听说了立太子和封顾命大臣一事吧?想必几位一大早跟着朱相进宫也是为了这件事。”
六部尚书腰身抖了抖:“陛下,老臣只是认为武安侯嗜杀——”
这六人以朱相马首是瞻,故而看到君逦抬举了朱相之时,还拉拢了武安侯,自然事不愿意的,他们只要朱相一个人把控朝纲,才能安心下来。
可他们话还没说完,君逦忽然狠狠拍了拍兵部尚书的肩膀,险些把他一巴掌拍下去:“你们满意了?孤已经立了太子,太子降生之日,就是孤自杀之时,到时候用什么封号,还要诸位费心了!”
她猛地拔高了嗓音,盖过了几人的质问声,吼的殿内外都清清楚楚,虽说如今宫内都是朱相把控着大局,可是他不敢光明正大的谋反。